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7 章
苏琳对安娜的想法有点为难。
毕竟她在上个世界只度过了二十多年, 会编程还说得过去，让她搞清楚飞机汽车具体是怎么制造出来的那不太可能。
好在还有许多简单易懂的物理化学知识她还没有忘。
“科学的基础很广泛, 它包含了数学物理化学生物天文学等等的知识, 每一门学科都是一个广泛无垠的世界，人类穷其一生也无法完全参透某一门学科的所有知识，这需要无数人用无数时间来发现反复推理并验证。”
苏琳说到这些的时候, 脸上仿佛有种神圣的光芒在闪耀, 她的视线看向面前几人，却又像是在透过他们看向遥远的宇宙星空。
安娜一时之间竟失言, 只能怔怔地看着她。
“你, 你为什么会懂得这么多我们都不知道的东西, 我活了这么久, 好像从来没有听人说起过这些, 还有这终端, 从前也完全没有见到过。”
终端是莱茵制造的，他们都亲眼看着他每天制造出大量终端，但他们都清楚, 终端的出现是因为苏琳而不是莱茵, 苏琳才是那个主导的人。
她就是个普通人而已, 一个拥有无数跟这个世界截然不同知识的普通人。怎么想都很奇怪。
难道这就是泰坦族才拥有的神秘知识么, 那这个失落的种族也太厉害了。
几位法圣当初没有去泰坦族, 所以并不知道苏琳是神使的事。安娜开始思索起来, 有时间她要不要去亲自看一眼。
莱茵紧紧握住苏琳的手, 他觉得苏琳又有些变了，就在从泰坦族回来之后，她不再像以前一样随时可能会消失, 现在的她身上多了些, 莱茵仔细琢磨了很久之后想起了一个词，神性。
就像是神在面对信徒时的模样。
苏琳被安娜的问题问得也是一呆，平时有什么新想法她都立即表达出来，跟她接触的人也都接受良好，很少有人会追问，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东西，也没人将她当作异类看待。
上一个世界的事情出了莱茵，苏琳不打算跟任何人说，在这里说了可能会被人当作那是神所处的世界。
苏琳歪头想了一会道：“就当是神说的吧，可惜我只学会了一点皮毛而已。”
人类的创造才能回头看看已经是能称神的地步了。
安娜几人听到这个回答反而放下了心来，甚至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毕竟苏琳身上的异常实在是太多了，这个解释反而很合理。
不过德利多恩心里的疑惑更多了：“为什么你能接触到神，现在还有哪个神存在么，什么神会传授这种知识，是只有普通人才能接触到的么？”
苏琳：“……”
她收回自己上一句话。
“你们就当是智慧之神吧，智慧之神什么都知道。好了好了，我们快来看剧吧，也许你们想要问的问题在这里可以找到答案。”
苏琳赶紧打断这群人的问话，继续问下去她的老底都要被揭穿了。
安娜拍了下手：“差点忘了这个，快点快点，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柏莎轻轻抿着嘴笑。
苏琳赶紧打开打来的幻影剧，这才轻轻靠在莱茵怀里呼了口气。
“差点就露馅了。”她用气声说道。
莱茵用魔气隔绝掉两个人的声音，低头询问道：“你不对他们说那个世界的事？”
“当然不，那可是秘密，大秘密，谁也不会告诉。”
“但是你告诉了我。”
苏琳给他飞了个白眼：“哪也不看看咱俩什么关系。”
莱茵就笑了，眼里闪动着光，不管他有什么样的忧虑，都总能因为苏琳的一句话而瞬间被安抚。
“专心看剧。”
其实亚特兰蒂斯苏琳已经看好几遍了，上次回去的时候跟导演反反复复地拉镜头补特效，现在看到的成品跟当时的半成品也就差在字幕和音效上。
亚特兰蒂斯是个非常宏大的城市，所以配乐也不能单薄，现在拉夫文港口已经有了一个完整的乐团，核心成员就是先前隔壁送来的那两位厉害乐师，他们现在被收编进了影视公司里，帮忙配了好多广告的音乐，有时还会根据场景自己编写新乐曲，蒂丝合作过之后也对这俩人赞不绝口，俩乐师招了些新伙伴，现在是一个完整乐团了。
