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只有她自己的心认了,她才会心甘情愿。
  司露微想到了这里,又觉得他真阴险,同时很庆幸他教会了自己思考。依照她以前的性格,一定把自己的心思嚷嚷出来,一脚踏入他的圈套里。
  她下意识会去学沈砚山。
  “我们这样出身的人,都没有良心。”司露微表情冷淡,继续洗手,“只有你们上等人才有。”
  沈砚山伸手,轻轻揩了下她的面颊,他知道自己的心思被她看穿了。
  真厉害,短短半年,她已经学会了很多心机,遇事也会思考了。
  他不再阴测测的试探。
  试探也没用,万一她真暗暗高兴,他先要被气死。
  他收敛了表情的阴沉,认真跟司露微道:“我不跟伎女胡闹,是因为我在修心养徳。听闻修的功德够多了,就能得到好姻缘。小鹿,你是个好姑娘,我愿意为了你积点德。”
  司露微的心不由自主乱跳了几下。这番话,她并没有想象中的无动于衷。
  他这个人……
  她回神,正色道:“这根本不算什么修功德。”
  “算。”沈砚山道,“清心寡欲,也是一种修行。”
  司露微转身就要走。
  沈砚山又拉住了她的胳膊:“等我积德够了,嫁给我好不好?”
  “不好,我已经答应了徐风清。”她面无表情。
  “那我再修一点,多一点,超过他。”他道,“小鹿,我不会让你守活寡,你别担心。”
  司露微:“……”
  真是好话说不过三句。
  此事因司大庄而起,司露微后来又把司大庄给捶了一顿,都怪他乱嚼舌头,才惹了后面沈砚山发疯做那种事、说那些话。
  司大庄委屈得想要撞墙。
  沈砚山在旁观。
  他挨了一巴掌,倒也没觉得委屈,觉得那一巴掌也挺值得的,权当是小鹿和他调情,打是亲骂是爱了。
  可司大庄的确惹了事。
  黄麻子后来一打听,知道他是沈砚山的副官,气冲冲到了一团的营房,要找沈砚山算账。
  他抬手就要抽沈砚山嘴巴,被沈砚山挡了回去。
  “你等着!”黄麻子指着沈砚山的鼻子,“孙子你等着,等着给你爷爷跪地学狗叫!”
  沈砚山冷冷看着他:“听说你打了我的副官?”
  “爷爷不仅要打你的副官,还要打你!”黄麻子跳着脚骂。
  沈砚山的眼底,一瞬间涌动杀机。
  沈团座正好路过,听到姓黄的小王八羔子骂自己的部下,当即沉了脸:“把他送回黄家,问问老黄,怎么放只疯狗到我的营地来吠了。”
  一团的人绑了黄麻子,任由他叫嚷着,把他送回了二团。
  沈团座转身又骂沈砚山:“你是软骨头?这是咱们的营地,敢到这里闹事先抽死他,你客气什么?你供菩萨呢?”
  沈砚山跟上了沈团座。
  他试探沈团座的口风:“我怕闹大了,黄团座不依不饶。”
  “他敢!”沈团座一沉脸,“老子早晚得收拾他!老子是正经武备学堂毕业的,他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跟老子平起平坐?”
  沈砚山眼珠子一转,看向了沈团座。
  沈团座知道他鬼主意多,且又看他年轻,将他视为心腹:“你有什么好主意就说,别吞吞吐吐,还要老子求你不成?”
  沈砚山就跟沈团座耳语了几句:“我有个东西,可以收拾姓黄的。”
  沈团座略微蹙眉:“……是什么东西?我都没听说过。”
  “好东西。这东西在德国,不管是军校还是军队,都是违禁品,抓到就要枪毙。”沈砚山道。
  沈团座审视他:“你去过德国?”
  沈砚山道:“听人说的,我学点洋腔,显得高级。”
  沈团座哭笑不得:“高级个屁,尽整花腔!你有本事拿下他,老子升了旅长,第一个提拔你做一团团长。”
  沈砚山的眼睛黑沉沉的:“团座……”
  沈团座和他说笑,见他格外认真,心中微动。
  他一直想要搞死黄团座,又怕督军那边落下把柄,要吃军法。
  若沈砚山真有能耐,逼得姓黄的先开枪,沈团座占个先机,一举灭了他,两个团归他一人带,督军定要给他放个旅长。
  “你跟我来!”沈团座冲沈砚山使了个眼色,让沈砚山跟着他上车。
  他们离开了营地,去了沈团座的府邸。
  密谋了良久,沈团座觉得沈砚山的计划可行,就道:“这件事我交给你去办,万一有个闪失,我就推你出去顶罪!”
