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8章 特殊意义的战斗(中)
我说完这番话以后,坐在座位上想了想,然后站起来向所有人宣布:“各位指挥员同志们,我决定亲自到城里去走一趟。”
“什么?”听到我的这个决定,丹尼洛夫从座位上蹦了起来,吃惊地说:“司令员同志,您说什么,您打算亲自到城里去?”
“没错,副司令员同志。”我点了点头,肯定地说:“我决定亲自到城里去看看情况,给指战员们鼓鼓气,让他们再接再厉,争取在天黑前占领别尔哥罗德。”
“丽达,要知道我们在城里有三个师的部队,就算你不去鼓舞士气,他们也能占领城市。”基里洛夫出于关心,苦口婆心地劝说我:“城里太危险,别忘记了方面军副司令员阿帕纳先科大将的教训,为了你的安全,你还是留在这里指挥吧。”
基里洛夫的话一出口,别济科夫就连声附和说:“没错,军事委员同志说的对。您是集团军司令员,不能随便到危险的地方去冒险,还是留在这里指挥吧。”
我摆了摆手,态度坚决地说:“虽然我们在城里有三个师,但却没有一个统一的指挥,各师如今是各自为战,很难形成强大的战斗力。也许能在局部区域占据优势,但要想把德军从城里赶出去,是非常困难的。”
“既然是这样,那么我就陪你一起去把。”基里洛夫听完这么说完,忽然出人意料地说了这么一句。
“好吧,军事委员同志,我们一起到城里去。”我知道如果不答应基里洛夫,让他和我一起进城的话,他就会和其他人一样,反对我到城里去指挥战斗,所以便爽快地答应了。在临走之前,又向丹尼洛夫交代:“副司令员同志,这里就交给您和别济科夫上校负责了。”
“恩恩,没问题。”丹尼洛夫也非常爽快地答应道:“我会和方面军司令部以及下面的各师保持联系的。”
十几分钟以后,我和基里洛夫乘坐的吉普车,就进入了城市。看到街道两侧被炸塌的建筑物,闻着烧焦了的铁锈、木炭、砖瓦以及血腥味混合在一起的难闻气味,我的心情不禁变得烦躁起来。
正好吉普车因为前面街道上的砖石瓦砾太多,而无法向前开,我便推开车门下了车。我顺着满是砖石瓦砾的街道往前走,打量着出现在我视线里的指战员们,除了少数战士正在收敛街上的尸体外,其他人就坐在马路牙子上吃自己的午餐。他们的午餐很简单,就是几片干面包和干香肠,啃几口面包然后就着水壶喝一口水,丝毫不在意旁边摆着的成堆尸体。
看到这一切,基里洛夫愤愤不平地说:“该死的***侵略者,瞧瞧他们都把我们的城市祸害成什么样子了。将来我们要投入多大的人力和物力,才能让城市恢复原来的样子。”
我没有接话,只是默默地朝前走着,忽然间我看到路边的瓦砾堆里,坐着一个破衣烂衫的老头,背靠着一堵断墙,目光呆滞地望着前方。这是我进城后看到的第一个平民,于是连忙调转方向朝他走了过去。
走到他的面前,我俯下身子望着这位眼窝深陷、瘦得吓人的老人,关心地问:“老大爷,您怎么坐在这里啊?”
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面无表情地喃喃说道:“都没了,什么都没有了。家人没有了,家也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听到老人的这几句话,我不禁有一种心虚的感觉,因为这条街道变为废墟,八成是因为我军的炮击所造成的,也就是说,我们就是让老人无家可归的罪魁祸首。我轻轻地咳嗽一声,等自己的情绪稍稍稳定以后,继续问道:“您的家在哪里啊?”
老人再次抬头望着我,开始了他的讲述。虽然他的声音浑浊不清,甚至还不时语无伦次,但我却听懂了他所说的一起。他在向我和基里洛夫讲述别尔哥罗德的情形,他逐一列举变为废墟的街道。这些街道名称,我们固然不熟悉,但对老人来说,却具有特别的意思,他告诉我们,说这堆砖石瓦砾原来是什么样的建筑,那里的残垣断壁以前又是什么所在。仿佛他向我们讲述的一切,不是发生在这个刚刚被我军突破的城市,而是发生在他自己的家里,其中那些他所熟悉的东西,都被毁坏得面目全非。
我等老人说完后,站直身体左右张望了一番,然后冲着坐在不远处吃东西的一名中士招了招手。中士看到我的手势,连忙将手里剩下的面包片塞进了嘴里,快步地跑到我们的面前。在使劲咽下了嘴里的面包干以后,他抬手敬礼并按照条令报告说:“将军同志,近卫第77师红军中士马特维向您报告,我听候您的命令,请您指示!”