苏琳没有仔细看画面，一直闭着眼睛听声音，当亚特兰蒂斯城迎着朝阳出现在少年面前时，一道壮丽又恢弘的乐曲瞬间响起，失落了无数岁月的神秘之城出现在世人面前。
镜头从亚特兰蒂斯的上空略过，无数梦一样的场景一一呈现，载着人的飞行器有序地在空中略过，地面是一艘艘线条流畅的能源车，宽敞的马路，清扫机器人四处忙碌，高大的机器人保安在维持秩序，高楼大厦和古朴的石头建筑交错而建，五颜六色的广告牌不停变换画面，低头行走的人们手中亮起一个个透明的界面，那是个人终端。
镜头由上而下，音乐也从恢弘转为热烈欢快，这是座令人惊叹却又无比鲜活的城市，这里生活着无数人。
仿佛意外踏入神境的少年震惊又迟疑地站在入口处，这就是他一直以来都在寻找的地方，竟然真实存在。
少年惊叹的同时，正在观看的几位法圣也全都和少年一样瞪大了双眼张大下巴，奈隆一激动捏碎了手里的杯子。
“这，这里的房子好高啊，比法师塔还高了。”
安娜捂着脸道：“他们身上的衣服也奇怪，怎么这么短，胸和腰都露出来了。但是好好看。”
“那几个人头发五颜六色的！那是天生的？亚特兰蒂斯人长得也太古怪了。”
“手里那是终端么？我现在发现，终端放在这种场景里怎么更自然呢？”
一直没发言的圣西门也忍不住加入讨论：“那些飞起来的机器是用了魔法阵么？”
苏琳没回答他们的问题，神神秘秘地笑：“你们继续看下去就知道了。”
少年惊叹于亚特兰蒂斯的神奇之处，他坚信这里就是由神创造出来的世界，甚至这里就是神生活的地方。可是他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告诉他，这里没有神，这个世界也没有神，甚至没有人会使用魔法。
其实亚特兰蒂斯的剧情里是有魔法元素的，蕴含有庞大能量的晶石作为一种珍贵的能源被开发出来，它环保无污染，小小一块就能为一艘宇宙级飞船提供一个月的航行动力，渗透到这个世界的每行每业，以晶石粉末加工出来的能源符石也成为重要的零件之一。
很快他就因为身份问题被丢进工厂，又因为在工厂出事而被迫来到这座城市的最底层。从外面看着光鲜亮丽的城市其实是由无数普通的零件构成的，这些勤勤恳恳做着普通工作的人才是让这个世界更闪耀的原因。
少年去过符石加工厂，在流水线厂机械作业，也去过盐场，爬进飞行器，跟着朋友拆解过能源车，被一堆复杂的线路和零件绕晕。
“这辆车子的能源板被炸烂了一半，简单，修补一下就能用，这几条线路连一下，这是控制前灯的，这个控制轮胎，哟，这辆车子还有飞行系统，再加个能源板就有足够动力飞行了。快计算一下需要装个什么能量的板子……”
这些台词都是苏琳编的，写出剧本的时候她还没有恢复记忆，脑海里出现的什么东西就写什么，现在看看也像模像样。
而旁边看着的几人只剩疑问了，这个词是什么意思，那个词是什么意思，这东西竟然这么神奇，这样也行？
柏莎眯着眼睛试图将能源板上的线路记下来，她手指快速地在桌子上划拉，但镜头切得快，线路还没有画完就切走了，柏莎焦急地抬起头来：“哎，我还没看完呢！”
如果不是现在舍不得转头，柏莎一定会立即拉着苏琳要完整的图形。
这东西跟铭文画法有点像，她相当感兴趣。
故事一路潜进，经历了总总波折，和朋友一起阻止了坏人的阴谋，少年最终拿到了亚特兰蒂斯的身份证明，他也对这座城市从陌生到熟悉。他现在能熟练使用终端驾驶能源车和飞行器，知道城市里的机器保安喜欢什么，扫地机器人最讨厌什么垃圾。他彻底融入了这个世界里，音乐变得舒缓明朗，少年迎着晚霞期待着下一个明天的到来。
但也就在他进入梦乡的时候，亚特兰蒂斯悄然从他的世界里退出消失，这座建在一块巨大晶石上的城市离开了原来的地方，不知道又去往世界哪个角落里了，又有谁幸运地再次踏进那个神奇的城市。
醒来后的少年怔怔地站在原地，他以为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梦，直到他抬起手来，看到了手背上属于亚特兰蒂斯居民身份的印记，又发现手中的个人终端依旧能打开。
原来那并不是一个梦，少年兴奋地转身朝家的方向走去。
