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学习要松弛有度,他卷但也有分寸。
  因为昀哥儿练字的事,虽然下了大雪陇县事多,可李复愣是干活充满动力。晚上回家的时候,还跑去买了不少布料跟一些糕点,回来就分给布氏还有辛娘。
  不过他也有私心,多去向那个老道士求了个平安符,回来就让辛娘放在香囊里面让昀哥儿佩戴上。
  辛娘喜滋滋的,她不管这平安符有没有玄妙之用,反正李复更看重昀哥儿她就欢喜。当晚她就缝制了一个小巧的香囊,把平安符安嵌在了里面。
  隔天一大早,昀哥儿起来的时候就被辛娘换上了一阵崭新又极其喜庆的衣服,然后腰间被辛娘挂了一个鱼儿样式的小香囊。
  “咱们昀哥儿真是好看,瞅着就像是小福娃。”
  辛娘就喜欢把昀哥儿打扮得红彤彤的,看着就喜庆。以前她小时候家里光景好的时候,她娘亲也是这样的。就连头上都要扎着红色的头绳,看着跟个被裹严实的红粽子似的。
  辛娘想起来就乐呵。
  对待自己穿衣上,昀哥儿目前还没发言权,只能随辛娘折腾去。
  “娘亲,饿了。”
  辛娘一把抱起他,“好,那我们吃饭去。”不过出门那会儿,辛娘又对丫鬟道:“郎君昨天送来的料子里面有一块稍次一些,我做了件棉衣是给狗子的,你一会儿拿去给他。另外还有一块儿是给你的,足够做件衣裳裤子了,你呀就拿去自己做。”
  丫鬟高高兴兴地应了一声,立马跑去拿自己的布料跟狗子的衣服。
  昀哥儿向来不是个小气的人,一点没为都是属于他的衣服料子被辛娘分了而不开心,只是抱住了辛娘想着今天潘大娘给他做什么好吃的了。
  昀哥儿到了前厅,就看到翊哥儿也穿了崭新的衣服在吃早饭。只是他吃饭太埋汰,喜欢用手抓,有时候还会噗噗吐出来。要不是戴了个布氏专门做的小围兜,他这新衣服才穿上就得换了。
  布氏看昀哥儿一口一口吃得特别乖,只能无奈地跟辛娘对视一眼,叹口气摸了摸翊哥儿的脑袋。
  本来布氏跟辛娘感情是很一般的,井水不犯河水。
  不过这小一年翊哥儿跟昀哥儿玩儿得太好,就连刚来又大一些的布洪都很愿意听昀哥儿的话。
  布氏不得不承认昀哥儿是真讨喜也聪明,想着他俩是兄弟,虽然翊哥儿是哥哥,但说不得要让昀哥儿关照他,索性就主动跟辛娘走动了起来。现在她们也算是小姐妹了,平时李复不在,还真能推心置腹地聊会儿天。
  昀哥儿安静地炫饭,狗子也换上了新衣服在厨房那儿吃饭。
  他现在长身体特别快,大概是饿了这么多年的身体终于能够尽情吸收营养,于是就拼了命地长。
  想想到了李府的日子,就跟做梦似的。
  狗子吃着蒸饼,又想起他的小柜子里面放置的三套衣服,这都是可以替换穿的,狗子就觉得整个人都要飘了。
  他以前可是一件衣服一年穿到头,实在穿不了,也得缝缝补补给弟弟妹妹穿,他再穿哥哥跟阿爹穿不了的。
  “狗子你吃快点,一会儿李府这儿还要出去施粥。”
  “施粥?”狗子本来吃饭很快的,可今天身上又是一件新衣服,于是一边吃一边摸自己的衣服,就慢了很多。
  那边潘大娘已经在舀水了,抽空回到道:“对,大人家里的祖训,每年头一场雪的第二天就要施粥接济穷人,年年如此。”
  前厅。
  昀哥儿已经把婴儿套餐吃差不多了,旁边翊哥儿连吃带玩儿也吃饱了。
