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

  “队长,你要是去念了大学,到时候可不能忘了我们啊。”
  “就是,得经常给我们写信。”
  “唉,我也好想去念大学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
  “行了行了,你要是想去,你也跟队长一样好好表现不就行了,等明年或者后年,咱支书保准推荐你去念大学。”
  一群人恭喜着陈学文,因为在他们看来,这次的推荐名额毫无悬念,肯定是陈学文。一是陈学文是老知青了,下乡的时间最久,又是高中毕业,而且他干活认真扎实,吃苦耐劳,又很照顾大家。
  就连林支书都找过他谈话,透露过今年的工农兵大学推荐名额,很可能就是他。
  能去读大学了,陈学文也很是高兴。他在红星大队插队快三年了,平时虽然从来不抱怨,但是内心还是想着回去的。
  现在,终于让他等到了。
  但现在林支书还没来宣布这件事,他也不好意思直接承认就是自己,谦逊的说道:“这名单不是还没下来吗,到底是谁还不一定,大家就来恭喜我,我还真挺不好意思的。不过,如果这次真的是我,不管我去了什么地方,有多远,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大家,不会忘记跟大家相处的这段时光的。”
  而另一边,李浩峰有些紧张地拉着张晓佳的手,问道:“晓佳,你说的都是真的吗?叔叔真的可以让我去读大学吗?叔叔不会工作太忙到时候给忘了吧?”
  张晓佳摇摇头,脸上满是肯定:“肯定不会的,浩峰你放心,我跟我爸通过电话了,这回的大学名额肯定是你的。”
  就在这时,大队上的广播响了起来。
  林支书的声音通过广播传出来之后,有些变了音色:“请陈学文和李浩峰两人,尽快来大队部报到。再重复一遍,请陈学文和李浩峰两人,尽快来大队部报到。”
  这个广播一出来,大家都有些不明所以。
  林支书怎么让陈学文和李浩峰一起去大队部?不是说工农兵大学的名额,一个大队一年只有一个名额吗?难道是今年改了政策,又增加到两个了?
  在大家疑惑的目光下,李浩峰从张晓佳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陈学文没多想,朝李浩峰说道:“浩峰,支书叫我们去一趟大队部,一起去吧。”
  李浩峰有些不敢看陈学文,别开脸看了一样张晓佳,见她的眼神当中充满了肯定。他明白,恐怕张晓佳说的都是真的,这次去读工农兵大学的人是他,否则的话,林支书也不会叫他去大队部了。
  李浩峰和陈学文走后没多久就回来了,只不过陈学文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出门前的那种意气风发,整个人显得很没有精神,有些颓废。
  林嫣一眼就瞧见了陈学文的不对劲,皱着眉头问道:“队长,你怎么了?”
  黄志勇问道:“咋这个表情,快说,你被分到去哪个工农兵大学,是咱们省的吗?”
  陈学文看着看着他,眼中盛满了关切和期待的朋友们,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
  摇摇头说道:“支书说今年的工农兵大学名额不实行支书举荐了,是县里直接选的人,县里选的是李浩峰,我继续留在这儿,等明年再看。”
  话音刚落,大家的脸上充满了震惊。
  第46章 46
  只有林嫣瞬间了然了, 难怪李浩峰明明那么不喜欢张晓佳,当初还要答应跟张晓佳处对象呢,不就是想做凤凰男吗。
  年年都是大队举荐名额, 偏偏今年就变成了县里直接选, 要说这里面没有猫腻,那绝对不可能。
  但这事还真不好办……
  “凭什么是李浩峰去?李浩峰的表现能有你好吗?队长, 你就没再找支书好好说一说啊?这县里头不是欺负人呢吗?凭啥啊!”
  有人替陈学文抱不平。
  陈学文叹了口气,他怎么没说, 可是说了又有什么用。林支书都说了, 这是县里规定的, 他也没办法。
  不管怎么样, 只能认了呗。
  这种推荐制的工农兵大学名额,又不是像考试那样去考, 本来就是靠推荐的,现在县里推荐李浩峰,他除了接受, 还能怎么样?
  叹了口气,陈学文笑了笑:“算了, 谁去不是去, 都一样。”
  可是又怎么能真的一样呢……
  大家看着李浩峰, 也逐渐缓过味来了, 指着李浩峰问道:“李浩峰, 你自己说, 你是不是让张晓佳帮你在县里走关系了?否则这回怎么可能是你去?”
