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

  史飞龙摸索着将他背起,叶孤鸿指出洞穴方位,还未细说,史飞龙迈开双腿便走,一手托着叶孤鸿屁股,一手拈着打狗棒,啪啪点路,便似积年的瞎子使唤盲杖一般,走得竟是稳健无比。
  似乎察觉到叶孤鸿的惊奇,史飞龙得意道:“别看哥哥是叫花子,叫花子的本事且多呢,察言观色就不说了,莲花落,数来宝,装瞎子装瘸子,什么不要会?”
  一边走一边说:“便似咱哥儿俩此刻这摸样儿,也是一种配合,最好是两个年纪相差大的,装成爷儿两个,一个瞎一个瘸,瞎的驮着瘸的,你说可不可怜?那瞎的用这打狗棒点着地面打拍子,瘸子就在背上唱:有福的老爷太太们行行善,把我们这可怜的爷儿两看,可怜我瘸子和我瞎眼的儿啊,没衣没食的行乞汉……”
  他正唱的来劲,叶孤鸿嘿的笑出声来,史飞龙蓦然惊觉不对,连忙改口道:“呸呸!唱的错了,该是可怜我瞎子和我瘸腿的儿!”
  叶孤鸿笑道:“哥哥休要瞒我,既然是年纪相差大的,必是少的背着老的方才像话,因此爹瘸儿瞎定然是无错的——哥哥小心,洞口到了。”
  史飞龙闻言不敢大意,竹棒连点,小心翼翼进了洞穴,叶孤鸿举目望去,不由惊叹一声。
  原来这洞中,乃是一条长长的甬道,高一丈余,宽八九尺,脚下平平整整,两壁皆是山石,亦有斧凿痕迹,显然是人工修成,叶孤鸿看看手中火折,火光燃烧稳定,显然空气中含氧量颇足。
  他把所见告知史飞龙,史飞龙欢喜道:“若这般说,我们只怕走了狗屎运,不!走了鱼屎运,一跤跌进了金刚派寻了十年不曾寻到的星宿海宝藏!”
  说罢又摇摇头:“宝藏入口藏在死鱼底下,却是什么道理?莫非那丁老怪每次进出,都要在死鱼尸泥中钻进钻出?”
  叶孤鸿寻思片刻,猜测道:“那鱼厅同东湖间,有一道石堤拦截,因此春来水漫、夏日水消,朱寿说此堤是天然形成,据小弟想来,却也未必,说不定便是丁老怪于湖中堆石筑堤,故意留出一个入口,也未可知。只是后来数百年间,地形变化,水位增高,春水灌入堤中,才有了所谓鱼厅景象。”
  他越说越觉得对头:“方才那洞穴中,满地朽木,只怕便是当年留下的梯子!“
  史飞龙道:“若是这般说时,这里只怕不是入口,而是后门。”
  叶孤鸿脑子灵活,立刻明白了他意思,喜道:“对啊!即便三百年前鱼厅无水,丁老怪设法掩蔽了入口,但是出入都要上下爬梯子,何等不便?若要搬什么大件入内,更是休想,哥哥说得不错,这里定是丁老怪留的后路!这里只怕不仅仅是宝库,更是星宿教逃生的密道!”
  他两个你一言我一语,都觉所猜不错,若遇到不可抵挡的大敌来犯,先行逃入宝库,带上最珍贵的宝物,自预留的后路遁出,显然极为符合逻辑。
  既知还有出路,二人都来了劲头,一路向前快走,走了足足两三里,忽然前面道路断绝,只有平平整整一块石壁。
  史飞龙伸手细细摸了一回,点头道:“这石壁上下透出微风,后面定是丁老怪的宝库无疑,只是我们既是从逃生后门进入,宝库中定然看不出这里是个门户,唉,只盼那厮不要设计什么机关,万一只能从内里打开,你我兄弟怕是要生生饿死在这宝库之外!”
  今天卡的实在有点厉害,反复修改,迟迟难出。
  西湖鸟岛、东湖鱼厅,都非小弟杜撰,乃是黄河源头真实的景观。
  故此在前期设计整体情节时,我便想把宝库入口设计在鱼厅之下,因此在前文中特意对整体环境细细描述,作为伏笔。
  本来最初的想法是在山顶俯瞰四下,发现鱼厅乃是财位所在,后来实际落笔时,感觉这个有点降智,金刚派十年寻找,不可能不找人看看风水。
  便根据大雾显现无形指力这个情节的延续,改为浓雾中忽然相逢,突发对掌误落其中。
  只是小弟科学常识有限,所设想的地形相关的情境,可能不大符合物理。我性子又有点较劲,想不明白就写不下去,于是反复修改至今——
  自我感觉大体逻辑上还是成立的……
  今天少写了的,明后天补发。
  第117章 湖底玉洞,五毒传承
  听了史飞龙之言,叶孤鸿也吓一跳。
  随即细想片刻,摇头道:“不不,瞧那丁老怪设计这条退路,何其隐蔽?似这等人,必然心思周密,我料他会在内外都留机关,如此一来,若是星宿教沦陷敌手,他从此道反向杀入,说不定便能反败为胜。”
  史飞龙喜道:“却也有理!”