  不过这时候昀哥儿也知道了施粥的事。
  昀哥儿一听眼睛都亮了,赶紧举起小手手,跟课堂想要积极发言的小孩子似的,“我去,我也要去,娘亲带上我。”
  昀哥儿其实不是对施粥好奇,他是想看看李府之外的陇县到底是个什么模样,昀哥儿真的感兴趣极了。
  他从出生到现在,外人没见过几个,就连整个不大的李府都没逛完儿。一般他都在后院房间里面、小花园那儿还有就是前厅吃饭的地方出没,别的地方辛娘不带他去也不让他去。
  总是说小孩儿还小,乱走边边角角的地方,说不准就被什么东西冲到了。
  唉唉,总有一套说辞。
  可是这回施粥唉,那一定要出府了,昀哥儿想去看。
  辛娘点了点他的头,“不行,你太小了,外面那些流民乞丐不仅脏乱,不少还是带病的,你怎么能去掺和这个。”
  “娘亲娘亲。”昀哥儿抱着辛娘的脖子就开始撒娇。
  翊哥儿不解其意,但不妨碍他也有样学样,在布氏面前哼哼唧唧的。
  辛娘是打定主意要做个慈母唱红脸,这白脸的事儿要李复来,于是妥协道:“那等你阿爹回来,这事儿得他做主。”
  辛娘这么说了,昀哥儿索性就待在前厅不肯离开,一直盼着李复什么时候来。
  今天是李府施粥节,李复作为唯一的成年男子,肯定是要到场的,所以快接近中午的时间,李复打卡之后提前给自己放了半天假。
  厨房的潘大娘她们早就做好准备了。
  李复到家将就吃了点东西,就发现就到他小腿高的昀哥儿站在他旁边,黑湛湛的眼睛一直盯着他。
  李复差点被看毛了。
  “怎么了昀哥儿?”
  辛娘笑着把事情说了。
  “不行,昀哥儿跟翊哥儿都还小,外面也没什么好看的,要是觉得无聊了,阿爹晚上跟你跟翊哥儿买个小鼓玩。”
  一般富贵一点的人,基本要到了两岁多近三岁这样,才会考虑把小孩带出门。有些仔细一点的,更是要到五六岁。实在是小孩的夭折率太高,加上世道也不大好。
  昀哥儿这么聪明,李复就更不想他担上什么风险。
  第20章 我有办法
  李复不肯答应昀哥儿就死缠着,甚至第一次尝试翊哥儿的死缠烂打法。见李复还不答应,甚至牢牢抱住了李复了腿不肯松开。
  昀哥儿本来还想学翊哥儿哭号几嗓子,可是他实在哭不出来,干嚎了两声后自己都觉得尴尬,于是就蔫儿了吧唧的住嘴了。
  李复一群人从来没见过昀哥儿这副模样,毕竟昀哥儿出生开始就不闹腾,乖得不可思议。
  见他第一次这样,总觉得不满足都是太过苛待他了,让李复跟辛娘在心里都挺不是滋味儿的。
  “要不……”
  “要不……”
  李复跟辛娘下意识同时看向对方开口,视线一对上就算是都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旁边的布氏抱着翊哥儿,刚才都欲言又止想劝劝李复了。只是碍于昀哥儿是辛娘的孩子,怕她劝了让李复带出去,回头辛娘怨她。
  这会儿看辛娘也动了成全昀哥儿是心思,于是笑道:“要不这样,到时候让郭大娘抱着昀哥儿站远一些,让昀哥儿捎带看看就行,咱们不往前凑,这样应该出不了什么大事。”
  郭大娘是个热心肠的仔细人,平常很喜欢府里的两个孩子,应该会照看昀哥儿的。
  布氏打了个圆场,辛娘一笑就不说话了,李复也顺带下坡抱起了昀哥儿,“行,不过一会儿不准闹,就远远地看几眼知不知道?”