他曾经设想过的机械构想并不是不能存在的，他其实找到机械之神了，就是每一个看起来平凡却又坚持的普通人，是他们创造看似不可能的亚特兰蒂斯城。
也许将来某一天，他也能创造出这样的神话，带着亚特兰蒂斯的信念。
故事最后的最后，少年欢快地迎着朝阳朝前奔跑，清早遍布天空的巨大云层就像是一座模糊的城市虚影，少年慢慢融进那片虚影中消失不见。画面消失，充满朝气和希望的音乐还没有停止，字幕一一滚动，苏琳在最前面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屋里响起几位法圣的鼓掌声。
苏琳侧头看去，就见他们脸上带着向往美好新生活的微笑。
“这个故事真是太好了，我想起当初我开始学习魔法师的模样了。”
“如果这世界上真有这个地方就好了，我也想去亲自体验一下。”
“是啊，如果是真的就好了，说起来我们算不算也是亚特兰蒂斯的一员了。”
几人看着自己的终端再次陷入微笑中，都有些傻笑的趋势了。
苏琳问道：“你们喜欢这部新剧么？”
安娜立即点头：“喜欢，就是有点看不懂。你说的科学不会就是他在过程中展示的那些？那也太难了！”
“没错，那确实是。”
安娜的脸立即垮了下来：“我觉得我可能学不会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学不会呢，你可以的，等我闲下来后就开始整理物理和化学，我尽量把能整理的都整理下来。”
不知道这辈子有没有机会再回到上个世界了，苏琳倒不是非常想回去，只是觉得有些遗憾，如果能再晚几年再过来就好了，如果当初能再多学学别的知识就好了。当然人一辈子的精力有限，就算再给她几年也不可能什么都学会。
“好歹是智慧之神的神使，我好像给它跌份了。”苏琳偷偷自言自语道。
“你已经非常厉害了。”莱茵拍拍她的肩膀。
苏琳摇摇头：“那都不是我自己的东西，我只是把前人的知识搬运过来而已。我就是个知识搬运工。也没关系，咱们还有个地精族，说不定将来地精族能创造出宇宙飞船，载着我们找到回家的路。都说科学的尽头是神学，现在这里先天就占了优势，魔法阵和科技结合不知道将来会发展成什么惊人的模样，比我上个世界都发达也说不定。”
苏琳是不指望找到个神带自己回家了，估摸着每个世界都有每个世界的规则，她上一个世界是个没有神明和魔法存在的高科技世界，这个世界的神再厉害也不可能突破宇宙的规则带她前往另外一个世界，这里的神生于此死于此，它们没有接触到更高层次的机会也没有能力，越是厉害的神就越不可能打破这种宇宙规则，因为规则对它们的束缚比对普通人要大很多。
苏琳突然有些明白过来为什么自己只是个普通人了，只有普通人才可以穿过规则漏洞过来。
“原来是这样，就该是这样！”她拍掌大笑。
莱茵不解地问：“你在想什么？”
苏琳低声将自己的猜测讲了一下，莱茵内心震动。
世界，宇宙，还有规则什么的是他从前没有想过也不可能想到的东西，就像苏琳说的，人所看到的世界就是全世界，他们不会去想不存在的东西，认知之外的东西就是不存在，他们的天地就只有那么大。
莱茵透过窗子看向外面，现在不是夜晚也看不到星星，但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能看到天上一闪一闪的星光。
苏琳说每一颗星星都是一颗跟这个世界一样大的星球，星空中还有数不尽的甚至比这里还要大上无数倍的星球，那星空究竟有浩瀚，莱茵突然有了种渺小的感觉，就算他的魔气能扩散到整个魔界整个大陆，也无法覆盖整片宇宙。
莱茵轻轻闭上眼睛，身上的魔气在一瞬间猛地爆发，就像是一个突然破开的水球一样，但这气息只一瞬就消失了，没有传递到外界，几人也只是隐约感觉到有魔气出现。莱茵过了一会缓缓睁开眼睛。
还在讨论亚特兰蒂斯的几位法圣疑惑地转过头来，视线全都聚集在莱茵身上，那眼神变得异常惊愕。苏琳不明所以地跟着转头看过去，她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你们在看什么？”