  “怪不得要跟张晓佳处对象呢, 原来是在这等着啊。大家都学着点,忍辱负重一时,就能换个大学名额, 真是太值了!”
  李浩峰被大家说的脸上滚烫,但是既然从一开始就决定要这么做,他就做好了会被人冷嘲热讽的打算。他别开脸去,不管大家怎么说他他都充耳不闻。
  反正过不了两天他就要去大学报到了,大家再怎么说他也不关他的事。
  陈学文作为知青队长,在关键时刻稳定秩序,说道:“行了行了,都是一个知青点的同志,大家别再说浩峰了,县里这么安排肯定有县里的考虑,我们服从安排就是了。”
  他明白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晚了。
  大家毕竟一起住了两年,他还记得当初李浩峰来的时候身上的衣服都是破的,还是他借自己的衣服给李浩峰穿。李浩峰家里不容易,妹妹在读书,妈妈身体又不好。
  算了,他再晚一年去也不是不行。
  “浩峰,你去了大学之后,可要好好努力学习,别给咱们红星大队的知青丢人啊。”陈学文拍了拍李浩峰的肩膀。
  刹那间,李浩峰的羞愧涌上心头。
  但是不管李浩峰多么的羞愧,他也不可能把工农兵的这个名额让出来的。
  大队上给所有知青们都批了两天半的假期,而李浩峰也收拾好了所有行囊,出发去大学了。
  除了张晓佳,没有人送他。
  虽然陈学文说过了,大家都是同一个知青点的同志,但他们已经不再把李浩峰当同志了。
  林嫣和许爱珍一起坐车回上海,先去县城里做大巴车,然后再转坐火车坐到上海站。其实也可以一直都坐大巴车直达上海,只不过这样一来,花费的时间要比坐火车的时间长。
  她们是上午出发的,下午的时候就到了。
  临县离上海并不远,其实后世通了高铁之后,只要一个多小时就能到了,飞机就更快了。但是现在的交通并不发达,所以才花了这么久的时间。
  她们在回来之前,就在火车站往各自的家里通了电话,告诉家人她们今天回来。
  绿皮火车咣嗤咣嗤开了好几个小时候之后,终于停下来了。林嫣听到列车员说道:“上海站到了,上海站的乘客请有秩序的下车。”
  “爱珍,到了,我们快走吧。”林嫣拍了拍睡了一路的许爱珍。
  许爱珍迷迷糊糊地起来,擦了一把嘴角的口水,赶紧背上包袱,跟着林嫣一道下了火车。
  上海站下车的人不少,不过林嫣的哥哥、嫂子还是一眼就看到了林嫣。
  林霄作为林嫣的哥哥,轮廓之间与林嫣有些相似,只不过比娇俏的林嫣要多了几分英气,比林嫣高了一个头。站在出站口身姿还算挺拔,可是林嫣却肉眼可见的注意到,哥哥林霄比一个多月前要瘦了许多。
  没办法,家逢突变,他作为顶梁柱,考虑的事情肯定也多,遇上的事情也棘手。
  嫂子楚珊也瘦了一些,从前属于珠圆玉润型的,现在下巴都要尖了一些,不过还是同从前一样好看。
  林霄将怀里抱着的闺女递给妻子楚珊,指着前面说道:“楚珊,你看前面那个是不是小嫣?来,悦悦先让妈妈抱抱,爸爸去帮你小姑拿东西,好不好?”
  悦悦今年两岁半,小丫头长得格外可爱,脸上还带着肉嘟嘟的婴儿肥,眼睛随了她妈妈,又圆又大,睫毛长长的,简直比年画上的小娃娃还要招人喜欢。
  女孩子说话早,悦悦虽说才两岁半,但已经会说什么话了,也很懂事。
  楚珊抱着女儿,也跟在林霄身后,朝林嫣那边走去。
  “小嫣。”林霄叫了林嫣一声,伸手接过林嫣手里的包,“哥哥帮你拿。”
  楚珊看着林嫣,眼中满是怜爱,这阵子家里出了很大的变故,他们也是手忙脚乱,原本说好了要跟林霄一起带着悦悦去乡下看看林嫣的,林嫣打小被娇养着长大,肯定受不了乡下的苦。
  可是最近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工作上的,家里的,忙的焦头烂额,也没顾得上去看林嫣。
  此时见了她,楚珊红了眼眶,拉着悦悦说道:“悦悦,快叫姑姑。”
  悦悦朝林嫣伸出双臂,奶声奶气地喊了声:“嘟嘟(姑姑)抱!”
