分散大逃亡

  长宁、何宛然本就无意杀人,但也没想放人,何宛然丢出一根金索,转瞬将这男子捆得结结实实的。
  那男子毫不反抗,任这根古怪的金索缚住自己,长宁见这男子一身北原男子常见的打扮,说的却是地道的中土雅音,长相也齿白唇红,不大像当地之人。两人起初还真没发现此人,后来是他自己泄露了气息,两人才察觉谷地中另有外人。
  她们还当是遇到了某位功力比她们高深的修士,现在看来这人气息微弱、手脚无力,像是刚入门的修士。不过也不能保证这人是故意骗人,两人互视了一眼,长宁问他:“你是何人?”
  男子下意识的想行礼,奈何身体被捆住,只能动了动身体,“小生姓秦,名安,乃雍州人士……”他滔滔不绝的说着自己身份来历,似要将自己祖宗十八代都说清楚。
  何宛然哪里耐烦听他身世,“你既然是中土人士,为何会来北原?”
  长宁听说他是雍州秦家,心中一动,她记得沈三娘的夫家就是雍州秦家,不知这人是不是跟三娘的夫婿有关系。
  秦安见这两名少女皆面覆素纱,谈吐文雅矜持,暗猜这她们应该不是北原女子,思及自己目前的困境,他悲从中来,扑通一声,五体投地的趴在两人面前,“请两位仙子救救小生!”
  正如长宁所猜的,秦安还真是沈三娘的夫家亲戚,他是沈三娘丈夫最小的叔叔,是秦家老夫人五旬的时生下的幼子,当时秦老妇人连曾孙都有了,可谓是晚年得子,不仅老夫人爱若至宝,连雍州王秦大都督都视若掌珠,老夫妻两人将幼子捧在手心呵护,养成了秦安天真柔善、不知人间险恶的性子。
  他在雍州长大,早就听说北原独特的风俗人情,一直想去北原历练,只是他父母兄长坚决不许,他自觉自己修炼多年,进了北原,不说天下无敌,自保也绰绰有余。他瞒着父母亲人、丢开侍卫偷偷遁入了北原。一入北原就遇到了一名天真娇憨、美貌如花的胡族少女,两人一见钟情,相识一月就海誓山盟,誓死不离。
  却不想正待秦安想带少女回家见父母时,无意间发现这少女居然是一名吸人元精的妖女!秦安在看到那少女几息间就把一名壮汉吸成干尸,吓得腿都软了,要不是还有几分理智,恐怕当即就吓晕过去,他当机立断的用了父亲送他的防身符箓远远遁逃。
  少女眼见身份暴露,秦安惊慌逃离,凶相毕露,对秦安紧追不休。秦安武艺低微,但身上防身法器着实不弱,几番惊险后就跌入了这个山谷,他先前是用隐身符器躲在地中休息,后来听到长宁、何宛然二人的说话声,才清醒过来。他原本以为是那妖女追来了,惊骇欲死,才不慎泄露了气息。
  秦安痛哭流涕的将自己的悲惨遭遇说了一遍,何宛然这一年在北原游历,见惯了身世凄惨之人,秦安这点经历在她看来不值一提,瞧这人精气完足的模样也不像是遇到了妖女。可太上宗有不少弟子都是雍州秦家的族人,要他真是嫡系,还真不好见死不救,“鹤儿,我瞧这人行事鬼祟,说话也不尽详实,会不会是假冒秦家人?”
  长宁也有些迟疑,“这人要是没说谎的话,他有可能是我堂姐夫的小叔。”这种地方长宁也不乐意贸然救人,但他要真是那个身份的话,她就不能不救了。
  “秦家是雍州的实际掌权者,这人要真是秦家弟子,为何修为如此低微?”何宛然心中疑虑仍未消,她手一抬将秦安招了过来,“既然你说那人是妖女,为何她能饶了你?”