  两人便在左右墙壁上细细摸索、掰弄,直过得一盏茶时分,叶孤鸿偶然握住一块看似平凡的岩石,只觉不甚牢固,喜道:“是这里了!”
  手腕发力一扭,那块石头随之转动,一阵机簧之声从墙里传出,片刻功夫,面前石壁腾腾颤动,往一旁挪开。
  叶孤鸿眼神扫去,只见石壁上下,都设有金属轨道,盛以铁珠滑动巨石,怪不得史飞龙此前查探时,道是有微风透出。
  史飞龙急切道:“这里面可是漆黑一团?兄弟你小心些,提防他机关暗器。”
  叶孤鸿伸头看了看,讶然道:“大哥,此门之后,是个圆形石室,占地广大,只是并不黑暗,怪哉!你且往前走走,让我瞧瞧那些发光的绿石是什么……”
  但见石室左右两面墙壁上,都镶嵌着一块块大大小小的绿石,大者如桌面,小者如碗口,密密麻麻,足有数百上千块之多,从中透出朦朦胧胧的光,那光明暗变幻,虽不算如何明亮,却也足以看清室内情形。
  史飞龙惊奇道:“是宝石么?这个丁老怪倒是个有钱的财主。”
  一面说一面点着竹棒走去,叶孤鸿勾出脑袋细看那些“宝石”,忽见一条大鱼从中游过,吓了他老大一跳。
  史飞龙察觉他在背后一蹿,连忙道:“出了什么事?”
  只听叶孤鸿叹息道:“哥哥,你道如何?这石室两侧千百块大小绿石,原来尽是厚厚的水晶,镶嵌在石壁上,那绿光,乃是水中光亮透出,又有许多鱼虾游来游去。”
  史飞龙一时想象不出,奇道:“伱这般说,我们倒似是进了龙王爷的水晶宫。”
  叶孤鸿苦笑道:“这么多水晶在此,说是水晶宫也不算过誉,哥哥,我明白了,这个石室原来深处水底,一边是扎陵湖,一边是鄂陵湖!”
  史飞龙这才懂了,不由笑骂道:“他妈的,那我们头上岂不是大雀儿山?罢了罢了,兄弟,你且看看这里都有什么宝贝!”
  叶孤鸿四下看了一圈,道:“大哥,我说给你听,这石室方圆广大,中间是十余个铁架子,一架似乎放着书册,其他高高低低,都放满了大小罐子、坛子之类。东西两面墙上,高低低嵌着水晶,映出湖底景色,北面是我们进入的位置,那道石门旁边,刻着许多字儿,南面石壁中央,有一条阶梯通向上方,想来是丁老怪平日出入的正门。”
  史飞龙听罢,立刻道:“且看那墙上写了什么。”
  叶孤鸿指挥史飞龙走去,只见满壁文字,一个个足有手掌大,写的龙飞凤舞,一笔一画深入石壁半寸,先自赞道:“好字!”
  随即细细看去,讶然叫道:“大哥,这些字只怕是丁老怪所刻,写的正是他平生经历,原来这个宝库还有名儿,叫做星宿玉洞,啊哟,啊哟,厉害,厉害,啊呀呀,啊呀呀呀,啧啧啧啧,原来如此……”
  史飞龙急道:“你别啊哟啊哟,你当说与我听,让我啊哟不迟。”
  叶孤鸿这才回过神,同他道:“丁老怪说他本是山东曲阜人氏,官宦世家,幼年时随他父亲去黔贵一带做官儿,不料同苗人土司起了纷争,被毒虫蛰死了他爹。”
  史飞龙惊道:“啊哟!”
