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7章 李定国的反攻
本来以佯败诱敌,然后以伏兵围攻官兵,是流民军一贯的拿手好戏,反正“炮灰”多得很,死了也不心疼,死完一批再裹挟一批就是。正是由于不计伤亡的佯败太过逼真,官兵屡屡上当,中伏之后一败涂地。
不过眼下李定国的反攻与精心布置的埋伏战相去甚远,更多的是无奈之下的挣扎。在这种兵败如山倒的情况下被一路追击,不战死也会累死,还不如回过头拼了。在张献忠看来,官兵肯定追着追着也跑散了,要是运气好吃掉其中一股官兵,说不定能震慑其他的官兵,放弃追击也说不定。
可是等李定国好不容易聚集起一千多人马逆人流而上,穿过密密麻麻的人群迎上紧追其后的官兵时,心都凉了半截。
与乱哄哄的流民军不同,这伙官兵在长时间的奔袭中,仍然保持了相对严整的队型,每个营头(李定国并不知道琼海军团、营、连、排、班的编制)之间泾渭分明,一直保持着持枪小跑的姿势,随时可以投入战斗。
李定国倒吸一口凉气,这还是朝廷的官兵吗?印象中,甘肃等地精锐的边军都没有这样的军纪和素质,能够在战场上听从号令就不错了——前提是不拖欠粮饷——别指望在这样长时间、高强度的追击中还能保持队型不散。
看到对方的阵型,他就知道这次反攻毫无意义。可是义父下了命令,不打也不行,李定国硬着头皮举刀大喊:“兄弟们,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与其被当成猪牛一样驱赶活活累死,还不如拼了,大伙跟我上!”
流民们眼见再转身跑也来不及了,闭着眼睛嚎叫着冲了上去。双方的距离不到一里,相对而行,很快就会碰撞在一起。
黄猛甲带着特战队一直跑在最前面,正想顶上去,被魏连横劝住了。
“黄队长,你的部下已经斩获颇多,现在不如让我这些新兵多历练历练?”这是琼海军扩军之后的第一仗,既是考验,也是难得的磨练机会,如果成功守住几万流寇的围攻之后还能在追击中打败对方的反攻,能够极大提升这些新兵的信心,这场战斗结束后,新兵就会成长为精锐的战士。
黄猛甲爽快地答应了,放缓脚步。将军曾经说过要用流寇练兵,恐怕他在场也是这个意思,就不用去贪这点小功了。
魏连横策马来到最前方,对第一营的军官和士兵们做简单的战前动员:“第一营的将士们,刚才你们差点被这些流寇冲破防线,还死伤了不少袍泽,现在报仇的机会来了,敌人就在眼前,你们有没有信心证明自己不是孬种,去砍下他们的头颅祭奠死去的袍泽?”
蓝林和朱金虎站在一块,一起和第一营的士兵们大声回答:“有!”
“很好。我命令,第一营为先锋,二营在后,其余各营从两侧绕过,继续追击!”
死伤近半的第一营嗷嗷叫着扑了上去,负伤的朱金虎和蓝林冲在了最前面。
黄猛甲靠近魏连横,小声问:“魏团长,刚才这个营伤亡很大,怎么还让他们打头阵?”在他看来,应该用相对完整的第二营打头阵才对。
魏连横摇摇头:“好兵都是打仗打出来的,虽然第一营伤亡近半,可他们之前碰到了流寇的精兵,仗打得憋屈,肯定也郁闷的紧,心中有一股气无处发泄,如果在这种境况下得胜,比之后再打十次胜仗都有用,将来这些兵就会成为精锐中的精锐。再说这些流寇已经士气全无,也不是刚才那些精兵,咱们后面还有第二营保护,不会有闪失的。”
黄猛甲想了想,点头道:“有道理,你带兵果然有一套。”
第一营和第二营迎战,其余人绕开了战场,继续往前追。
俗话说哀兵必胜,第一营减员严重,可是正如魏连横所料,刚才独力抗衡流民军的老营,打得很憋屈,心中一股无名火无处发泄,现在团长给了他们证明自己的机会,情绪异常亢奋,一个个打了鸡血一般,旋风一般一头撞进了敌阵。相比之下,流民在逃跑的过程中士气已经降到谷底,论战斗意志,双方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刚一接触,流民就被对方的刺刀冲锋冲击得溃不成军。
李定国倒是勇猛无比,一把钢刀舞地水泼不进,先后有几名士兵没刺中他,却反被他砍翻在地。可是个人的武勇改变不了大局,身边的部下接二连三被捅死,围在他身边的红色身影越来越多,渐渐形成了围攻之势。
蓝林也在围攻的人当中。眼见一个年纪比自己还小的流寇武艺精湛,独力抵挡几名士兵的围攻而不落败,起了好胜之心,大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举枪刺了过去。
李定国刚好挡开两名士兵的刺刀,蓝林这一刺来得突然,力量又大,他来不及格挡,只能略微侧过身体,避开胸腹的要害,刺刀正中右臂。
“当啷”一声,钢刀掉落在地,李定国右臂受重伤,失去了攻击和抵抗的能力,只能连忙后退。蓝林一击得手,信心大增,举枪追了上去。
几名流民赶过来,大喊着:“小李将军,你赶快走,我们帮你挡住!”
在这几人的掩护下,李定国退到了蓝林的攻击范围之外。蓝林和战友刺死这几人之后,已经追不上李定国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跑远。
李定国捂住右臂回头看了蓝林一眼,似乎是要记住这个重伤他的士兵相貌。蓝林拍着胸脯喊道:“爷爷叫蓝林,下次如果还能碰上,定饶不了你!”
随着李定国的重伤退却,这支临时拼凑起来的队伍被第一营杀得落花流水,几乎全军覆没,剩下寥寥数人随着李定国跑了。
远处的张献忠懊恼地跺了跺脚,接应了赶上来的李定国之后,转身消失在逃亡的人流中。经过这一次试探,逃亡中的流民军队彻底打消了反攻的念头,一心一意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