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愁人的心事

  好大的一场雪啊!漫天飞舞的雪花足足飘了一整天,虽比不上小时的雪大,然而地上也是积了厚厚的一层,人走上去,也能没了鞋子。清晨起来,文冬做完晨练,不待小翠过来,倒先过去了。刚敲了一下门,门就开了,只见小翠站在门旁,一副柔情相迎的娇模样,文冬笑问:“怎么刚敲门,门就开了?是不是等情郎等得着急呀!”小翠一声“去你的”,说:“老远就听到你的脚步声来了,人家正要开门,你就敲了。”说着话,已重新关上了房门。正要转身梳头,又被文冬拦腰抱住,贴着脸,文冬轻轻说:“昨晚吓着了吧?”小翠脸一红,低低地声音说:“你还说呢!”对于文冬的亲热,小翠从来都是百依百顺、温柔有加,只是最后一道防线是必须守住的,实在守不住的时候,自己也不会刻意抗拒,只是那眼泪会不自觉地淌了出来,文冬见了,心也就软了,自然也就放弃了,因此直到最后,小翠之身依然是洁白如玉。
  拥着小翠亲热了一阵,然后文冬逗着小翠说:“你闭上眼睛的样,真好看!”小翠轻轻推了一下文冬,娇声道:“去!”然后脱开了文冬,对着穿衣镜梳着自己散乱的长发。见小翠背了自己梳着头发,文冬只好转身去看小翠的书桌,却见桌上放了一张刚考过的化学试卷,上面醒目地打着九十分!文冬笑道:“考了这么高的分,也不跟我说一声。”小翠握着她的那根正用橡皮筋扎的马尾辫,转过头笑道:“我想总分下来了再告诉你。应该今天会出来吧,也不知排名怎样?”文冬说道:“不管排名怎样,你单科能有这样大进步就可以了,就值得高兴,我也就没白费心血。”说罢,满意之色溢于脸上。见文冬这样高兴,小翠边穿衣服,边笑着走过来,还没等说话,文冬忽然看着小翠说:“不要穿这件,还是穿那件红色的好。”小翠低头审视了一下身上的这件淡粉色外衣,笑道:“人家穿什么衣服你也管!其实,我还挺喜欢这件的,又是新的;那件红的好是好,又暖和,就是艳了点,穿在身上你又要说像团火一样,叫人怪不好意思的。”文冬低声笑道:“还有---像个新娘子呢!”小翠抿嘴笑道:“去你的!”说笑间,已是催着小翠换了装。换上红装的小翠站在文冬面前,娇俏地笑道:“该满意了吧。”文冬说道:“本来嘛,外面这么冷,穿这件最合适了。”说罢,两人又拥抱着亲热了一阵,然后双双走出。面对同楼人的目光,小翠更是显得自信十足,走路的步态更是轻盈而富有节奏。
  其实,昨晚小翠从文冬那儿过来的时候已是很晚了,回到房中,见妹妹醒着,未及开口,妹妹反先问道:“这么晚,你去做什么了?”小翠说道:“上了一趟厕所。”说着,微笑了笑,然后催着妹妹早点睡。小燕见姐姐回来,也不去多想,很快就进入了梦乡。见妹妹睡着,小翠才稍稍松了口气,静静中,心中的涟漪依然荡漾着,脸上的红潮虽已退尽,然迷离的醉眼依然泛动着,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原本就亭亭玉立的样儿更是风彩俊俏。只是在这滋润的心中隐约又添了一段淡淡的新愁-----每每想着,脸总是热辣辣的,心总是砰砰直跳:自己对于他已是身不由己,就像一只听话的小羔羊似的,然悬着心总也放不下,生怕会有什么差错!虽已躺在温暖的被窝里,但翻来转去想着这个心事,竟一时难以成眠。