  昀哥儿嗯嗯地连连点头,一副我超级乖巧的模样,让人觉得满足他这点要求也是值得的。
  很快,李府的人就忙碌了起来。
  前两天在距离李府不远的地方就搭建了一个临时的棚子,就是为了今天施粥用的。
  辛娘不便出门,所以回房给昀哥儿又加了一件衣服后才把昀哥儿递给郭大娘,又仔细地嘱咐,“站远一点看,到时候领粥的人多,别让人不小心把昀哥儿磕碰了。”
  郭大娘搂着昀哥儿应得很痛快。
  昀哥儿早迫不及待了,一直到老花匠跟干重活的张大娘弄过来一辆独轮车,然后跟潘大娘一起把一桶桶熬好的粥放到上面,又弄来了好大几盆的蒸饼,这才在一阵阵食物香气中把独轮车往外推。
  “快走快走。”昀哥儿怕把自己落下了,连连催郭大娘。
  郭大娘抱紧昀哥儿,笑着跟上。
  昀哥儿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当李府的大门骤然打开的时候,昀哥儿更是立马探出脑袋去看。
  昀哥儿发现李府是位于一条长街上,四周其他屋子都是一栋栋的红墙绿瓦,街道也比较干净。
  这地方应该陇县的富人区。
  其实梁国的县衙不只是办公的地方,还有住宅区的,一般外派的县长们也不用专门买房。
  不过李复有钱,再说他总觉得他想有点私空间,于是也不想住县衙,然后就外出购房了。富人区距离衙门还有点远的,李复这才只能一天天的大早上起床来回跑。
  郭大娘护着昀哥儿走了一段距离,就看到狗子跟布洪都出来帮忙了。李复也是公办私事儿,让县衙那儿的县尉带着下面的牌头一起来了。
  不是让他们干嘛,主要就是维持一下秩序。
  不然那些流民他们能一股脑冲上来抢夺食物,这也算了,别到时候倾倒了食物还踩死人,这就造孽了。
  这会儿三四个牌头早早就把专门配备的武器铁尺给拿了出来,有他们打头,那些有些想冲上来的流民全挤在后面就不敢上来了。
  昀哥儿好奇地看着那些武器。
  这些铁尺上粗下细,方便握取跟刺入,同时主刺的两边还各有向上的旁枝。这武器很容易携带,又对刀、棒、枪等兵器具有锁、挑之类的克制作用,可以说是朝廷下发的最优解制式兵器了。
  等李复把食物都在长桌上放好了,牌头就吆喝着那些流民跟乞丐排队,一个个上来领!
  昀哥儿发现他刚出门的时候,首先看到的是红墙绿瓦跟干净的街道,一下还想着这陇县还可以。
  可现在他就发现这流民太多了,而且李府每年第一场雪后施粥的消息也早就传遍了,陆续来的人都快要把街道给堵满了。
  郭大娘都有些害怕,抱着昀哥儿又后退了几步。
  可就这样,源源不断的人还是在不断增加。
  人多了,空气也就杂了起来,主要是多了各种酸臭或者什么东西腐烂的味道。幸好现在天冷,要是夏天,估计味道都要把人熏翻。
  昀哥儿也有点明白为什么辛娘不让他出门了。
  昀哥儿皱着小脸看那些挤挤攘攘的人群,他看到拖家带口的人群悲号着,为父者抱着自己瘦骨嶙峋的孩子去踹前面的老弱,想要拼命去争夺一碗热粥。也看到为母者不顾前方的其他孩子,推搡着想要站到前面,只为了自己怀里的小孩多一点活下去的机会。
  也有重病缠身的人麻木地在人群中被挤挤挨挨,他们早就被病痛折磨得失去了大部分的感知,只剩下最后的本能行将就木地活着。
  “让让,让让。”
  “让个屁!”
  吵嚷声、哭声以及更多听不清的言语在人群中骤然炸裂开,更健壮的人从队伍后面挤上来。他们不敢欺辱前面的牌头,却敢对更卑微者举起自己的拳头。
  昀哥儿无措地看着一切。
  一个手脚都有些扭曲的乞丐尖叫着,他在受伤之后没治,于是伸出手骨都长歪的怪异右手狠狠地推着身后的人。
  七八岁的小孩儿上半身没穿任何衣服,他的面色悲苦,却又打起精神仗着身量小到处钻来钻去努力寻找着可趁之机插个队。偶尔他会被人一脚从队伍中踢出来,可他只是揉揉受伤的地方并不在意。
  干净的街道因为这些人的到来,像是把苦难都带了进来。
  一摊摊的淤泥混杂雪水被踩进这条原本干净的街道,短短的时间内,这里的街道、红墙绿瓦似乎都被掩盖上了一层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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