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赏赐

  给元老爷配了合适的眼镜, 老爷子整天带着在锦绣与周文两边的宅子里溜达,眼前看到的一切前所未有的清晰,元老爷恨不得晚上睡觉都戴着。
  锦绣暗中观察了两天, 没发现什么副作用后遗症,便将全部心思都放在翰林院修书的事上。
  谁知这天, 锦绣在藏书楼查资料订正,前面又有人来喊他:“小元大人, 您快走两步, 宫里来人了, 陛下宣您进宫呢!”
  锦绣不解:“陛下因何事宣我进宫?”
  要知道, 只有五品及以上的官员,才有资格上朝入宫面圣,锦绣正七品的编修,一般来说还真不够格。
  这才赏赐过他一次,过了不到半月, 怎的又宣召他入宫?
  来人摇头不解:“不清楚, 传旨公公在前边儿等着呢,您快走两步行不行?”
  侍从都要被小元大人这不紧不慢的性子给急死了, 就没见过听了皇帝宣召还这么淡定的。
  锦绣到的时候, 周围同僚都在暗中打量他, 刘大人正陪传旨公公寒暄,还是上次那个太监,见了锦绣一脸笑眯眯的。
  但无论锦绣怎么打听, 这人就是不肯透漏分毫。
  锦绣无奈,跟着传旨公公进了宫, 出办公屋子时, 锦绣确定又一次听见了吴才幸灾乐祸的声音:“肯定要倒霉了, 活该!”
  锦绣:“……”
  什么仇什么怨?
  大兄弟脑子有病病就及早医治,千万别讳疾忌医。
  事实上,传旨太监一路带着锦绣进了宫,两人到了太和殿外,小太监转身进去禀报,很快就有一个上了年纪的,笑的慈眉善目的老太监出来。
  锦绣认得这人,王公公,陛下的贴身太监,那可真是朝中大臣都要敬着三分的老人了。
  锦绣忙行礼:“王公公,不知陛下可有宣微臣进去?”
  王公公笑着把锦绣往偏殿引,说话十分和气,脸上带着三分笑:“陛下正在和几位大人商量今年的赋税问题,一时半会儿怕是停不下来,小元大人您随咱家来偏殿歇息会儿。
  这里有茶水点心,您若是饿了就先用些。”
  锦绣心说,哪有人能真正在皇宫里肆无忌惮的吃喝呢?万一吃多了想如厕,一个御前失仪的帽子扣下来,怕是要脱一层皮,还能成为一生的黑点。
  王公公带锦绣坐下,人却没走,和锦绣东拉西扯的说了半天,没头没尾,家长里短,拉拉杂杂没个章法,说的锦绣口渴,灌了一杯茶。
  “哎哟,瞧老奴这记性,一时兴起竟然忘了时辰,真是该死,小元大人您稍坐片刻,老奴这就去前边儿瞧瞧,免得陛下寻不到人生气。”
  然后,王公公这一瞧,就再也没回来。
  偏殿非常安静,偶尔有几个进宫面圣的被安排到这边休息等待,大家都不敢大声寒暄,只能点头打招呼。
  间或有宫女进来添些茶水点心。
  锦绣等啊等,等到后面进来的几位大人见了圣上领着差事出了宫,等到日头从东面缓缓挪到头顶,在从头顶往西偏去。
  终于等到有人想起了他的存在。
  一个长相十分讨喜的太监,身后跟着几个手捧托盘的小太监,带着陛下的口谕而来。
  “传陛下口谕,赏赐元爱卿水晶两块儿,笔墨纸砚若干!”
  锦绣躬身谢恩的同时,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这口谕也太随意了些吧?
  人家传旨太监还说了:“小元大人,小的让人送您出去吧,这么多物件儿您也不好拿。”
  锦绣心里是拒绝的,莫名其妙在宫里待了大半天,回去还大张旗鼓的告诉所有人,他得了陛下的赏赐,这是赤果果的招黑。
  但没他拒绝的份儿,只能被动接受。
  一直到傍晚回家的路上,锦绣都在琢磨他为何会得了赏赐。
  并不是他多心,而是在皇帝身上发生的事,他就没一件小事,琢磨不明白哪天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
  锦绣甚至想到了是不是姜家的对家想利用他搞事情上,但他在家中见到定王,就明白完全是自己想多了。
  定王和元老爷一左一右坐着,头凑在一起,不知道嘀嘀咕咕说什么呢,两人鼻子上都架着一副金丝边儿眼镜,不时嘿嘿笑几声,画面非常猥琐。
  定王见到锦绣,挥着手里的另一幅眼镜对锦绣道:“元兄,你可真是太聪明了,怎么想出了做这个眼镜的?比放大镜还方便!我太喜欢眼镜了,放大镜只能第二喜欢!”
  锦绣不想给这人解释放大镜和眼镜各有不同的用途,只淡淡道:“定王殿下,您知道陛下今日为何会赏赐我吗?”
