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锥心之箭
阎清霄和娄蓝在季家待到晚上十点，陪两位老夫妻拍了很多照片，聊了一会儿天，才有空和季珊珊谈了一下转公司的事情。
季珊珊对华友已经彻底失望了，肖真在电话里欣然接受她同娄蓝一起转来金风，至于真人秀合约的事情，也打包票由他来解决。
阿南来接阎清霄的时候，他正在吃季妈妈下的爱心夜宵面条，刚喝完最后一口汤。
阿南一瞧屋子里的阵仗就乐了，很不容易的遮掩住笑意：“老板，现在回去么？”
阎清霄被季妈季爸关爱了一整个晚上，仍然保持着完美的笑容，站起来客客气气的和二老道别：“伯父伯母今天辛苦了。”
两位老人见到了大明星，非常高兴，见他要走，依依不舍的送出来：“有空常来玩儿，叔叔阿姨都非常非常喜欢你，随时欢迎你来。”
季珊珊拉着非要送他们下楼的二老，催娄蓝赶紧跟她金主回去。娄蓝悄悄嘟了嘟嘴，她很不喜欢自己在季珊珊心里的“傍金主”的定位。此时此刻却没有不跟着阎清霄走的理由，她住在男人家，不能老是赖在季家不走，况且阎清霄答应了帮她解决公司合同这件棘手的问题，有求于人的人没有谈条件的资本，于是搬家的事情又被无限期的拖延了。
一路上阎清霄都没有说话，刚才还在季珊珊家有说有笑的大明星，上了车就一直冷着脸，娄蓝抬眼用余光看他，只觉得他似乎又变得心情不好了。
“我不去叫你，你是不是就不准备回来了。”
回到家，扶着手扶梯刚要迈步上楼，男人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娄蓝僵住了，那感觉真不是为难可以形容：“为什么这么说？”
“你回海市，公司里这么大的事情不跟我讲，跑去和别人喝闷酒，整个晚上都不回来，你知道陈妈昨天为了欢迎你回家，准备了一桌子好吃的，等到半夜了，也没个电话。”
一听阎清霄抬出陈妈，娄蓝有天大的理由也说不出口了。陈妈在这个家据说呆了三十多年了，是看着阎清霄和阎清鸿长大的，自从阎清鸿出了事情，陈妈这么多年都没见到两位少爷一面，一直是守在这里，偶尔才能接到阎清霄的一通电话。后来阎清霄回来，但阎清鸿昏迷不醒，老人嘴上不说，心里是极挂念的，常常和娄蓝提起两兄弟小时候的趣事，说着说着就要擦眼泪。
娄蓝自问自己欠的债太多，陈妈明知道她们娄家什么德行，还不计前嫌的对她好。她年纪又大，天天摘菜择菜，为了想要照顾好住在这里的两个人，变着花样的做好吃的给他们。可家里一共就有两个人，一共能吃多少，何况他们还经常不在家。
娄蓝没话说，就转过身站在楼梯上和他对望，站高了一层台阶还是矮他半个头，男人看着她的目光是不满的，生气也没有掩饰，她觉得不好意思，伸手点点阎清霄的手臂：“对不起，是我不好。”
阎清霄看着她，不说话。
娄蓝当然不会真的被他吓到，心想还是要先哄哄他，于是伸手拉男人的脸颊，扯着他的脸摆出笑的弧度：“别生气啦，是我的错，你笑一个嘛。”
阎清霄把胳膊抱起来看着她，剑眉微蹙，居然露出一点委屈的样子。
要死了，这幅委屈脸怎么这么可爱，娄蓝稳住心神，美色当前也勉强自己撑住，两只手指支起自己的嘴角冲他笑：“笑一个嘛，笑一个嘛，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嗯，嗯？”
她撒娇卖痴的样子漂亮美好，阎清霄的冷脸摆不下去，露出一点点笑意：“嗯。”
“我以后不会了，有什么事情都会先跟你讲……陈妈在么，我要不要跟她道歉？”她举起三根手指发誓，被男人一把抓住，糊里糊涂和阎清霄拉着手走到桌前，看到放在保温盖里的四菜一汤还冒着热气，娄蓝啊了一声，连忙帮着阎清霄盛饭。
还别说，这两天光顾着发愁工作上的事情了，东西没怎么吃，现在陡然见到美食，还真的感觉饿了。