  想着在那边发生的事,小翠心里又是温润、又是羞怯、又是害怕,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其实之前,小燕也来过。她是从下面上来,见姐姐不在,就过来看看,也没说什么,只是说她一个人先去睡了,要姐姐早点过去,她一个人会害怕的。小翠满口答应着,文冬则笑道:“小燕说话,口气倒像你母亲的。”然后故作小声地对小翠说:“她是不是你母亲派来的?”小翠“扑哧”一声笑道:“乱说!说得就像搞间谍似的。”文冬说道:“不能排除这种可能。为什么现在你母亲很少上来管我们的事,原因可能就是里面还有一个小燕的存在,她觉得可以放心,而且有些事还可能会交待小燕。”小翠听了,眨了眨眼,望着文冬笑道:“就算是,也没什么呀。”文冬又笑道:“那当然!人家小燕有时还会充当我的信使呢!”小翠听罢,略想了想,然后也是会心地笑了。他俩又说了一会儿悄悄话,小翠欲要过去,文冬眉目间则露出欲留之意,其神情是那样焦渴!小翠的心是软的,看在眼里,实不忍拂了文冬的兴致,况且自己也正被惹得春心荡漾着呢!于是低声说道:“我去看看燕子。”文冬点头表示同意,并说:“早点呢!”小翠轻轻点了点头,又抿了抿嘴,瞟一眼文冬,便出了房。
  再过来的时候已是夜深人静了。两人重聚一起,文冬已然不能满足于拥抱接吻之类,按奈不住,开始替小翠宽衣解带,到最后,小翠只轻声说了一句:“把人家都剥光了!”说罢,正当文冬想要进一步的时候,小翠忽然低声哀道:“不行!万一有什么,我会跳楼的!”声音虽柔,语气却是坚定的。文冬镇住了,为自己的行为着实吓了一跳。其实文冬也并不真的就敢,那只不过是做做样子,调弄调弄而已,但如不当,也有弄巧成拙的可能。幸而小翠更是害怕,对文冬的行为只是当真,虽情迷意切,然恐惧之心终占上风,因而对文冬只是不肯。就在文冬欲行未行、欲住未住的时候,忽然静悄悄的走廊上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其声在文冬的房前停住,略停片刻又轻轻地走了。声音虽轻,但文冬还是敏锐地听到了,并猛然惊讶道:“是小燕的脚步声,赶快过去!”小翠正护着那个地方紧张害怕呢,忽听文冬这样说,竟吓得慌手慌脚不知怎样才好!关键时,还是文冬沉得住气,他一边催小翠收拾自己,一边说道:“你别走天桥,从我们这里下去,然后从后面绕到你们那边,大模大样,造成不是从我这里过去的假象。小燕问起来,就说肚子疼,上了一趟厕所。”可不是!文冬窗户下面的林子里确有一个小小茅厕,晚上如有内急,这里还真是绝好的方便处。这里小翠在黑暗中摸索着胡乱收拾自己,也不管乱不乱的,巴不得快点才好!慌乱中总算好了,依照文冬的话悄没声息地下楼去了。可没想到的是,刚到后面,忽然暗处蹿出一条狗来,朝着她汪汪直叫,吓得小翠又折了回来,着急带嗔地说道:“后面有狗,我怕!还是你送我去吧。”小翠没去成,文冬也急呀,久则生变,万一小燕不见了姐姐,跑去告诉她母亲,那还了得!于是说道:“送不得,别人会听出来的。后面有狗,那就走前面呀,如再碰见狗,就用雪团砸去。”小翠没法,也只好依了,壮着胆子,果真悄然回到了房中……
  虽然虚惊了一场,但从此又有了一个心事-----一个愁人的心事。
  中午时分,雪虽不下了,但天似乎还没有放晴的意思,那刀子似的北风时不时嗖嗖地刮着,打在姑娘的脸上红扑扑如桃面一般。看这天气,似是还要下雪的样子。虽然是这样阴沉、抑郁、冷风袭人的天气,可小翠觉得这样的天气再冷点、再来一场雪就更有趣了,那样的话,岂不到处是冰天雪地、雪满世界的壮美景象!然而当看到路边的桔林已被大雪压弯了枝的时候,小翠又不觉笑了,心说:“再有一场雪的话,恐怕这些桔树就要受不了了。幸好这天气不是随人愿的!”
