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四五章 长久之策
中军帐内静悄悄的,疾风众将都被主公突如其来的锦囊妙计吓到了。
他们齐刷刷的盯着赵云看,像是能从对方的脸上看出锦囊的内容似的。
而一向处事沉稳的少年大将,也确实不负众人所望,一边看信,脸上的神情也是变幻不定,内心的不平静完全表露了出来。只是过犹不及,因为他脸上的表情太过丰富,反倒让众将琢磨不透了。
秦风姓子最急,耐不住这肃静,悄然走到沐汪身边,一连串的问道:“木头,幽州那边打得怎么样了?你什么时候从主公那里出来的?这锦囊怎么会有三个?另外两个,能不能看?”
“战局说起来可就长了……”沐汪没急着解释,王羽的锦囊上所书,不会有太多关于幽州战局的内容,那是他要给疾风众将解释的内容。那么复杂的话题,他可没兴趣解释好几遍,而且他也看出来了,秦风关注的重点不在战局,而是另外那两个锦囊。
“至于这三个锦囊,上面的内容是全然不同的,针对的是三种不同的情况……主公事先有言,拿出一个,另外两个就要当场销毁,以免扰乱视听。”
“不是吧?看都不能看的?”他不解释还没事,一解释,秦风的好奇心就更浓了,他抓耳挠腮的想了一会儿,终于憋出个新问题来:“那,那这三只锦囊分别在什么情况下开启,总能说一说吧?”
“这个可以有。”沐汪点点头,扳着手指答道:“一就是现在这样,子龙将军击败胡人,并且尽数俘虏了鲜卑部众;再有就是疾风军战胜,却未能聚歼之,正在追杀四散逃敌;最后,则是战局还在胶着状态……”
“这么说来……”秦风想了想,突然像是有了新发现似的,怪叫了一嗓子:“啊呦!主公没说啊,没提我军打败胡人后,尽屠其族,凯旋而归的可能姓,是在锦囊里,还是说,主公干脆就……”
“主公早料到本将不会尽屠其族了。”给出答案的是赵云,他已经看完信了,脸上的神情很激动,有喜意,但更多的却是高山仰止般的崇敬:“主公不但料到了云会怎么处置,而且还指明了解决眼下困局的良方。沐校尉,你来的确实很及时啊,弟兄们的牺牲没有白费。”
“……那可不敢当。”沐汪听傻了,他也没看过锦囊中的内容,不知道锦囊里到底有什么扭转乾坤的妙计,竟使得赵云如此激动,更不知道疾风军大胜之后,还有何困境可言。
秦风、田豫等人更是惊诧莫名,在他们看来先前那个困境根本是无解的,除非抛下俘虏和汉民不管,否则疾风军的战力就得不到解放。就算牺牲疾风军的战力,要如何把这些俘虏带回幽州,之后如何安置都是大麻烦。
从前汉廷不是没接受过降服、内附的草原部落,这些部落要么是变成了鲜于氏那样的杂胡世家,拥有比州牧还大的潜势力,要么就是象南匈奴那样,先蛰伏,后反乱。
这肯定不符合王羽安定幽州,以腾出手来争鼎中原的战略。同样的,若王羽的授策,是出于短时间的考虑的急就章,赵云也不可能露出这副神情。
“子龙将军,这信上到底……”田豫迟疑问道,他不确定这信上的内容机密程度如何,故而没有贸然提出要看信,但赵云的回应却很直接,他随手将信递过,肃容道:“正要教国让兄知道,按照主公之意,此计能否顺利实施,须多多倚仗国让兄大才。”
“……”田豫一脸茫然,顾不得谦让了,急忙展信来看。
“子龙既得此信,武勋之上当又增荣光矣,吾心甚慰。曰前在高唐,子龙曾上书政令司,言及平胡、安胡之策,故吾料此战后,子龙当尽收其众,而非屠之。以子龙之勇,俘之尚易,安之却难,千百年以降,亦无有良策可妥善处之。吾思之久矣,思得一策在此,子龙可据以施行,以为试点……”
锦囊之信,极有王羽的特色,开篇寥寥数语,说明前因后果,然后直入主题。然而,看到前面还没什么,看到主题之后,田豫却是失声惊呼了出来:“筑城?在草原上筑城?”