基里洛夫用手指了指坐在废墟里的老人,问道:“中士同志,您看到这里有一个平民吗?”
马特维望了老人一眼,然后点了点头,说:“看到了。当时我们还给他送了食物和水,但他当时一定反应都没有。可能是我军攻城的动静太大,把他吓坏了。”
我知道中士肯定做了他该做的事情,便没有责备他,而是好奇地问:“你们进城以后,看到的平民多吗?”
中士摇了摇头,回答说:“报告将军同志,我们排进城以后,除了这位老大爷,就再也没见到其他的平民了。”
“见鬼,其他人都到什么地方去了?”基里洛夫自言自语地说道,“这个城市怎么也有十几万人吧,怎么会说不见就不见了。”
“军事委员同志,我估计又是曼斯坦因搞的鬼,他估计早就把城里的居民迁走了,这位老大爷不过是偶尔漏掉的。托马罗夫卡就是这种情况。不过这样也好,我们可以放开手脚,不用担心在战斗中误伤我们的平民。”我对基里洛夫介绍完情况后,扭头问马特维中士:“中士同志,你们的师部在什么地方?”
“顺着这条街道往前走,到了十字路口右转,再走一条街,就能到了。”马特维在向我们指了路以后,还特意补充了一句:“反正一个小时前,师部就在那里,现在有没有转移,我就不太清楚了。”
我们按照中士所指的路,来到了近卫第77师的师部。师长阿斯卡列波夫上校见到我们的出现,先是一愣,接着吃惊地问道:“司令员同志、政委同志,你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难道你们不知道我军部队,还在外面和德军进行巷战吗?”
我没有接他的话,而是径直走到他放地图的桌前,随口问道:“上校同志,你们师进展到什么地方了?”
阿斯卡列波夫连忙走到我的身边,指着桌上的地图,对我说:“司令员同志,根据我所掌握的情报,近卫第八十九师和第69集团军的第305师汇合后,正在城北方向和德军进行着战斗。而切尔诺夫上校的近卫第90师,控制着包括市广播电台在内的一大片地区。原本我们师和他们的防区有两条街道相连,但在德军不计伤亡的反击下,其中一条街道已失守。”
听到阿斯卡列波夫以如此平稳的语气,轻描淡写地说出了街道失守的事情,我气得狠狠地一拍桌子,冲着他咆哮起来:“上校同志,您为什么不组织部队反击?要是等德军把第二条街道也夺过去,那么切尔诺夫上校的近卫第90师就回陷入德军的合围之中。”
没等阿斯卡列波夫说话,基里洛夫已抢先开口,劝说我:“丽达,既然街道已经失守,你发火也没有用处,还是听听上校是怎么说的吗?”接着他就代替我询问阿斯卡列波夫,“上校同志,您组织过部队进行反击吗?”
