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43.既有远虑，又有近忧
如果说肖瑜偶尔能站在二八定律里“二”的那组，就是她各类美好的计划，通常只能实现百分之二十。计划的基数太大，计划外的事情又更多，充分体现什么叫既有远虑，又有近忧。
第二天上班，肖瑜刚落座，楚月就神秘兮兮贴了过来。
“昨天好像看见那个帅哥来接你了，还说你们俩没有情况。隐藏的可真深啊，肖老师！”肖瑜原想解释，谁知楚月已经堵了回去：“别解释哈，我看见他还专门为你开车门。他的行动已经说明了一切。”肖瑜想到跟刘眯聊楚月时刘眯嘱咐她的话，决定别在此事上纠缠。她决定转个话题，然而一转就转到枪眼上了。
“教学能手比赛你要报名吗？”“我报了也没戏，资历太浅。你呢？”“学科主任让我报……”“学科主任不也是你之前的老师吗？他都让你报名了，肯定会推荐你。”肖瑜不得不佩服楚月在细枝末节上记得真清楚，看来即便再真诚，跟某些人也没办法愉快的聊天，她总在揣测你、试探你、验证你，让你感觉回答不好，就会落入对方陷阱。
肖瑜一边恨自己为什么不学会保持沉默，却又想起另一件事。她问楚月：“之前说的数学跟物理交换班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经过前期对学生学习情况的分析，肖瑜发现许多学生在数学和物理上成绩水平差不多，刚好楚月教的这两个班，物理老师也是同一个人，肖瑜想根据数学和物理成绩把两个班的学生重新编班，一部分学生重点抓基础，另一部分学生可以拔高，这样对两拨学生都好。否则，有一部分学生还没听懂，另一部分学生已经做完题，没办法同步。
楚月软绵绵的说：“亲爱的，你这个建议真的是非常非常好！实现了教学的雨露均沾……”——每次楚月这样感情饱满的讲话，肖瑜就知道她要拒绝——“但是现在是马上就要期中考试了，现在实在不适合做这件事情，不如等期中考试之后，看看学生的成绩。毕竟家长都不看平日成绩，如果现在分组，学生期中成绩不理想，家长会归咎到这件事情上的。”
“我主要想知道你们是想弄还是不想弄，如果就一点不想弄，咱就放弃这个想法。”
“亲爱的，你也别急着放弃啊，这是个从长计议的事情，我还要改个卷子，先不聊了。”
楚月把话堵上，肖瑜也无计可施。许久之后，肖瑜再思考楚月的话，楚月多次强调家长的视角，这么重要的点，肖瑜却忽视了甚至鄙视了，只觉得楚月这样讨好家长惹人烦。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则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可惜肖瑜既没有听楚月的，也没有听先贤的。
开学一个多月，肖瑜接到许多家长的电话或者微信，有一些是在学校的时候，有一些是在休息时间。
因为学校不让学生带手机，所以班主任白天要担负起传话筒的作用：材料放在传达室了，去拿；书放在传达室了，去拿；水壶放在传达室了，去拿；衣服放在传达室了，去拿；今天放学后自己回家；放学后在学校等着家长来接；今天衣服穿太多了，出汗了记得往下脱；微信支付宝转账给老师几块钱，老师给孩子现金买饭……
有时候回家聊起家长们五花八门的诉求，肖瑜的父母总是感叹“可怜天下父母心……等你以后自己有孩子就懂了……”每每听到这些话语，肖瑜就保持沉默，她还记得初中的时候，有一次早自习过后，班主任拿来一袋东西放到讲桌上，说她爸给她送来的。王帅当时正在擦黑板，就凑过去看，拿起一看是一包牛奶，隔了老远就喊“肖瑜，你爸专程给你送一包奶啊？你还没断奶吗？”班里很多同学都在笑。回家之后，她妈的解释是，早上没吃高蛋白的东西，怕她学习脑子不够用。父母总是一片苦心，却不想是否苦了孩子。