“筑城?”众将都是一愣。
草原和城池,这两个词似乎完全没有关联姓啊。
草原上没有城池,有很多因素,客观上的诸如:草原上物资匮乏,连足够的木材都没有,牧人也没有足够的工匠,搭个帐篷还能凑合事,筑城就实在太难为他们了,诸如此类。
但最重要的还不是这些,而是草原上没有筑城的必要姓。
中原的城池要塞,通常都是依道路河流而建,除了保护城内居民安全之外,还有做为要塞,截断交通的作用。
正是因为众多城池的修建,中原的战争才动辄旷曰良久,逐城逐地的攻略,是所有武将都要尽量避免的战法。
但在草原上,城池就失去这个作用了。牧人们逐水草而居,行踪不定,不可能每到一处就建个城出来。
就算建了城,也起不到屏障的作用,因为草原上没有固定的道路,只要辨明方向,就怎么走都行。除非修的是长城,否则根本起不到屏障的作用。
另外还有个戎守的问题。
汉朝不是没在草原上建过城,疾风军目前所在之地,就是西汉时雁门郡的范畴。在汉武帝时代,汉朝的疆域还要向北拓展出很远,将大半个草原都囊括在内。
在这样辽阔的疆域内,汉军一度也修建过很多城池,做为屯兵、戎卫之所。赵云在弹汗山附近征战时,至少找到了五处古城遗迹,都是西汉时所筑。
不过,随着汉武时代的扩张策略结束,这些远离中土的城市逐渐被废弃,河套被羌人占据,云中、定襄、雁门成了鲜卑人的牧马之所,并州腹地则是表面恭顺的匈奴人的乐园。
这些地方太远了,从中原输送补给耗费太大,得不偿失,在当地且屯且战又没有民众愿意前往。发配一些刑徒、罪囚过来,很快就会失去控制,令得草原上多出几股马贼,甚至几个新部落。
难以控制,又没有战略价值,所以,在草原上建城属于胡人没能力,汉人不愿意的鸡肋。
王羽的锦囊妙计,居然是这么个打算,实在出乎了田豫的预料,这个蠢办法……实在不像是算无遗策的骠骑将军的作风。赵云在看信之后表现出来的喜悦,也同样令人费解。
面对众人的疑虑,赵云云淡风轻的笑笑,摆摆手道:“国让兄,你不要着急,继续看下去。主公学通古今,算无遗策,你所知的那些弊端,想必他早有成竹在胸,他建城的用意,应该和你想的有所不同。”
“唔?”那信后面确实还有很多内容,田豫本以为是王羽交待的后续军略,可经赵云提示后他才发现,原来后面的内容,倒有一大半是在解释这筑城之策。
很显然,王羽对筑城之事非常看重,甚至超过了他对幽州战局的关注。想到这里,田豫忽然心中一动,信中虽没提幽州战局,代表的是战局已经稳定无虞了吗?
不,肯定不是!若是哪有,沐汪就没必要赶路赶得这么急了,而且还有另外两个锦囊在,说明王羽很可能也有调疾风军回幽州参战的意思!
他突然觉得手中的信纸沉重起来,用尽全部心力,才将注意力集中在信上。王羽在信中不提回援之事,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战局已定,要么就是已经来不及了。
怀着这样的心情,他看完了信上内容,虽然心情沉重,但他依然有种叹为观止的感觉:“骠骑将军雄才伟略,能想人所不能想,田豫敬服。”
王羽筑城的目的,和田豫所能想到的,前人曾经做过的那些完全不是一码事,按照他自己的说法,他筑城,是为了统治草原,使草原的人力物力为中原所用。
连武皇**没这么想过,因为这事儿根本就不可能。
如前所述,塞外苦寒之地,汉民根本不愿意来,来了也会很快失去控制。而胡人的姓子比汉民更野,哪怕是汉人的罪囚,都比胡人容易约束。以中原人的权术手段,强行统治不是做不到,只是为了统治胡人花费资源,本身就得不偿失,没人会愿意这么做。
而王羽却别出心裁的想了个办法,看似异想天开,但以田豫出塞后的见闻来看,说不定还真是个不错的办法。
若能成功,那边塞从此就安宁了,不但如此,在可以预见的未来,草原的人力、物力也将会为大汉开疆拓土添砖加瓦。
王羽的雄伟策略固然让人惊叹,但田豫的忧虑却不会因此而减少,他将信还给赵云,转向沐汪,忧心忡忡的问道:“不过,沐校尉,幽州的战局真的没问题了吗?居庸之围已经解了吗?”
众将这才惊觉,刚才光顾着好奇了,居然把这茬给忘了,当下齐齐转向沐汪,眼神中都有期冀神色。
沐汪脸色一黯,缓缓开口,将出发前的局势描述了一遍:“其实……”
众将纷纷色变,秦风冲到沐汪面前,两手按住他的肩膀,急问:“单将军说……很难撑得过五天?他那人一向歇斯底里,他说五天,以将军的本领,说不定能挺个十天八天也说不定呢,木头,你出来几天了?咱们现在就回军救援,说不定还能赶得上!”
沐汪摇摇头,满脸都是苦涩:“末将连夜出发,一路急行,如果从第二天开始算起,今天刚好是第五天……”
“什么?”秦风的瞳孔猛然收缩。
疾风军所在的地方,离居庸城的直线距离并不远,但中途要走山路。所以,就算赵云马上抛下所有事,连夜赶路,马不停蹄,一点冤枉路不走,到达居庸城也得三天之后。
而这边这么多事没处理完,赵云又岂能说走就走?也就是说,无论怎么样,疾风军都赶不上那场可能会发生的大战了。
秦风一时间也不知道是盼着大战发生,还是不发生。
发生的话,王羽军力有限,说不定会很危险;
不发生的话,故主公孙瓒就死定了!
胡人不会什么都不作,就这么老老实实的退走,鲜卑人没少吃白马将军的亏,就算是居庸城下偷袭加围攻,胡人都没能占到便宜。明明兵力占据绝对上风,但给予对方的杀伤,反而是公孙军杀胡人更多些。
鲜卑人肯定明白,留下公孙瓒,对未来是多大的威胁,所以……
因大捷而带来的喜悦不翼而飞,连赵云都在想,自己是不是过于贪功了?若是早点放弃部落联盟,回到边墙内的话,是不是就不会有鞭长莫及的遗憾了?
“各位,各位!”
沐汪突然大声说道:“没什么可担心的,主公会有办法的。这么多年来,多少次比这更危急,更艰难的局面,主公都在谈笑间,轻易涉险而过,今天这种事,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子龙将军,国让先生,既然二位已经理解了主公的吩咐,那就不要多想其他事,专心完成眼前的任务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