  秦安恨恨道:“那妖女定是想哄我心甘情愿被她残杀!”说罢他肚子很配合的咕咕叫了两声,他不由满脸通红,他已经好几天没好好进食了,有时实在饿极渴极就往嘴里塞团残雪。他长这么大,何曾受过这种苦楚,他忍不住眼眶微红。
  “秦家有不少客卿都是炼气士,我看你根骨不错,怎么修为如此低微?”何宛然问,他有灵根,秦家怎么不把他送到太上宗。
  何宛然的话让直中秦安心口,他原本惨白的脸更白了,他从小养尊处优,哪里忍得住修行之苦?以前家中客卿跟他打斗都是做戏,他自以为天赋高绝,随意修炼几天就能变成绝顶高手,等到了北原才知道自己之前是何等幼稚。
  长宁见他面色憔悴,取出了五枚拳头大小的果实放在他面前,“你先吃些东西吧。”
  何宛然让金索松动了下,秦安感觉手能动了,忙接过长宁递来的果实剥了外皮就往嘴里送,也顾不上用餐礼仪,他实在是饿极了。这果实味道类似薯蓣,却比薯蓣更甘甜些,满嘴清香甜美,他吃了大半个,腹中便不觉饥饿了。
  长宁见他满脸疑惑,微笑解释道,“这是灵蓣,吃半个就能两三日不进食,你且收好。”秦安连忙将剩下的果实收入储物袋中,长宁又递了一只黄皮葫芦给他,“这里面有干净的泉水,你要是渴了就用这泉水。”
  秦安虽看不清长宁的相貌,但她声音清柔温和,举止优雅从容,双颊忍不住微微泛红,自己先前真是被猪油闷了心窍,这样的女孩才是真正的侠骨柔肠,红颜知己。原来秦安打小爱看话本小说,尤爱看那些少年侠士在各色红颜知己的相伴下仗剑闯荡江湖。他先前会被那妖女诱惑,也是受了话本小说的影响,那些话本中的主角身边总有一个异族女子。
  “你倒是心细。”何宛然哂笑道。
  “我们总不能在赶路时还给他找食物吧。”长宁说,她会给他那么多食物和水也是怕路上饿坏这人,他一看就是那种娇生惯养的大家少爷。
  何宛然等秦安进食完毕,还是将他绑了丢入山洞,她跟长宁正在打了帐篷休息,却远远的听到几声娇呼,“安郎?安郎?你在哪里——”那声音娇柔婉转,勾人心弦,“你快出来——我们不是说要一辈子在一起吗?”
  秦安听到这几句话,神情从一开始的惊惧,到后来的痴迷,他双目涨红,身体紧绷,要不是被何宛然的金索牢牢捆住,他说不定就要跳起来了。何宛然当机立断打晕了他,取出他身上储物袋,把他当灵植般封入玉匣中。
  长宁听着那娇呼声若有所思,“那位姑娘听起来的确不像正道修士。”这声音可不是寻常呼唤,那是可以勾动人心魔的声音,亏得这里人迹罕至,不然普通人听了这声音连命都能没了。长宁见空中之人如此草菅人命,神色微沉。
  何宛然轻抚长剑惋惜道:“可惜这里是北原,不然还能除魔卫道一番,我还答应过师妹给她带一柄飞剑回去。”飞剑祭炼繁琐,何宛然原想趁着这次历练能否遇上一两个邪派妖人,只将人杀了、留下宝剑,只要稍加祭炼就能让师妹直接使用了,却不想这一路走的出气顺利,秘境中收获虽多,宝剑却仅有一柄,让何宛然很郁闷,难道真要去集市买一把新剑?
  两人说话间那娇呼声渐进,因两人都敛息凝神,空中之人到也没发现她们,一路远去追赶秦安。待那人走后,两人也懒得再搭建帐篷,在谷底中随意找了一处山洞,静坐了一夜。第二日一早长宁让何宛然放出秦安,等秦安连滚带爬的冲到了梅林后方时,何宛然方才领悟长宁这举动寓意,她忍不住轻啐了一声,“好好的美景都被污了。”
  等秦安扭扭捏捏回来时,何宛然再次让他身上贴了一张符咒收入玉匣。秦安叫苦不迭,那玉匣虽能暂时装活人,但里面空间狭小黑暗,就跟躺在棺材中没什么两样,他目光不由哀求的望向长宁。长宁只当没看见,她总不可能把人送到青梧居。装在玉匣中方便携带,真亏阿颖能想出这绝妙法子。
  何宛然收好了秦安,嫌弃的将玉匣丢给长宁,两人简单的修整后,召出云水兜往附近的城池飞去,尚未飞出几十里远,就远远的听到一声娇喝:“前面人给我站住!”
  两人抬头望去,只见几人风驰电骋的朝两人驶来,长宁、何宛然见状都下意识的抚上腰间的宝剑。来者共有五人,为首是一名俊美高大的异族男子,一容色妖异绝美的异族少女站在男子身侧,两人身后还有三名看着像是护卫的修士。
  长宁、何宛然互视一眼,心中暗暗戒备。
  那异族男子原本气势汹汹的而来,但看到云水兜中竟是两名纤柔少女时,身上煞气顿时退了不少,“银某见过两位道友。”他抬手对两人风度翩翩的行礼道。
  何宛然也拱手回礼,“不知几位道友拦下我们姐妹所为何事?”
  那异族男子笑盈盈的望着两人,“两位姑娘莫要惊慌,我们——”
  那异族少女不耐男子这般说话,高声打断他道:“阿兄,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同这两个贱婢说笑!”她怒气冲冲的对沈、何二人道:“汉家贱婢,你们可有见过这人!”她说话间手中出现一个影像正是秦安。
  两人微微摇头,“我们没见过。”
  两人虽一口否定没见过秦安,但那少女追踪秦安已一个月,这期间被秦安不知逃了多少次,心中的怒火盛极,偏她又爱秦安若狂,舍不得动心上人一指,就拿旁人出气,这段时间不少无辜修士都在她手下重伤惨死。她见长宁二人身姿翩然,想着安郎说不定也是被这种汉家狐媚子勾走,心中戾气一盛,“我看你们两个行迹鬼祟,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左右快将她们拿下!”