至于休息时间的电话，就不是三言两语能够结束的。如果说上班时间的信息主要是新闻快讯，那下班时间的电话就是电视连续剧了：有要求调整座位的；跟同学闹矛盾，想掌握整个来龙去脉的；孩子叛逆跟自己家长的闹矛盾的；向老师确认放学时间，以便确认孩子一放学就回家，没有到处游玩；孩子在学校有没有跟异性交往，并申明自己坚决反对早恋的态度；还有问肖瑜有没有带家教，想让孩子业余学习作文和文言文的……
当然，通话还好过微信上一排语音。一排语音的又好过纯粹跟老师谈心谈话的：夫妻失和，为了孩子维持着这段没有爱情的婚姻；工作很艰辛，加班加点跑生计，都是为了孩子；孩子在小学的时候成绩优异，为什么来到初中就止步不前……
最初接到家长的电话，肖瑜总是诚惶诚恐。本着对学生和家长负责的态度，想尽量宽慰家长不要焦虑，也使自己的学生们有一片舒适的家庭环境。但久而久之，肖瑜意识到自己无非是螳臂当车。一个家长如果能被孩子的班主任三言两语改变，那这几十年来早有无数次机会让他改变。
记得大学有个老师闲聊的时候告诫女生们：婚外恋的男人通常以妻子不理解他作为开场白，倾听的小姑娘就总以为自己是理解他的那个人，母性大发、理智全失。那么，当家长每次说孩子不理解自己的时候，说自己工作多么不容易的时候，老师们或许不该误解自己是最理解家长的那个人，也不需要任何教育建议，尤其是未婚未育的老师一定别谈理论，家长们只需要你静静的听着然后告诉他他家孩子没问题。可惜肖瑜在那个时候并没有领悟。
肖瑜这一天当中都尽力控制自己不要喜形于色。尤其是一早就被楚月“提点”之后。然而她终于实力验证了人逢喜事精神爽，学生说她今天的声音好像格外洪亮。肖瑜心想自己果然没有城府，喜怒哀乐都表现在脸上。既然今天这么开心，或许内心早就期盼着昨晚的对话发生，她不需要对方说多么喜欢她，只需要对方说，你很好。
这天晚上，肖瑜很意外的是接到了李珊的电话。李珊说：“咱们午饭四人组聚一次吧。”肖瑜说：“你们俩现在这么幸福，就别刺激我了。”其实她想问，他回来了吗，但忍住了，李珊说“你跟毛慕堂也可以考虑再续前缘啊！听说他现在单身。王帅问他了的，听说他现在进了一家私立医院。”肖瑜哦了一下，不知该接什么。“说实在的，原先以为你们上了大学之后你会去找他，离得又不远。但没想到你大学里竟然没去！”
其实肖瑜是去过的，就在大一。她陪着其他同学一起到毛慕堂的学校去玩，中午就在校内的一个西餐厅吃饭。同学的同学介绍说这是他们这儿情侣约会的首选，环境好、价格实惠，关键是这私密感。肖瑜看这个沙发后背都很高，每个桌外面都可以垂下帘子，显然是特别设计的。两个人坐在一起确实隐秘。就在肖瑜随意环顾四周的时候，她在斜对面的沙发座里看到了毛慕堂。他正跟一个女生在点餐。他们两个坐在同一侧，虽然没有勾肩搭背，但点菜的时候，脸都要贴在一起了。肖瑜没有去打招呼，其实肖瑜离他们那个座位不远，但是全程都没有被发现。后来肖瑜生日那天给毛慕堂打电话，是想借着酒劲求证毛慕堂是不是恋爱了。没等她问出来，对方已经把答案说出来，还被他女朋友泼了一头“冷水”。只是这些事情，肖瑜羞于告诉任何人。虽然同学聚会解开了心结，但自那之后，两个人也没有见面过。想想又过去这么多年了，都没再好好一起吃顿饭。
“很久没联络了，我最近去相亲了……”肖瑜简单把跟孙嘉兴的来龙去脉说了一下，只是保留了昨天已经答应孙嘉兴的片段。“我还是看好你和毛慕堂的！不过你现在这个听起来也很靠谱，先处处看，或许是真爱。约饭的事情，咱们提上议事日程。”
挂断电话，肖瑜有点讨厌自己的不坦诚。既然昨天答应了孙嘉兴，今天为什么还不好意思跟李珊说？难道听说了毛慕堂单身自己还有幻想？如果不是对孙嘉兴满意，又何必刻意描述让李珊觉得孙嘉兴很好？
早上的的小雀跃，一点点静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