  两个人的关系,同流合污往往比同舟共济更牢靠。
  既是心腹,定要经过一些不为人知的隐秘,才算真正的心腹。
  沈团座也想瞧瞧沈砚山的本事。
  “你放心。”沈砚山冲他笑了下,“团座,你等我的好消息!”
  第27章 谋算
  沈砚山下午带着司大庄回了家。
  司大庄还骂骂咧咧,说要错黄麻子的祖宗。
  司露微有点担心:“哥,那个黄麻子找到了营地里去?你给五哥惹事了吗?”
  司大庄嗫喻着不敢回答,怕说实话挨他妹妹揍。
  沈砚山已经回房了,站在门口一边更衣一边对司露微道:“惹就惹了,怕什么?我兄弟以后要满天下横着走。姓黄的小王八蛋敢打我的人,我要他的命。”
  他说话的时候,并不恶声恶气,反而带上一点从容。
  好像并不是赌气的话。
  司露微摸不准他,往他那边看了几眼,也没看出所以然。
  “做饭吧,吃好了我晚上和大庄出去一趟。”沈砚山又道。
  司露微说好。
  沈砚山早已让她别做家务活,但她还是很喜欢在厨房忙碌。
  她每天都是一个人在家,不做饭她会无聊死。
  晚饭之后,沈砚山和司大庄要出去,司露微见沈砚山换了夜行衣,司大庄也是劲装黑衣打扮,就知道他们要去做坏事。
  沈砚山还拿出一个铝制的小箱子。
  这种小箱子,特别像医用的,泛着银光。上面有什么标志,还写了外国字,司露微一点也看不懂。
  “是什么?”她扬起脸问沈砚山。
  沈砚山表情淡淡:“上次从明月寨剿出来的。那些土匪也不知道是什么,所以一直没用,正好便宜了姓黄的孙子。”
  司露微还想问,沈砚山已经招呼司大庄走出去,不太想谈。
  “……五哥,你们当心一点。”司露微在背后叮嘱,“带好我哥哥。”
  “放心。”沈砚山应了声,“早点睡,我们今晚未必回来。”
  他们走后,司露微把正院里负责打扫的佣人遣走,让她回去睡觉。
  她坐在灯下。
  搬了新家之后,她屋子里有了电灯。电灯橘黄色的光,又亮又暖,在仲秋的夜里格外旖旎。
  司露微打开了徐风清给她的信。
  信很长,仍是有点典故。司露微翻了通译字典,查出典故之后,再默默记下来,很是用心。
  查完了,她又把徐风清的信读了一遍。
  徐风清在信里告诉她,他已经拿到了学校的章程,准备考大学,但是他拿不定主意,到底考岳城的,还是考天津的。
  他同窗想去天津或者上海,亦或者北平。
  他自己拿不定主意,司露微更加没主意。她私心里不想让徐风清走那么远,要不然她真四年见不到他了。
  同时,她又希望他有个好前途。
  司露微一连看了三封信。
  徐风清在信里,很委婉表达自己想念她,想要她回信写长一点,大白话就可以了。最后一封信,他因为很长时间没收到回信,有点惶急,问她是不是出事了。
  他甚至在信里说,若九月初五之前还没有收到她的信,就让他堂兄去看望她,再发电报给他。
  司露微急忙拿出信纸。
  她认认真真写了回信。
  她先把自己想写的,写到了稿纸上,然后润色,誊抄。
  两页纸的信,她写了足足四个小时,时间不知不觉到了凌晨一点半。
  司露微听到外面挂钟响,突然想到她哥哥和五哥还没回来。
  她折好了信,又把它装到了信封里,用些浆糊封了口,在信封上写好了地址,这才走出房间。
  她在屋檐下踱步。
  过了凌晨两点,沈砚山和司大庄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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