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盗
自从赵大人母亲戴上眼镜, 整个人重获光明后,这东西就在整个明安府成了抢手货,不仅抢手, 众人还当个稀奇玩意儿看。
不少官家夫人,有来往的人家, 为了一堵神奇的眼镜,纷纷上赵大人家拜访。
最后逼不得已, 也是赵家老夫人当了二十年的睁眼瞎, 一朝能重新看清周围的事物, 心里高兴, 顺便也想看看往日里来往的夫人小姐们到底都长什么样,索性直接开了个赏眼镜会。
作为大功臣,也是整个明安府身份上最尊贵的女人,姜良缘必定是要被请的。
一般情况下,姜良缘不管人去不去, 都会在当日给对方送一份儿礼, 表示她对这事的重视。
今儿姜良缘收到帖子,笑的十分无奈, 将帖子提给锦绣瞧:“往日里什么名头的宴会都参加过, 京城前几年还有人无聊的办过什么赏家中美妾宴, 赏自己打的家具宴,现在听到这赏眼镜宴,我竟然不觉得奇怪。”
姜良缘调侃道:“这可都是大人你的功劳。”
要不是时砚在赵大人面前推荐她, 这些夫人们就不会对她这般热情:“这次是躲不掉了,已经有好几位夫人私下里托人打听, 问我到时候要不要去赵夫人的宴。”
锦绣埋头在桌案上写着什么, 闻言淡淡一笑:“这也无妨, 依照夫人的水平,这一去,定是要让人人都心满意足的。”
这年头近视的人少,读书人虽然点灯熬油,但没有辐射,加之书本上的字,个个都有拇指大小,不需要人趴在书上看,想要近视,得有一定的读书功底。
至于其他人,这年头的娱乐活动太少,一般都是早睡早起,最出格的娱乐活动,就是夜里出门去青楼快活,其他的锦绣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到。
这也就导致剩余一部分近视人群,就潜伏在那些类似于赵家老夫人那般,为了生计,点灯熬油不计昼夜的刺绣的妇女之中。
或许,还有专业绣娘这个职业。
因此,现在的市场,其实对眼镜的需求并不大。
姜良缘很快也想明白了这个道理:“也是,何况一块天然水晶有多贵我又不是不知道,能用得起又有几人?”
就连赵大人,见到打磨眼镜的两块光滑平整,没有气泡的水晶时,小心肝儿都一颤一颤的,本想咬咬牙,四处借贷也要买下,最后还是姜良缘要了赵家老夫人一副拿手的绣活儿,将眼镜儿送给对方的。
“我将东西拿去,让大家瞧个新鲜,想来过了这阵儿就好了。”姜良缘道。
本来夫妻二人都是这般想的,但不得不说,财帛动人心,为了钱财,有些人的歪心思真是天才的脑回路也想不到。
城外庄子上,临近黄昏,谢六日常巡视完蔬菜大棚,看着地表出现的一层绿油油的小苗,心里第一百零一次感叹自己不学无术,画工不行,要不然早就将眼前的一幕画下来,给京城那些纨绔们瞧瞧了。
让他们知道什么是灵魂上的高贵,这世界上就没有什么他谢六想做而做不到的,当然,最重要的是,一定要送一副到父亲荣国公手里。
谢六都能想到父亲被他的行动啪啪打脸的场景有多爽快。
谢六要种的是反季节蔬菜,比常规蔬菜提前几个月上市的那种,谢六遗憾的想:“若不是明安府距离京城太远,我一定要自掏腰包,让整个荣国公府都尝尝我亲手种出来的蔬菜,让他们瞧瞧纨绔的真实水平。”
可惜现实不允许,谢六每天也只能想想。
伴随着美好的幻想,谢六双手后背,看着最后一抹夕阳从天边落下,心下愉快的决定,心情好就要吃个羊肉锅子,扯一把绿油油的蔬菜,一定是一种享受。
对了,还要多撒一把加了芝麻的辣椒油,香喷喷,美滋滋,管他吃完以后到底养不养生。
管不住嘴,夜间谢六就被肚子疼醒了。他早就熟悉这是怎样一种感觉,庄子里他熟悉,路上哪儿有块儿石头他心里一清二楚,根本不用电灯,半眯着眼睛熟门熟路的朝茅厕找去。
然后就和拐角处猫着身子出来的人撞了个正着。
先是玻璃撞击在水泥路面上的脆响,然后是两个人同时发出闷哼声。
谢六刚好被撞倒腹部,连退三步,捂着肚子好半天说不出话,最后抢在对方跑路前,大喊一声:“抓贼啊!”