半夜十一点钟，她和影帝面对面坐着吃了今天的第四顿饭，对于影帝是第五顿……但不知道是不是心情好一点了的缘故，居然都吃了不少。
吃饱喝足，晚上自然睡了个好觉。娄蓝为了赔罪没回自己的房间睡，大影帝的眼神一甩过来就乖乖跟着他进了卧室，也没做什么，就抱在一起，依偎着睡着了。
许久没有和他亲近，娄蓝直到被抱进怀里，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么怀念这个怀抱。搂着她的胳膊收的紧紧的，她的后背贴着他的前胸，这种有人可以依靠的感觉，真的让人觉得充实又温暖，而除了阎清霄，没有任何人给过她这样的温暖。
早上陈妈见到她果然露着笑脸，一边问：“昨天晚上的饭菜还可口么？”
娄蓝拼命点头，走上去抱住她瘦弱的背，低头贴着她的脸：“特别好吃，谢谢陈妈。”
“不用跟陈妈客气。”陈妈笑的开心，她很喜欢大少爷的女朋友，觉得她相貌好，人品也好，和大少爷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现在有她住在宅子里，屋里都添了人气儿，大少爷的心情也比从前好上许多。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和大少爷定下来，若是以后他们生几个小孩子，这宅子岂不是会更加热闹？
缠着陈妈说了一会儿话，吃过丰盛的早餐，这种没人管着可以胡吃海喝的日子让娄蓝立刻就乐不思蜀了。
今天没有风，她被阎清霄拐去打了一场网球，感觉并不太遭，因为阎清霄一直让着她，用左手拿的拍子，也不会为了卖弄技巧刻意抽球，不打爱司球，不带旋，基本都是正手拍平击。这种跑动起来就能接到球的感觉很舒服，两个人打了好久，娄蓝知道他是为了陪自己锻炼，她也好久没有这么自在的出过汗了，渐渐地有些热血沸腾的感觉。
接下去的一天因为这场锻炼精神都很好，娄蓝没想到她可以彻底的不在意公司的事情，兴致勃勃和陈妈一起烤了小饼干，陪阎清霄偷偷出门去了书城买书，书城里人流不息，大部分人都埋头在书香里，没什么人在意两人，两位明星度过了很是惬意的下午。
一天过得特别快，等她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坐在桌子边，眼巴巴等着陈妈端菜出来吃晚餐了。
被华友当成了好控制的小明星，恶意断送她的前途和未来，娄蓝的心情本该是不好的。季珊珊体谅她，打电话过来说反正要转公司了，之前安排的那部电视剧不用准备也不用理会，中间这段时间都可以休息，要她好好珍惜难得的假期。
经纪人既然都发了话，娄蓝就定了心好好放松一下。中间和阎清霄宣传了两次电影，阎清霄不工作的时间都陪着她一起。从前那些补觉，熬夜看电影刷微博，中午起床的坏习惯全部被改正，时间空了出来，被更好的内容填补。
两个人出国去了热带私人海滩吹风，逛了国外有异域风情的老街，坐车坐飞机四处去游玩，娄蓝见识到了很多她从前没有见过的东西……清早打渔的渔场，当地人信仰崇敬的庙宇，穿着统一白裙子去上学的学生，站在许愿池前亲吻的情侣，他们同不认识的人挤在一起吃烧烤喝酒看星星，夹在一群外国人中间穿着支持球队的球衣看现场比赛，跟着阎清霄学习打篮球，被小青年吹口哨后迎来阎清霄霸道的吻……两个人窝在一个房间里打最新款的游戏，尝试着给对方拍好看的艺术照片，坐在一起画画。
简直时光倒流一般，重新感受到许久许久以前那种简单的，有活力和希望的日子。那个时候他们没有毕业，都是学生，曾经说过的日子——如今都成了真。
她甚至在阎清霄的带领下，偷偷去看望了清鸿。
阎家对这个几乎失去的儿子异常在乎，派了很多人照顾。娄蓝知道阎家人对她不会有什么好感，主动提出和阎父阎母的探望时间岔开，于是晚上天黑了才能偷偷溜进为阎清鸿特设的那间治疗室。
