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也不是所有人吧,”仝从鹤笑着抖了抖肩,“像兰时仙尊,还有你,唔,还有都皇城里遇到的那个用刀的小美人,肯定就当不成原料,因为你们不信圣神嘛。”
  季凌纾顿觉毛骨悚然,每年拜神祭上万民匍匐共同拜祝星君的情景在那瞬然浮现于眼前,“……是信徒?圣神的神雾是用信徒炼化的……?”
  “你也不算什么都不懂。”
  仝从鹤勾了勾唇,一手搭在膝上,另一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熟睡的白苑,
  “小生破境后反倒释然了。原来信徒对圣神而言才不是什么肩上的重担,而只是可以肆意消耗的资材而已,怪不得小生之前在神龛前把膝盖跪烂也没能求得过圣神庇护呢。”
  “不可能,我师尊带我读过所有和炼丹炼金有关的典籍,就算是明宵星君也根本不可能掌握有把活人炼制成神雾这种巧妙之物的技术,”季凌纾难以置信道,“人和神雾根本就不是一种东西。”
  “小生也不懂,”仝从鹤摇了摇头,“小生在飞升之时曾见识了神雾的源头,但可惜的是,在小生放弃成圣的那一刻,关于那源头的一切小生就无法感知也无法理解、只剩下一片空白了。不过小生能肯定你师尊一定知晓其中的关窍。”
  “你问过我师尊吗?”季凌纾咬了咬唇,“在都皇城时你曾把他掳走过,你们那时说了些什么?”
  “小生问过。”
  仝从鹤顿了顿,“小生发觉你师尊在碰到神雾时总是屏息或掩鼻,便作玩笑地问他,这神雾里不会有信徒被烹煮后挤出的尸烟吧……唉,小生也是多嘴偏要问这一句,你师尊原本是不会回答小生这些问题的,可他那次却点了头。”
  “呕……”
  被江御娇生惯养拉扯大的季凌纾没忍住犯起了干呕。
  “当然尸烟尸油这些只是其中微不可见的一小部分而已,”
  仝从鹤撑起脸,
  “你也说了,神雾是非常巧妙之物,不是把人塞锅里煮了就能煮出来的,就像信徒们为星君上贡一样,并不是简单地上几柱香摆几盏油灯就能得星君显灵……被圣神收走的贡品比你我想象的都要复杂得多。”
  “什么贡品?神殿里不就只摆着那些香烛花灯?再多也只有手抄的颂文而已。”
  “若是让人们知道自己被抢走了好东西,谁还会老老实实地尊奉圣神?”仝从鹤只笑,“偌大的平玉原里人们上贡的东西千奇百怪,血液肉体,智慧灵力,甚至情感和创造力……当然,以小生有限的修为能确定的一样已经被掠夺的贡品,叫做春天。”
  “你前面说的还有理有据,现在怎么开始说疯话了,”季凌纾皱起眉来,“什么叫上贡春天?我可从来没……”
  “不仅是春天,还有你脖子上的这刺青,”仝从鹤突然靠近到他跟前,扯住他的衣领露出他脖颈上的墨梅,“在见到你师尊之前,我从来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东西名为‘花’。”
  “…………”
  季凌纾的呼吸变得艰难起来。
  记忆骤然被拉扯回那潮湿阴昏的狗牙村,那困囿他多时的十里风荷忽然有了答案。
  那时於菟没有骗他。
  花是真,叶也是真。
  只有在江御身边时,花才能存在。
  村里的人也没有戏耍他。
  江御远离他们时,他们的生命中真的只剩下冬夏秋三季。
  甚至都皇城里那没有花形的“桂花糕”也变得有迹可循——就像人们虽然制作月饼却从不曾触碰到过月亮,桂花对她们而言也只是存在于想象中的遥不可及之物。
  记忆最后落回了在天沼山时江御的那句话。
  ——春生芽布地如针,夏生白花绒绒然。
  他将这话念给江财还有狗牙村里的村民听时,他们明明已经将真相告诉给了他。
  ——什么“春”,什么“白花”,俺们从来没听过也没见过啊。
  季凌纾曾经觉得他们不可理喻。
  因为春天在季凌纾的世界里从未被抹去过。
  江御在哪里,哪里便能到达春天。
  “我师尊身边还有春天,也还有花。”季凌纾声音干涩,抬眼看向仝从鹤,想在他脸上寻证。
  仝从鹤轻轻“嗯”了一声:
  “所以我说要你自己去看你师尊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春天确实还在人间,但只拘泥在你师尊身边。”
  “我们头顶上这座荒谬的圣神为了得到你师尊,好像势必要将这人世间一切好的东西都夺走献给他呢。”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各位大人,鸟又在阴间时间更新了tut 尾椎骨骨折后不能久坐,只能趴着打字速度奇慢无比otz因为趴一会儿胳膊肘就会疼*
  各位在运动/玩耍时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像我一样变成脆骨小人tut
  第133章 昔年
  季凌纾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仝从鹤却没有任何要住嘴的意思:
  “知道你师尊一直护你护得有多好了吗?他带你看的美好世界根本就不存在。小生有时真觉得这世间可笑极了,明宵星君把属于我们所有人的春天掳走送给了你师尊,你师尊又都让你享有了,结果呢?独享了这些好处的你们却是唯一不信奉那位的人,真是怪哉,怪哉啊。”
  “不过要是小生,小生肯定也要千般讨好你师尊,畏惧他造我的反是一回事,还有就是嘛,小生悄悄调查过一番,我们的这位圣神大人在飞升之前原来还是你师尊的亲师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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