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寻
夜晚,操场塑胶跑道上是两具一长一短的背影,围着最外圈并行而走,说话时偶尔面向对方,气氛友好却又始终礼貌地隔着一小段距离。
“打扰你打球了,真的很不好意思。”
“没事儿,玩而已。那家伙一言不发就消失,这才真叫人担心。”
“我还以为,他会第一时间来找你呢……”
赵文彬忽然笑了,“那是你还不够了解他。”
“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他生起气来的时候,是谁都不理的。一般都得先晾段时间,等他听得进话时再去讲道理。”
“当叁岁小孩的时候是这样,没想到,长大了还是这样。”
赵文彬无奈摇头,问知意:“现在家里情况怎么样?”
知意叹息一声:“不怎么样。叔叔阿姨都在生气,几个人谁也不理谁。”
“嗨呀,太正常了。”赵文彬解释,“他家一直都这样,父母掌控欲是我见过最强的。所以,有时我还挺能理解裴予卓喜欢逃课,不听话,逮到机会就没命玩儿之类的。”
“换做是我,我会直接疯掉的。”
听到这里,知意忽然想起了刚来裴家时,毕阿姨在她面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要她去监视裴予卓的场面。
“还有呢?”
许久,知意又问,“你说从小和他一起长大,那…他小时候是什么样的?”
“嗯……”赵文彬挑眉思索,娓娓而来,“争强好胜、目中无人、桀骜不驯、脾气冲。典型的吃软不吃硬。”
见到知意大张的嘴巴,赵文彬又笑着补充,“但是呢,重义气心肠热,全身上下都有一股劲,总是让人无端想信任。”
“当然,有韧劲也代表太执着,只要认定一样东西,就一定死心塌地。”
知意点头。这些,的确鲜明地体现在了裴予卓身上每一处,也让他在她心里的形象不再模糊而遥远,变得真实接地气起来了。
“知意。”
赵文彬再度出声,看到知意错愕的神色,他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这样称呼,你会不会觉得冒犯。”
知意摇头,她对赵文彬印象很好,她现在都还记得那天在篮球场,他友善的问候,还主动提出请自己喝饮料。不是专门为了她,她能感觉出,是赵文彬天性就这样温和细腻。
“我想跟你道歉…关于书影。”
提到这个名字,两人同时噤声,似乎都心知肚明闯到了一个禁区话题。但说出口了,也就停不下来了。
“自从知道秦诗瑶是始作俑者后,我就知道那件事和她脱不了关系。她太自我,也做得太过分……”
“都过去了。”知意及时堵住他还未完的话,说得很轻,仿佛把那件事也放得很轻。
已是晚上九点多,冬天气温越来越低,操场散步的人早陆续离开,只余下知意和赵文彬两道单薄的背影。安静又私密的夜晚,似乎很适合倾吐隐蔽的心事。
赵文彬低头去看地上那袭瘦小的身影,整个人都缩在厚厚的棉服里,身体的颤抖还隐约可见。这么冷的天,还坚持和他在操场散步,不过是因为谈及到了某个人而已。
“我妈妈和裴叔叔是大学同学兼同事。从小,我和书影还有裴予卓就在一起玩,连幼儿园都念的同一所。”
“我现在都不清楚书影是太喜欢,还是占有欲作祟。”
“大概是幼儿园的时候吧,我们经常会被老师要求轮流扮演爸爸妈妈的角色,督促班上小朋友按时吃饭。书影说我们是兄妹不合适,所以就找裴予卓做搭档。”
“她当妈妈,他就得扮演爸爸。演多了,入戏就深了,到后来她真的认为裴予卓天生就该是她的另一半。所以凡是有女孩子靠近裴予卓,她都警惕得像个小兵似的。现在想想,还挺滑稽。”
知意只点了下头,但实际上脑子什么也思考不了,不是震惊赵书影,而是震惊赵文彬会跟她提这个。
有什么,被察觉到了吗?
身边忽然又传来赵文彬自嘲的笑。
“嗨,看我都在说些什么呢。”赵文彬对知意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
知意无言应允,随赵文彬的方向走。看到他缓缓走在前的背影,她问:“可以加一下你的联系方式吗?”
赵文彬回头,“当然。”把自己电话号码报给知意后,他露出一个赞同的笑,“要一起找那个混蛋嘛。加个联系方式肯定是必须的。”
第二天一大早,知意和赵文彬在约好地点碰头。
见只有他一个人,知意刚想问为什么不叫上书影,但马上就想起了昨晚的对话,也就心照不宣地住口了,只问:“从哪里开始找呢,你有想法吗?”
“昨晚想了一会儿…嗯…就从他常去的网咖、游戏厅、体育馆还有酒吧入手吧。”赵文彬对知意露出一个担忧的眼神,“地方挺多的,应该要耗费好多体力,你能吃得消吗?”
“不用担心。”知意扬起头,有意开起了玩笑,“我五六岁就能背起一大筐粮食,还可以走好几公里的山路呢!”
两人找的几个地方较为分散,在梧城好几个区都有分布,有时就连打车也要花上半个小时左右。从清晨到傍晚,是紧赶慢赶才把地方都过了一遍。尽管,仍旧一无所获。
累得筋疲力尽,知意和赵文彬随便找到一家面馆吃晚餐,但还不忘回想今天哪个地方找得太草率,明天当事人是否有可能出现,以及还有哪些地方是没有想到的。
这可为难死赵文彬了,想得太认真最后面坨成一块都不知道。
知意看他拿着筷子十分吃力的样子,伸手就要过去帮忙:“我帮你拌吧。”
赵文彬连忙护住自己的碗,礼貌回绝:“那个…那个,没关系,坨的也好吃……”
今天一番搜寻都叫两人大费体力,赵文彬和知意商量说要休息一天,顺便再让他仔细想想还有哪些可疑的地方。
知意点头答应,她知道赵文彬和裴予卓一样,也是物竞生,这个寒假还要忙联赛集训,也就不好意思再多耽误人家。
赵文彬的确在用心想主意。第二天下午,知意就收到了他的电话。
“知意,刚才有同学告诉我,在沛丰路那边看到裴予卓了。”
电话里还能清楚听到赵文彬连续的喘气声,显然是激动坏了。
“真的?”但知意说完马上就低沉起来。沛丰路是主干道,那么大,怎么找得到呢。
“是这样的。”赵文彬歇了一会儿,又连声解释,语调高亢。
“高一的时候我跟那家伙去梧大参加竞赛联考。当时还要在那边集训一个多月,我们就在不远处的沛丰路短租了一套房子。还认识了一个大学生房东,关系挺不错的,现在都还在联系。”
“我知道了!”知意当即会意。当时能在那里,裴予卓现在极有可能又在那里租房。
“对,那是老居民区,每间房只有五十多平米,租金还挺便宜。”赵文彬添道。
“好。”知意说话时能清楚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无法克制的激动。但仍然以征求的口吻,小心翼翼问,“我们收拾收拾,现在赶过去好吗?”
“那肯定呀。半个小时后见怎么样,我发你一个地址,我们在那儿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