“反击过。”阿斯卡列波夫上校有气无力地回答说:“不光我们师发起过反击,甚至连切尔诺夫师也同时发起过反击,但是我们的连续四次反击,都没有成功。敌人躲在那些没有倒塌的防御工事里,用密集的火力封锁我们冲锋的道路,虽然是这样,但我们的指战员还是勇敢地往前冲,尸体铺满了冲锋的道路。”
“你们在进攻前,没进行过炮火准备吗?”我知道这三个近卫师虽然都没配备炮兵团,但迫击炮连这样的建制还是有的。如果他们在进攻前,能对敌人隐蔽的地点进行炮击的话,那么接下来的进攻过程中,部队的伤亡会小得多。“还有反坦克火箭筒,也是可以用来打德军火力点的。”
“司令员同志,”师参谋长鼓足勇气向我报告说:“在进攻前,我们用两个迫击炮连的炮火,对德军可能藏身的地方,进行了几轮急速射击。这么做的目地,就是将德军隐蔽用的建筑物统统摧毁,让他们因为没有可用的隐蔽处和火力点,而不得不在我们的反击下撤退。”
“结果遭受到你们炮火打击的德军,不光没有撤退,反而还打退了你们的冲锋。”我背着手在屋里来回地走了几圈,然后停止脚步,盯着阿斯卡列波夫问:“上校同志,我想问问您,您的部队是不是排着密集的队形,端着枪向前一味地猛冲啊?”看到他点头表示承认,我心里的火更大了,“你们知不知道,这种自杀式冲锋使德军可以躲在废墟或那些没被摧毁的火力点里,对着我们的进攻部队进行从容不迫的点射和扫射。”
听到我的批评,阿斯卡列波夫还委屈地辩解说:“可是我们每次的进攻,采用的都是这样的打法啊。”
“所以你们师每次战斗的伤亡,都是居高不下的。”听了他的回答,我气呼呼地说:“如果遭这样打下去,还不等我们的部队打到哈尔科夫,你们师就该撤下去进行补充了。”
在这个时候,基里洛夫又出来打圆场。他先冲我做了个手势,示意我暂时不要开口,接着对阿斯卡列波夫说:“上校同志,我不得不说,我们的指战员在战斗中,表现得都很勇敢。虽然在进攻时,前面的战友不断地倒下去,但后面的战士依旧毫不畏惧地跨过战友的尸体,继续向前冲锋。您一名师级指挥员,不是光勇敢顽强就够了,还要懂得如何根据地形的不同,来调整我们的进攻战术。”
“调整进攻战术?”阿斯卡列波夫上校一脸茫然地望着基里洛夫问道:“军事委员同志,您能说得详细点吗?”
听到上校的这个问题,基里洛夫侧过脸,笑着对我说:“丽达,你在军事方面比我擅长,还是由你来给他们讲一讲巷战的技巧吧。”
“好吧,军事委员同志,我就给他们讲讲。”本来我还想冲阿斯卡列波夫发火的,但看在基里洛夫的面子上,我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开始为他们讲解起巷战的注意事项:“……在狭窄街道投入大量的兵力用于进攻,那么我们的部队就无法展开任何战术队形,只能肩并肩地挤成一堆进行冲锋。面对德军密集的火力网,我们不难想象这样的场面,会是怎样的血腥:冲在最前面的战士被德军的机枪扫倒在地,后面紧跟的人群躲闪不及,纷纷被尸体绊倒,使得人堆和尸体越堆越高;没被绊倒的战士,又迎面遭到机枪的扫射,中弹后有的甚至连倒地的空间都没有,直接靠在了后面战友的身上。而德军机枪射出的致命子弹,会穿透已经牺牲战士的身体,打进后面战士的身体内,把已经死去和活着的人都穿了个透心凉。……”
我的讲述,让在场的指挥员们的额头上都冒出了冷汗。等我说完以后。阿斯卡列波夫一边抹着额头的汗水,一边向我虚心请教:“司令员同志,那我们该如何展开进攻呢?”
“以班为单位,成散开队形,依托街道上的瓦砾堆和弹坑,向德军占据的火力点接近。”为了确保反击能够成功,我耐下性子为他们讲解起我所知道的巷战技巧:“注意走的路线,一定要懂得对地形的利用……对于无法用手榴弹或者机枪火力摧毁的火力点,就用火箭筒摧毁它……”
等我讲完我所知道的巷战技巧以后,转过头问基里洛夫:“军事委员同志,您有什么要说的吗?”
基里洛夫点了点头,接过我的话对在场的指挥员说:“指挥员同志,我有两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家。第一好消息,朱可夫元帅亲口说,只要你们在这次战斗中表现突出的话,等战斗一结束,师长除了可以获得勋章外,还将被晋升为将军;第二个好消息,是我们的中央方面军已成功地解放了奥廖尔,如果别尔哥罗德的也能在今天解放的话,那就将具有特别重大的意义,证明我们的部队,不光有在两个方向同时发起进攻的能力,而且也具有同时在两个方向取得伟大胜利的能力。……”
基里洛夫的话说完以后,原本就安静的屋里变得更加鸦雀无声,大家都在努力消化自己刚刚所听到的一切。过了好一阵,因为激动而涨得满脸通红的阿斯卡列波夫,猛地转过身对自己的参谋长大声地喊道:“参谋长同志,把进攻营的指挥员集合起来,我要亲自向他们布置进攻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