庄子里夜间是有巡逻之人的,因为蔬菜大棚用的大片琉璃,别说是在明安府,就是整个皇朝,都是数得上的珍贵物件儿,至今还有人觉得锦绣为了一口吃的,就这般败家,着实为元老爷的家底真情实感的担忧。
此种情况下,不派人巡逻能行吗?不仅要巡逻,还要日夜不停三班倒的巡逻。
很快就有附近巡逻队听到谢六的声音,举着火把一拥而上,将准备爬起来跑的人摁在地上。由于天色太黑,无发现那人手被琉璃割伤,血滴滴答答的流了一地。
庄子上其他人听到动静,急匆匆的出来查探情况。
结果,在人群的包围下,终于有人认出了地上动弹不得之人:“张虎!”
谢六一听这还是个熟人,当即肚子也不痛了,茅厕也顾不上去了,让人直接将张虎押到院子里,当场开始审理。
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心里紧张又得意,面上不显,在火光的照应下,十分能稳得住。
结果人一带回去,众人这才发现那人的手心被破裂的琉璃碎片割伤的部位正在不断地流血,贼人也脸色惨白,摇摇欲坠,明显是失血过多,加上受惊过度,双眼直往上翻,快要不行的样子。
谢六气的不行,堂都升了,结果犯人要先死一死了,这都是什么事儿啊?立即又让人去找大夫,给那人看伤口。
折腾了一夜,索性贼人命大,用了不少谢六从锦绣那里骗来的好药,人命算是保住了,谢六心疼的不行。
见人一醒来,还没力气下地走路呢,就让人带床板抬到庄主正院,当着所有人的面,发誓要将问题审理的一清二楚。
“你是说,张虎是巡逻队三队长家的小儿子,因为在外面赌博欠了一屁股烂账,又听说琉璃非常值钱,所以想和他爹里应外合,打探清楚了巡逻队所有的巡逻时间和交接漏洞,打算实施偷盗。
最后却被深夜上茅房的你打了个出其不意,让他的计划破产?”
锦绣觉得这事儿还真的很玄幻。
谢六可得意了,仰着下巴道:“可不是,他们连买家都找好了,得意赌场的人给牵的线,庄子有他爹给打探巡逻队的消息,有琉璃房那边的人趁着最后一个走,将剩余的琉璃边角料偷偷放在指定地点,出了庄子,外面还有人接应,拿到东西的第一时间,接应的人就快马加鞭送到买家手里,保证东西不在手里过夜,我查的可详细了。”
锦绣:“那买家是谁?得意赌坊背后的老板又是谁?什么人行事这般嚣张,在明知道这庄子是我的这一前提下,还能这般肆无忌惮,他背后有没有什么了不得,我们都惹不起的关系线?”
谢六一噎,眼珠子乱转,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锦绣无奈叹气,拍拍谢六肩膀:“你可长点儿心吧!”
谢六本来觉得自己已经做的很好了,被锦绣这么一说,瞬间丧气的不行,捂脸叹息:“那你说怎么办?事情都过去三天了,我第一时间没想到,背后之人恐怕早就听到风声,将尾巴扫干净了。”
锦绣倒也不急:“有一就有二,狐狸尾巴总要漏出来的,你说,我来明安府这一年多,都得罪过什么人?”
关于这事儿谢六实在太有发言权了:“别的不论,但就这次教导大家乘法口诀表的事儿,几乎衙门上下全被你得罪光了吧?
下面县衙倒是还好,除了个别县令稍有微词外,其余人还是支持的,但府城可就热闹了,他们虽然被家里人搞怕了,但不代表不记恨你。”
谢六掰着手指头数:“除此之外,还有前明安府第一大果酒酿造商,因为大家都开始酿酒,他家招不到有技术,有经验又便宜的工人,成本高了好几倍,独门生意变成所有人的生意,虽然销量高了,但盈利并没有想象中多,只能算是薄利多销,他家很定恨你。
同样的例子,还有城中最大的丝绸商人,别看人家现在和元家合作,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但以前是行业老大,说一不二,在整个明安府横着走。
现在和他们以前看不起,甚至要见他一面,要走好几层路子的泥腿子称兄道弟,虽说都是赚钱多了,但他心里到底痛不痛快,我觉得这事儿还真不好说。
诸如此类的事情我一口气就能给你说出几十个。”
锦绣摸着下巴吸了口冷气:“我真没想到,你这脑子,一天天还能思考这么多正事儿呢!”
谢六不满的将《青云先生梦游记》其中一本摆在锦绣面前,语带骄傲:“瞧瞧,好好瞧瞧,青云先生可是专门说了,有些问题啊,不能只看表面,也不能只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思考,换个角度,就能轻而易举看透别人的想法,洞穿他的一切!”
锦绣幽幽道:“那你倒是说说,偷盗琉璃案中,你到底洞穿了什么?”
谢六一噎,梗着脖子道:“我洞穿了这人不怕你,身后有大背景的事实!你别以为你在明安府只手遮天,无所不能,人家这是通过这件小事儿警告你呢,人家不怕你,你若是继续我行我素,损害了他的利益,别怪他不客气!”
锦绣眼睛危险的眯起,顿时来了兴趣:“那我可真是太激动了,这一年过的未免太过平静,属实无趣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