  定王心虚的眨眨眼,假装无事发生,非常明显的转移话题:“说起来,元兄你很快就是我表姐夫了,咱们两家就是亲戚关系,日后你在家里做了什么新鲜玩意儿,让人送我一份啊!”
  说罢手忙脚乱的将桌上的几副眼镜收进匣子。单手夹着匣子就往外溜:“原来天色已经这么晚了吗?
  本王肚子好饿啊,要回府吃饭了,现在的奴才真是,一个个都不知道上心主子,竟敢让主子跟着吃苦受饿,回头一定要好好惩罚才行!”
  边说人已经快速出了院门。
  锦绣似笑非笑的看了定王背影一眼,心说,不着急,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你。
  元老爷看人走了,长长的叹口气,随即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锦绣:“宝儿,你方才说什么?
  陛下又赏赐你了?所为何事?”
  元老爷有些担心,若是儿子得陛下看重,自然是好事,但频繁的接到赏赐,也很容易招来同僚的嫉妒。
  时砚将在宫里的经过与元老爷说了,又将自己的猜测说与元老爷听:“定王这几天是不是经常来府里?”
  元老爷点头:“前几天在你快下衙的时候过来一趟,说有事要与你说,但他瞧见爹戴的眼镜,十分好奇。
  爹就让人将你打磨的其他几副拿出来让殿下把玩,谁知竟然真的找到了殿下需要的。因此连着好几日,日日都来这边玩儿。”
  锦绣摇头:“不止吧?”
  要知道他为了测试更加精确的眼睛度数,可是一连打磨了十几副可替换镜片,方才他瞧的真真切切,两人桌上摆着的,被定王带走的最多四五副。
  元老爷听罢就忍不住叹气:“前日下午,定王殿下将你那一匣子眼镜与镜片都借回去,说要与友人一起品鉴一番……”
  这品鉴的结果,让元老爷也十分心痛啊。
  “结果今日他还回来的时候,只剩下四五副,方才还全部被他给带走了。”
  锦绣道:“爹您就别多想了,想来定王殿下是将眼镜带进宫给陛下用了,否则如何解释我今日得到的赏赐?”
  元老爷虽然心痛,但想到儿子从皇宫带出来的东西,立马又精神了,吩咐左右:“将陛下御赐的物件儿全部放进库房,就是那个单独开辟出来的库房,都小心点儿,别磕着碰着!”
  言罢又觉得不放心,非要自己跟着去一趟。
  回来还一脸憧憬的对锦绣道:“若是那间库房能被御赐之物填满,爹这辈子就死而无憾了。”
  锦绣想到那个库房比待客的大厅还宽敞的面积,觉得元老爷的梦想有些伟大,他肩上的担子瞬间重了几分。
  于是转而问道:“爹,阿文哥呢?今儿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来吃饭?”
  元老爷喜滋滋道:“去明南郡王那边了,郡王请阿文吃饭,有些关于北边儿的消息要跟阿文交代一下。
  哎,毕竟是快要成亲的人了,郡王对阿文婚后上任的事,这般用心,爹这里也能宽慰不少。”
  到了二十八,周文成亲这日,锦绣早早地从床上爬起来洗漱穿衣,今日是好兄弟成亲的大喜日子,锦绣和何烈二人早就被预定好,陪着周文去迎亲。
  隔壁宅子从门口到庭院的树木上,都挂满了红绸,锦绣急急忙忙吃了早饭,在管家一叠声的催促中去了隔壁。
  元老爷元夫人这种大喜的日子,昨晚就住在隔壁,天麻麻亮就要起来帮着张罗,新妇进门,好似所有人都忙的团团转,除了新郎官本人看起来有些闲以外。
  想到周文成亲后,两人就不方便直接翻墙而过,必须正大光明的走正门了,锦绣心里稍微有那么些可惜。
  毕竟翻墙实在太方便了,自家这头吃饭的时候,朝墙那边喊一声,周文就能立即翻过来,吃完太撑的话,还能踩着梯子爬回去。
  在周文宅子门口,锦绣见到了同样穿着郑重又不抢新郎官风头衣服的何烈。
  两人相视一眼,何烈笑眯眯道:“周兄大喜,想来元兄亦不久矣。”
  锦绣丝毫没有不好意思,大方承认:“何兄你成亲的日子还在我前面呢!”
  周府管家一出门就见到在自家门口哈哈大笑的两人,连忙道:“哎哟,两位大人哎!快进来!老太爷老夫人还有我家老爷一早就等着你们呢!
  这不等不及了,让老奴出来瞧瞧!”
  锦绣看看时辰:“这不是还早吗?着什么急?”
  管家一脸好笑:“当然是怕耽搁了时辰啦!这新郎官的心情,别人是理解步了的,只有真的到了那一日,才能明白几分!
  您二位就当心疼心疼我家老爷,咱们快走几步行不行?我家老爷急的昨儿一晚上没睡踏实!”
  锦绣心说,这不很正常吗?要成亲的人了,前一天晚上还能呼呼大睡,这得是多没心没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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