  悦悦说话这方面哪哪都挺好,口齿也算清晰,就是g和d还分不太清楚,每次都把姑姑叫成‘嘟嘟’,把‘狗狗’叫成‘斗斗’。
  其实在火车上的时候,林嫣有想过她见到哥哥、嫂子一家,会不会感到尴尬。毕竟她虽然已经穿书一个多月了,也逐渐适应这个世界,还跟那群知青们打成一片。
  但这回过来,也算是第一次见到林霄他们。
  然而等真正的见了面之后,并不会觉得尴尬,心里头更多的是感到温馨。
  楚珊哄着悦悦:“姑姑坐了这么久的车太累了,悦悦乖,别让姑姑抱。”
  “没事的嫂子,我抱一会儿没关系,要是我抱不动了,你再抱。”说着,林嫣从楚珊怀里接过悦悦,姑侄两个十分亲昵的碰了碰鼻尖。
  那边,许爱珍的父母也来接她了。
  两家的住处并不在同一个方向,所以只是简单打了个招呼就各自坐车回去了。许爱珍边走边回头朝林嫣对口型:“小嫣,你明天记得来找我玩。”
  林嫣笑着点了点头。
  他们是坐公交车回家的,车上的人多,林霄作为家里唯一的男人,护着林嫣和楚珊,以及楚珊怀里的悦悦。
  下了车之后,由林霄带头,又七拐八绕的,在一片筒子楼前停下来。林霄的家在三楼,他们进了屋,房子不大,但被打理的井井有条。
  林嫣的脸色却并不那么好看,看着忙活着给她和悦悦削苹果皮的楚珊,还有烧水的林霄,林嫣问道:“哥、嫂子,你们之前不是分了新房吗?怎么又搬到这里来了?”
  在家里出事之前不久刚搬的,林嫣还去过新房子。
  比这儿大,也比这儿新,还有个阳台,嫂子还在阳台上养了花,特别敞亮,根本就不会现在这房子可以比的。
  楚珊削苹果的动作顿了顿,脸上的笑有些苦涩:“你哥单位的领导,说当时没把分房的指标弄清楚,说你哥本来不应该分那样的新房子。这房子是我们厂区分的,不如你哥哥单位的好。不过其实这里也蛮好的,小嫣,你被看这个房子旧,但周围的邻居都挺好的,悦悦也喜欢这里,是不是?”
  悦悦小鸡啄米般的点了点头,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嗯嗯,悦悦喜欢这里,这里有的的和姐姐陪悦悦玩!”
  “就是苦了你,小嫣,你在乡下怎么样?苦不苦?我跟你哥已经在找关系了,就是想早点把你接回城里来。”
  话虽是这么说,可这时候的知青下了乡,哪里有那么容易回城的。要真是这样,那那些下乡知青不都回城了?
  但她担心的并不是自己,她在乡下怎么样她自己清楚,她吃得开,就算回去之后到了农忙的时候,她也可以保证自己可以不用那么累。
  但是哥哥、嫂子还有悦悦呢?
  原文当中的剧情,在林嫣的脑海当中闪现出来。她记得,在原文当中,虽然林父已经写过了澄清信,可是哥哥林霄还是受到了连累。
  在单位里从最年轻能干的干部变成不受重用的倒也就算了,最后还被领导穿小鞋,最后带着妻儿也被下放了。
  那个地方很苦,那么小的孩子根本就没办法生存,哥哥和嫂子又要没日没夜的上工,最后因为托儿所的老师疏忽,年仅四岁不到的悦悦摔进了井里,被活活淹死了。
  这些剧情不过只是原文一笔带过的,说的并没有多么详细。
  林嫣知道的唯一有效信息,就是那个害哥哥被下放的人的名字,姓张,叫张天平。
  林嫣的心口一紧,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看着此时此刻,还在自己面前抱着洋娃娃的悦悦,她很难接受将来的结局。
  她在心中暗暗下了决心,不管怎么样,她必须要改变这样的结局。她不能让哥哥被下放,不能让悦悦小小年纪就没了生命。
  楚珊将苹果皮削好,又写成了一块一块的,放在果盘里。准备叫林嫣吃,却见她的脸色有些难看,关心地问道:“小嫣,你这是怎么了?生病了吗?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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