  何宛然冷声道:“这位姑娘,莫要欺人太甚!”
  异族少女眼睛一瞪,正要怒喝,却被她兄长拦住,“阿妹莫要胡闹!人家好端端的又没招惹你,你不许动她们!”
  少女闻言红了眼眶,“你们臭男人就喜欢这种狐媚子!”说着她哭着转身离去,“安郎,你在哪里?”她一走,跟在她身后的三名侍卫中的两位也立刻跟上。
  长宁见这少女一面哭一面喊着秦安的名字,心中暗想这秦安果然没说实话,这小丫头修炼的肯定不是正道,但也不像是靠采|补害人的妖女,就她这脑子有恙的样子还能迷惑人心?靠拳头杀人还差不多。
  那异族男子却没理会自己妹妹,含笑对两人拱手笑道:“在下银瑾,不知两位姑娘芳名?”
  何宛然传音给长宁:“鹤儿,这银瑾应该是附近银月妖蛇一族的少主,它本身修为没什么稀罕的,但它爹是元婴期的大妖修,我们姑且应付它几句,省得凭生事故。”
  “好。”长宁暗忖原来是银蛇化形,难怪那小蛇妖脑子不好使,恐怕灵智还没开齐全吧。
  “我姓李,名玉秀。这是我妹妹玉芳。”何宛然随口胡诌了一个名字。
  “原来是玉秀姑娘、玉芳姑娘。”银瑾立刻改了称呼,肉麻的让长宁直打哆嗦,何宛然都有点绷不住了,“不知两位姑娘为何来我们北原?”银瑾含笑问。
  “来北原还能为何?”何宛然幽幽叹息道,“若非家父年前去世,我们姐妹也不会沦落至此。”长宁上前一步,抓住了何宛然的手娇娇的喊了一声,“阿姊——”
  银瑾听两人娇软的音色,心顿时酥软成一团,但面上仍露出了同情之色,“我在北原尚能说的上几句话,两位姑娘要有什么难处,尽管跟我说。”
  何宛然摇了摇头,“我们没什么难处,有劳银公子解围,我们告辞了!”说罢她拉着长宁就要离去。
  “两位姑娘且慢!”银瑾忙拦住她们,看到两人戒备的倒退了几步,忙解释道:“我跟两位姑娘能在北原相逢也是有缘,眼下时辰也不早了,不如让银某送两位姑娘一程如何?”他说话间,身后的那名金丹妖修也上前一步,拦住了两人的去路。
  长宁抬头望着银瑾,“你这是不许我们离去吗?”
  银瑾笑道:“姑娘误会了,我只是想送两位姑娘一程。”
  银瑾的父亲是北原诸方妖王中修为最高的几位,在北原是威震一方的巨魁。这位大妖王能修炼到元婴期,自不是愚钝之人,平时同诸方势力皆有交好,从不轻易树敌,属于北原妖王中极难缠的一位。蛇性本淫,这妖王也免不了贪欢好色,但供他淫乐的女子不是各族妖女,就是各派进献而来的鼎炉,他从不自恃法术,从凡间摄无辜女子取乐,在邪修中也算是一个盗亦有道的人物。
  银瑾受了其父的影响,也一向自诩风流,最爱化成俊美男子勾引美貌女子,他久经花丛,只消一眼就能看出眼前这两位女修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还是稀少的炼气士,如何肯轻易放手?他自负凭借自己的手段,过不了几天就能把这两个小女修弄到手。一想到将来一床连三好,他不禁心神荡漾。
  何宛然暗暗打量着银瑾,听说银月妖蛇的蛇筋颇为坚硬,不知能不能做条腰带?长宁也想着能称之为银月妖蛇,想来鳞片一定很漂亮,不知道扒了下来,能不能做个护身的鳞甲?两人不愧是同窗好友,同时动了杀蛇抽筋剥鳞的念头。
  银瑾莫名的觉得后背凉凉的,“两位姑娘想去何处?”
  “我们想去素月城。”何宛然说。
  “我带你们——”银瑾的话还没说完,就听有人喊道:“就是她!她就是何九!她们跟杨七、韩二、严四都是一伙的!”
  何宛然、长宁面纱的下的脸色一变,银瑾不悦的望着突然冒出的一群人,对他们打扰自己跟美人说话很不满,“你们是谁!”
  “她们逃了!快追!”那群人惊呼道。
  银瑾蓦地回头,见两名美人已不见了身影,他不禁愕然,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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