隔着玻璃，依稀能看出当初的小小少年已经有了大人的轮廓，若不是太瘦，每一个见到他的人都会惊叹于他的美好。他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微微翘着，仿佛随时都会颤抖着醒来，又仿佛会永远这样沉静的睡去。
像是一个不小心掉落凡间的天使，这样安宁的躺着。
娄蓝见到他，就完全失去了任何想法，连喘气都忘了，愣愣的掉眼泪，被阎清霄搂住抱在怀里也依旧转过头一直看着他，想哭又不敢发出声音，憋得喉咙生疼，昏头涨脑的哭了半天都止不住，就感觉到男人的胳膊收紧，然后嘴唇凑了过来。
“唔……”
只吻了十几秒，或者二十几秒……嘴唇的摩擦和舌尖的碰触而已，娄蓝的哭泣止住了，神奇的平静了下来。
“我真的对不起他，也对不起你。”
“说了不怪你。别想这些了，过来换衣服。”被他这么淡淡的安慰，反而觉得心情好多了，感觉并没刚才那么糟，因为穿上了防菌服后他们得以走进治疗室，近距离的接触他。
“看到了么，这是指标图，他正在好转。”阎清霄指着一个电子屏幕给她看，娄蓝当然是看不懂的，但她可以分辨出那些居于中间值的数据和绿色的让人放松的颜色标注。
“清鸿，你能听到我说话么？”
娄蓝坐在青年身边，观察他苍白无血色的肌肤，同样没有血色的嘴唇。他连指甲的颜色都是极淡的，娄蓝把他的手松松托在手里，小心翼翼的不碰到那些针头，轻声说：“我是娄蓝，我来看你了……”
门外有人敲门，阎清霄走了出去。
屋子里只有两个人的时候，那嘟嘟嘟的心跳监测仪器就让人格外的在意，娄蓝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他，轻而易举的就把一肚子的话都倒了出来。
她觉得自己一直在说话……像是要把上辈子，这辈子所有的话都讲给阎清鸿听。
他是昏睡着……她又多么希望他醒来，哪怕醒来后怪她，怨她，打骂她惩罚她都没有关系，只要他醒来。
门外的监视房里，阎清霄插着兜看着那堆监控仪和显示器，治疗室里的影像和声音都很清晰的播放出来……娄蓝终于肯放开身心的禁锢说出心里话了，阎清霄觉得这对她有好处，这个女人一直都郁郁寡欢，可能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她会偶尔在不经意间露出那种伤心又难过的神色，这样绝望着，又这样装作平静的生活着。
“清鸿，你是会好的，对么？上辈子我没能看到你好起来……但我知道你可以的，对不对？”
娄蓝的声音通过小音箱清晰的传进耳朵。阎清霄的视线凝固了一瞬，瞳孔忽地收缩……他身体猛地震了一下，像是被电击般的绷紧了身体，握住拳头，忽地对陪在他左右的人道：“你们都出去。”
“阎先生？但是我们要监控数据……”
“都出去！”
阎清霄的声音隐隐含着暴戾和某种无法说清楚的情绪，双眉紧缩，因为过于激动整个人都僵硬了，脖子上泛起筋络……工作人员都被这样的男人吓到了，二话不说的离开房间，留下阎清霄一个人站在那里。
音箱里的声音还在继续，阎清霄愣愣站着，仿佛在很认真的听，又仿佛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他僵在那儿，听着那些字字句句，明明是小小软软的声音，却像是利刃般割过他的心脏……一下，又一下，再一下，将他折磨的鲜血淋漓，几乎无法站立。无数细碎的倾诉直直劈入男人的颅骨，将他一直以来的自以为是全都劈散，曾经记忆中的一切画面都席卷而来，眼前忽地光线一暗，阎清霄伸手扶住桌子，心跳的频率几乎要停下来，在死寂里挣扎搏动。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听见娄蓝的声音。