  叶孤鸿继续说道:“丁老怪那时年方八岁,认定他父亲是被苗人所害,矢志报仇,便逃出州府,披发赤足,扮作乞讨孤儿,游走在各村寨间。”
  史飞龙喜道:“啊哟!原来和史某还是同行!这宝库果然同我有缘。”
  叶孤鸿又道:“两年之后,他已说得一口精熟苗语,也无人能分辨出他是苗是汉,打听到苗人中有个五仙教,极擅使毒,便千辛万苦进入深山,设法拜入五仙教门下,发现害他父亲之人,果然是五仙教的一位护法长老。”
  史飞龙叫好道:“厉害!小小孩童,有这份心志,当真不凡。”
  叶孤鸿道:“他做了三年杂役,想法设法讨好那个害死他爹的长老,又勾引了那长老的幼女。那仇家长老见他能吃苦、又聪明,加上女儿敲边鼓,果然将他收作弟子,把一身本事倾囊相授,准备待他大些,便将女儿嫁他。五年间,丁老怪学了一身毒术、武艺,于某夜忽然暴起,毒杀了师父满门二十六口,自知罪大,索性闯入禁地,把五仙教镇派之宝神木鼎、《五仙经》尽数盗走。”
  史飞龙震骇道:“厉害!这人好酷烈的手段,虽是事出有因,但连喜欢自己的女人都能下了毒手,这厮心肠也着实是狠毒!不过父仇不共戴天,也算是无毒不丈夫!”
  叶孤鸿又道:“他杀人盗宝,不敢停留,一路难逃到了大理国,偶然得遇一对隐世高人。这两人都是逍遥道的传人,即是同门师兄妹,也是神仙眷侣,隐居在无量山剑湖之畔,搜罗了天下无数秘笈,要创出一门包罗万有的神功,见丁老怪资质不凡,收为门下弟子,丁老怪也因此得觑真正上乘武学之殿堂。”
  史飞龙羡慕道:“啊呀呀,这厮倒是个有狗屎运的,刚宰了一个师父,又拜了个更厉害的师父。”
  叶孤鸿摇头道:“可是也好景不长,七八年后,那二人感情破裂,女的捉来许多美少年,当着男的调情戏耍,男的一怒离去,女的亦伤心不已,丁老怪对这位师娘爱慕已久,趁其酒醉加以勾引,果然成了好事。”
  史飞龙大怒道:“啊呀呀呀!这厮连师娘也上,当真是丧心病狂!”
  叶孤鸿道:“后来他师父得知此事,回来清理门户,盛怒之下,却吃了丁老怪以毒暗算,又和师娘合力,将师父打落悬崖。”
  史飞龙摇头叹道:“啧啧啧啧,这厮命里专克师父,收得这等徒弟,岂不是前生造孽?”
  叶孤鸿又道:“丁老怪晓得他师父神功盖世,多半不死,还要前去追杀,他师娘倒是余情未了,拉了他逃走,又让自家和师兄所生的女儿认他当爹。然而他师娘对他亦非真情,二人在姑苏安家,没有几年,便对他厌烦起来,自家远走西夏做了王妃,丁老怪独自养大便宜女儿,远走到这星宿海,开宗立派,创下星宿教的传承。”
  史飞龙点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此人也算了不起,身负五毒教、逍遥道两家传承。”
  叶孤鸿摇头道:“却也不然,他文中写得明白,他师父嫌他带艺投师,只传了几门入门的功夫给他,一些真正绝学却是秘而不宣,这丁老怪也是因此心怀怨恨。后来和他师娘苟合,才得了师娘的两门厉害功夫,只是此时他以逍遥派功夫结合五仙经上的本事,已是走出了自己一条路来,只勉强练了一门《小无相功》,还有一门《白虹掌法》,却是再也无暇习练。”
  史飞龙听了喜道:“他无暇,你有暇,他年老,你年少,快快找一找那什么掌法,看看可在此处。”
  叶孤鸿哈哈一笑:“大哥,蒙你传我降龙掌,天下掌法,又岂有能出其右者?”
  听语气,竟是毫不在意。
  第118章 云飞雪幻,天蚕宝丝
  叶孤鸿虽不在意,却也不肯干出入宝山空手回的傻事。
  读罢丁老怪的自传,指引史飞龙转到那些铁架子前,伸头看去,但见架上诸般物事,皆已满布尘埃,尤其那些书册摆放凌乱,似乎被人大肆翻动过,想来是当年五毒真人留下的痕迹。
  叶孤鸿先把秘籍一本一本看去,顺口告诉史飞龙道:“大哥,这里的秘笈倒是不少,白虹掌法,成套的五仙经,还有各种暗器的炼制法门,我瞧瞧,穿心钉、极乐刺、无形粉、碧磷针……啧啧,听名字便阴毒狠辣的紧,只是那《小无相功》不在其中。”
  便把五仙经细翻一回,点头道:“错不了了,看来当年五毒真人的武功,的确是源自这五仙经,什么千蛛万毒手、蟾蜍丹鼎功,尽在其中。”
  史飞龙疑惑道:“那厮倒是个怪人,既然这里现成摆着诸多秘籍,何必自己再写什么五毒经?大费功夫,莫非仅仅是为了扬名不成?”
