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果不其然见他一脸惨淡,讥嘲地瞥向自己的右臂:“是啊,我右手都断了,以后或许我连剑都拿不起了……”
  郑曲尺恨不得回到前一秒,将说错话的自己给掐死,她替他擦掉嘴角的血后,安慰道:“右手不灵,咱们就练左手嘛,别自暴自弃,凡事总有可能。”
  “那你会陪我吗?会陪我好好练剑,直到左手与右手一样吗?”他雪白病弱的面庞是那样漂亮无辜,希冀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回答。
  郑曲尺见他始终不肯躺好,非得倔着身子听她说,她有些担心他身上的伤口再次裂开流血,只能干笑咬牙道:“……陪,我陪。”
  第212章 危伏层层
  “真陪吗?”
  他松开了她,撑肘后仰,墨长蜿蜒的散发半掩颈肩,更大一部分的青丝铺陈于身后……
  他仰头看着她,狭长的眸子温懒半睁,衣襟处凌乱,人被病餍吞噬了精气神后,却流露出一种荼蘼艳烂到骨子里的病态疲倦:“那你便别去我看不到的地方,留在我的身边,不管是喜欢,还是占有欲……”
  郑曲尺上手托住他的背,将他慢慢放躺下去,她刻意避开了他的视线,嘀嘀咕咕:“连自己为什么想要一件东西都不知道,却只执着于去占有,你这心态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
  宇文晟眼神空茫于车顶,慢慢变得深沉幽暗,红唇张翕:“可若我放手了,它就不会属于我了。”
  他想要的东西,从来就没有哪一样是主动送到他的面前,他生来便是一种罪孽与恶毒,他不争、不抢、不夺,便什么都不会有。
  郑曲尺侧耳听到了,她深吸一口气,还是没忍住将他的脸摆正过来,认真道:“错,是你的,总归是你的,无论你放不放手,它都会回到你身边,而不该是你的,你无论使出了多大的力气,用尽了多少手段,最终要么两败俱伤,要么玉石俱焚,你懂吗?”
  宇文晟蓦然一僵,眼眸慢慢挪直,与她对视,但那一双茫然空洞的眼瞳却显示着他的意识不在她身上。
  不该是你的,你无论使出了多大的力气,用尽了多少手段,最终要么两败俱伤,要么玉石俱焚,你懂吗?
  这一句话就像是一句魔咒似的,将他拉回了过往某些记忆场景当中。
  在一间阴暗封闭血腥的密室内,在一个高大的水缸当中,有一个孩子踮起了脚尖,小心翼翼地揭开了上面的盖子——
  下一秒,一个剥了皮、浑身血糊的肉团从中抬起了头,它张开嘴巴,尖利而疯狂的声音不断地嘶喊着:“我不会放过她的,还有你,还有你这个小孽种——”
  “我要诅咒你们,我生生世世都诅咒你们——永远永远都不会得到你们想要拥有的,不会有人真正的爱你们,你们将永远在害怕,在失去,在痛苦……”
  她说,不该是你的……
  所以,他们最后的结局,既是两败俱伤,亦是玉石俱焚啊……
  以前的宇文晟,根本不明白那个男人到最后的疯狂与残忍报复,究竟是为什么会选择走到那样的一步。
  可现在当他也有了一个想要占为己、别人意图想要碰一样都足以叫他内心生起一股嗜血毁灭情绪的人后,他好像有些明白了。
  因为他得不到,因为那人“不该是他的”。
  正因为他得不到,便意图拉着他们所有人都一块儿痛苦下地狱,来一个玉石俱焚。
  可到底该与不该,是由谁来作决定的?
  他受那人教导与影响,的确生成了与那人有着相似的性情,偏执、阴私,为得到一样东西可以不折手段,哪怕以自残自虐的方式。
  但他又与那人有些不一样,那人从头到尾都不曾“得到”过,所以他只会以一错再错的方式,却始终无法满足内心那空洞、冰冷、虎饱鸱咽的贪念。
  而他做这些的确也是为了“得到”,但是他曾经是“得到”过的,所以他也知道真正的“得到”是怎么一回事。
  比起令她害怕、畏惧乃至用威胁恐吓的手段迫使她留下,他更想要的是她的心甘情愿……
  他想要的是……她当初在福县河沟村,将他单纯只当成“柳风眠”看待时的样子,那时她既热情又坦诚,就因他是她的新婚夫婿,是她的家人,她对他关怀备至、甚至期待与他有未来的样子。
  而那个时候的她毫无保留,每一次看他的眼晴都是笑着的,明亮的,而那才是最真实的她。
  可他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够将一切重新变回来呢?
  宇文晟喉结滚动,他撑着一副虚弱苍白的模样,露出一抹不容拒绝的微笑:“夫人,我有些事要交待,你能帮我唤润土进来一下吗?”
  郑曲尺这头还打算好好跟他辩论一下,f却突然被他如此温柔礼貌的请求给打断了:“……”
  他是变色龙吗?怎么这么会变脸,一会儿一个样啊?
  她一时卡壳,听见是正事,也只好应下:“哦,好,我马上去。”
  她下车前,总觉得话到一半不吐不快,她突然回头道:“虽然你没有问,但我还是想将我那一句话说完整,该是你的,不该是你的,其实都不是绝对的,但有一样东西却是绝对的,那就是每一个人都是自己的,若自己都不爱惜自己,不珍重自己,那最后什么都是空的。”
  她刚才看着他的眼睛,里面全是灰黯与阴郁的情绪,哪怕在想一些事情,那里面都全然没有一丝快乐与温暖,就像是黑色窒息的潮水将他包围着,他除了自毁与毁灭,无法自救与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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