阎清霄胆战心惊的站在原地，灯光照着他的脸孔，半明半暗，光影交界之处他的面容仿佛被割裂，每一根线条都带着凌厉的力道。他眯起眼，垂着头支撑自己把那些话听下去，忍无可忍的一只手捂住心脏的部位，像是想要把隔壁房间的那个女人搂在怀里一样，压抑而伤感。
那个像是花朵一样柔和，惹人怜爱的女人，没人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他如今知道了，这样一株小小的幽香的花朵，如何被人摘下揉碎，如何落到地上成了尘土。
心脏沉沉的跳动着，他强撑着不受控制的身体，手指颤抖着顺着衣服掏出兜里的药瓶，拧开瓶盖吃了一粒药。手腕上的监测仪器在不停的震动，然后电话疯狂的响起来，他趔趄着找到椅子坐下，整个上身都依靠双臂支撑着伏在腿上，锲而不舍的电话的铃声和女人的声音交杂在一起，终于他关上音箱，就保持着这个姿势呆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接起已经打来好几回的电话。
“清霄？你还好么？我这边的监控数据显示你情绪变动极大，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阎清霄把电话贴在耳边，头贴着手靠在那里不能动，一头乌黑发丝散落在手背上，整个人像是失去了生气，宽肩窄腰，富有力量感的肌肉曲线明明如此完美，又隐隐因为无力显露出让人窒息的禁欲意味。
电话里的人一再催问，他于是挪动了一下手臂，咳嗽了一下：“我的背麻了。”
“什么？”
“Sophie，什么样的精神疾病会让人背麻？”
“清霄……这可能是心理因素，你出了什么事情，是不是有精神高度紧张的情况？”电话那头的女声循循善诱：“已经接近一年了，你的情况一直很稳定，今天到底是怎么了？算了，现在也说不清楚，清霄，听我说……药，我让你务必带在身边的药，你先吃一粒。”
“已经吃了。”听到Sophie熟悉的声音时，他的精神慢慢缓过来，刚才的失去控制仿佛只是不小心造成的小小失误，他的自控力重新回来，这立即引发了连锁反应——阎清霄的理智回炉，眨眼之间他重新变成了那个掌控着一切，一切都仿佛不入心灵的冰雕似的人物。
缓慢的心跳重新变快，这种忽快忽慢的不受控制的节奏让他像是经历了一场惨烈的车祸，Sophie显然知道他吃了药之后会出现的这种反应，连忙道：“你需要休息。”
“可是……”
“清霄，你知道你必须立刻休息，否则你没办法应付第二天的一切。听我的，把所有事情都放下，现在就回去。”
“好的，你说得对。”
阎清霄苦笑着挂断了电话。他站起来，双腿还有些发软，但他站的笔直，背过身不去看监视器屏幕，告诫自己该离开，他可以派人把娄蓝送回去……至于一会儿顾玖要来探望的事情，也完全都可以交给这儿的医护人员安排。
脚步迈不开，像是被钉在了地面上。鬼使神差的，他摘下手腕上的监控环，重新打开了音响。对方的声音像是海面迷雾中人鱼的歌声，丝丝缕缕的钻进他的脑海。更要命的是他听见了女人微弱的抽泣声，和低哑的告白。
“求求你醒过来……让我可以继续爱他。”
－－－－－－题外话－－－－－－
今天去追星了……SO，晚了！
你们可以鞭笞我，蚊子毫无怨言，会疯狂躲避鞭子！
然后……一直以来安排的一个隐藏情节，已经被写出来了，不知道我写的明白不明白，但是宝贝儿们其实可以从以前的一些剧情中看到端倪。嗯……比方说第五十八章
然后，忽然发现本宝宝似乎写的虐了点儿，不是说520小说的宝宝们都不喜欢虐文么，为什么我要这么作死？
但是，本文其实也是很甜的……虐只是一点点！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