柏莎盯着莱茵看了一会，眉头越皱越深：“莱茵王？”
德利多恩忍不住道：“怎么回事，你怎么消失了。”
现在莱茵明明就坐在他们身边，可那里就像一片虚空，什么都没有了，仿佛融入进了空气中完全感应不到了。
苏琳摸了摸莱茵的手，还跟从前一样，带着点冰凉的实感。“他不就在这吗。”
“不是，他的气息彻底消失了。”在这里的都是法圣，法圣现在是整个大陆实力最高的人，就算是天生善于隐藏的人站在他面前也能被感应得到，可是莱茵是彻底没了，那只能说明，要么莱茵突然学会了新的隐藏方式，要么莱茵的实力现在超出了他们很多。
“得罪了。”德利多恩说着，猛地张开了自己的领域。
属于法圣的领域瞬间将所有人笼罩进其中，法师塔骤然消失，苏琳发现自己出现在一片无边无际的火红色大地上，地面的红色似乎在缓缓流动，仔细看那竟然全都是粘稠的岩浆。
空中飘满了幽蓝色的花朵，每一朵花都是一簇火苗，美到了极致。
奈隆撇嘴：“像女人一样弄得这么浪漫。”
“别担心，不碰就不会伤到你。”柏莎安抚着苏琳，“这里是德利多恩的领域内，在领域内他就是神，可以做到任何事情。”
在领域内会被领域主人彻底压制，所以很多人进来后都会下意识释放出自己的气息抵抗。但莱茵没有，他仍旧静静坐在苏琳身边，神色如常地看着朝自己走过来的德利多恩。
德利多恩越靠近心里就越惊愕，到这一步他仍旧感应不到莱茵的存在，他现在就像空气一样。
一朵幽蓝色的火焰悄无声息地朝莱茵飘去，他轻轻后仰躲过了花朵，下一秒周围一圈围满了花，他不得不出手。
出手不是他自身的魔气，而是反客为主攫取了这片领域中原有的火系元素，让周围的花朵离开自己身边。
德利多恩差点没有维持住脸上的表情叫出来，这些能量绝对属于他，莱茵竟然能操控，这得需要多么强大的精神力才可以做到。起码从前的莱茵绝对不行。
“你的实力怎么突然提升了？”德利多恩震惊，周围的花朵也随着他的情绪开始上下浮动起来。
莱茵侧头看苏琳，脸上露出个浅浅的笑容：“想通了一些事情。”
从前他也会隐匿气息，但说是隐匿更像是收敛气息，跟现在完全不一样，在意识到自己在这个宇宙中何其渺小的瞬间，他的情绪和精神力就突然发生了变化。
魔王生来就强大，不像魔法师一样需要凝练精神力，那也不是说他完全不需要。
德利多恩几人面面相觑片刻，莱茵已经这么强大了，竟然还有进阶的空间。
“传说中，千百年前，法圣之上还有法神存在，他们已经能触摸到神的领域了，可惜神陨后，最后一名法神也消失，这么多年来，最高境界就停留在了法圣阶段，再也没有人能精进一步。”德利多恩叹息道。
莱茵没有到神的地步，他的实力却已经超过法圣很多了。
“以前我还有一战之力，现在恐怕要我们几个一起了。”
莱茵歪了歪头一本正经地问道：“那我现在单挑教廷，能不能赢？”
“啊？”几人被他的问题问呆了，“为什么？”
“教廷没了，苏琳就不会被教廷的问题困扰了。”
安娜和柏莎噗呲一下笑出声，两人忍不住摇头，安娜啧啧嘴：“我可真羡慕了。”
奈隆也哼了一声，只有圣西门认真回答问题：“虽然你现在非常强，恐怕也有点困难，我离开前跟我同等实力的人也超过了百人，现在里面有多少隐藏的法圣我也不知道，何况他们现在还有天使。”
莱茵撇撇嘴，双手抱着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旁边苏琳略听了一耳朵他们讲话就在走神，她正试图伸手捕捉空中的花朵，试探自己的体质对领域是不是也一样免疫。但这些花长了眼睛一样不管她怎么伸手都能及时躲开，完全不让她碰到。
德利多恩阻止了她坚持不懈地动作：“苏琳，别碰了，你碰不到的，它们在躲着你呢。你们俩可真是……”
一个强到能反控制他的元素，一个能让元素主动远离。德利多恩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他现在大受打击还有点崩溃。
堂堂法圣竟然也有这么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