  叶孤鸿亦是不解,却也懒得多想,顺手取那册白虹掌法打开,只见笔迹秀美,认真看了几页,忽然一愣,惊叫道:“大哥,这门白虹掌法,怪不得丁老怪特意提及,当真了得!他这掌法修得不是招数,而是掌力,按他所说,若是练至大成,所发出的掌力不惟能够及远,更可以曲折如意,游走不定!这、这岂不正是桑波那无形剑气的克星?”
  史飞龙喜道:“他那剑气犀利纵横,的确是无上绝学,但这掌法若不曾吹牛,单就曲折如意四字,便要比他直来直往的剑气更难防范,变化亦多出许多!你快说说这掌法如何练来。”
  叶孤鸿捧起书来,从头细读,读了一炷香功夫,直读至:“水宽而缓,束而急,力亦如此,掌力于体内发出,有经脉约束,故而劲疾,一旦离体,失却约束,自然耗散,若欲其力凝而不散,须于体内先做文章,束力如线,如蛇交缠,其线愈多则交缠愈紧,其劲愈紧则愈不易散,此及远之法也,若欲驭其方向,则……”
  史飞龙连连摇头,打断叶孤鸿,苦笑道:“兄弟不必读了,这个掌法,单说及远二字,已比劈空掌更难十倍!好家伙,束力如线便罢了,还要分力成多股彼此交缠,对内力要求之高,简直令人发指!罢了罢了,此功与为兄无缘。”
  又叹道:“怪不得昆仑、青海剑派的人,说起那五毒真人的武艺,不曾提及有什么厉害掌力,想来那厮的内力修为,也不足以练成这门功夫。”
  叶孤鸿默想片刻,缓缓道:“的确极难,似他此法,不惟要求内力雄浑,更要能把内力掌控精微!不过小弟细想,其实和我峨眉的飘雪穿云掌,倒似是有些共通之处,我派那掌法亦讲究发力精微、幻灭难辨,若是能把白虹掌法力能及远、曲折如意的特点,融入飘雪穿云掌,倒是相得益彰,别开一番生面。”
  此前叶孤鸿以飘雪穿云掌大战朱寿,史飞龙看得明明白白,他是掌法的大行家,稍一寻思,立刻点头:“不错不错,这两门功夫,的确先天契合,若真个能结合起来,绝不输于降龙掌半点!降龙掌天下至刚,这门掌法则可谓天下至柔,或可名为‘幻雪飞云掌’。”
  叶孤鸿笑道:“大哥这个名字取得好。”
  史飞龙慨叹道:“其实若是真能练成这般掌力,和降龙掌结合,才是最妙不过!兄弟你想,若以束力驭向之法使出降龙掌力,那岂不是刚柔并济?届时一掌击出、满天飞龙,那天下间还有谁是敌手?”
  叶孤鸿心中也是狠狠一动,这般想来,这门掌力的确蕴藏无穷可能,便是让师父花个十年细细钻研,也大是值得!
  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大哥说得不错!这般说来,这本秘笈却是与我峨眉有缘,小弟便有偏了。”
  说罢将秘笈吹去尘土,仔细放入怀中。
  史飞龙笑道:“归你归伱,只把那五仙经替我带着,里面那门蟾蜍丹鼎功,为兄要好好钻研一番。且看看丁老怪还有什么宝贝!”
  宝库中这些秘笈,除了白虹掌和五仙经,别的小法门,原也不在二人眼底。
  只是白虹掌倒还罢了,五仙经却是煌煌十余册,若要带着还颇不便利哩。
  叶孤鸿暂时不管,又同史飞龙走去别的架前,一一看去。
  那些罐子坛子,一一小心打开,里面大都是些毒虫毒草,其中九成以上都不知何物,问史飞龙,史飞龙也大半不知。
  这般看了半个时辰,忽然看见一个圆圆的木头底座,旁边放着五个木盒,底座上空空如也,木盒里则是五种不同颜色的香料块儿。
  再看左右,都是诸般古怪器械,或铁或木,亦有金银所制。
  叶孤鸿说与史飞龙知晓,史飞龙听他描述了几件器械形状,点头道:“不消说了,这都是星宿派捕捉毒虫之用,我们叫花子有时也要捉蛇,其中几样工具,和他倒有共通之处。”
  叶孤鸿闻言,再看那木头底座,心想把雁门悬崖下所得小鼎放在其上,岂不是尺寸恰好?这般推论,那五色香块,只怕是对应五毒,点燃放在鼎中诱惑毒物的。
  当即决定要把这些香块带走,若果然好用,有了这些样品,扈大牛复制起来只怕不难。
  再继续往下看去,不多时,又发现一个玉盒,打开来时,里面却是一小捆丝线,约有牙签粗细,其质地近乎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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