  小翠迎风踏雪回到家中,头发已被寒风吹得有点零乱,脸颊红中透亮,眉目间含着笑意。恰好母亲也刚回来,见女儿一脸的喜色,不免多看了几眼,也不知女儿今天为何这般高兴?然女儿高兴,自己心中也是一种慰藉,看在眼里,并未说什么,只是脸上微微流露出母性的微笑。小翠见了母亲,则笑问:“妈,今天吃什么菜呀?”看着女儿,曹玲说:“大雪天也没去买菜,就只食堂里那几样菜。”小翠朝饭桌上看去,笑道:“还有我们家的霉豆腐!”说着,已然欢喜地拿碗准备吃饭。正这时,小松、小燕纷纷从外面进来,嘴中还直喊:“真冷呀!”见了小翠又都说:“你今天比我们还早到家呀?”说罢,都去拿碗乘饭,房子里顿时热闹起来。小翠见他们风风火火的样,便笑道:“不知是从哪个地方钻出来似的,个个都像饿急了眼!”小燕说道:“我看你比我们还急眼呢!”说着,大家已是满屋的笑声。曹玲本是在食堂就吃过了,这时看着自己的孩子们欢天喜地的样子,禁不住在一旁也是满心欢喜。
  吃罢饭,小翠把餐桌碗筷收拾了个干干净净,然后一家人在屋里闲聊逗笑着,真是家庭之乐乐融融。一阵热闹之后,小翠起身要出去,小燕忙说道:“这么早就去学校呀?还早着呢。”小翠刚走到门口,听小燕如此说,脚步放缓,稍稍迟疑,略回头,又笑了笑,并未理睬妹妹,然后一径地出去了。这里母亲只轻轻地看了一眼小女儿,也未说话,低下头依然做着自己的手中活,只是脸上露着黙黙的表情。小松倒是说了一句:“她哪是去学校,她才没那么早呢。”小燕听了,先一愣,稍时便恍然一笑,天真的笑声竟惹得母亲也是微笑不已。
  小翠走出房子,在雪地上轻浅地踏踩着,虽然雪面上有很多足迹,但小翠不愿踏着别人的足印行走,总想另辟一条属于自己的蹊径,小翠觉得这也是挺有趣的事。正要向着那边走去,忽然觉得还是别去,望了望,嘴一抿,眼含俏意,转身朝着自己这边走去。
  来到房中,整理书桌,又拿了本闲书坐于桌前,翻了翻,阅了阅,似乎很专注,可楼内不时有人走动,那眼帘却也不时轻挑,侧耳细听,一副凝神的模样。如此反复,无聊无趣,不觉叹息一声:“这个坏家伙!不想的时候,你偏来;想你的时候,偏不来。”叹罢,起身出来,向着那边走去。
  伸手正要拉纱门,却忽然开了,小翠愣神看去,立时笑道:“嗐!你把我吓了一跳。”文冬也是一愣,笑道:“你也把我吓了一跳。怎么今天走路无声无息?”小翠低头示意自己脚上的鞋子,说:“这么大的雪,今天穿的是这个鞋。”文冬低头看去,却不是平时穿的厚跟硬底鞋,而是软底的球鞋,笑道:“怪不得没一点声音。”小翠翘首望着文冬,微笑着说:“怎么,就去学校吗?”文冬笑道:“不是,正想去你那里,没想到你来了。”说着,双双又进得房来。虽然书桌前有一把椅子,但只要二人同时都在,小翠从来都不坐而只靠在桌旁,仿佛在男孩子面前,女孩子就该这样!!然而此时文冬却是没坐下,而是拿出一幅刚写好的“风声、雨声、读书声……”的字给她看,说道:“你看写得怎么样?”小翠轻轻看了一眼文冬,眉间带笑地接过字幅,又放在桌上展平,仔细品着,一边还念出了声,读罢,依然笑意满面地看着字,并未想说什么。文冬见小翠一脸无可褒贬的样,就说:“给个评语吧。”小翠略加思索样地说道:“你这几个字厚重、工整,看上去好,但经不起推敲,总觉得有种呆滞、做作之感,没有神韵。依我看,恐怕还没我那堂弟写得好,而人家还是小学生呢!”文冬听了,心里很不受用,觉得自己所盼的竟似一瓢冰凉的冷水一般失望,脸上的表情顿显尴尬。小翠见状,抿嘴一笑,说道:“看你!我本不想说,你偏叫我说;我说了呢,你又不高兴。看来,逆耳的话终究是不说的好。”说着,嘴一噘,眼睛却含笑意。文冬这时坐了下来,勉强自然地说道:“你说的是那个城里叔叔家的弟弟吗?”小翠笑说:“是啊,前段时候我们几个不是去了吗?看了他的字,小松背地里说那才叫书法。我也觉得的确写得好。”文冬黙然听着,心想:“也许城乡是有差别的,最起码文化环境就不一样。人家小学生都比自己强,我还练个什么劲!”想罢,黙黙收起了那幅字,那神情是多么的无奈。从此以后,文冬再也没写一个字,而是“专注”于读书学习中。
  见文冬还是黙不开心的样子,于是绕到文冬身后,双手环抱着文冬的肩背,嗔道:“不准你这样!叫人家怪不舒服的。”又说:“其实你这人的优点一般人比不了的,那逼人的英气、果敢的性格,还有那让人气又气不成、爱又爱不得的坏毛病,我最是喜欢了!有你这样的男朋友,我心里很是骄傲。”说着这样的话,小翠的脸已是紧贴着文冬的脸了;听着这样的话,文冬的心情豁然开朗,精神一振,抓住小翠那双细嫩的手,说道:“你说我有坏毛病,都有些什么呢?”小翠更是轻摇着文冬的身子,梦呓般轻声说:“不记得了!”文冬听罢,说:“好啊,你敢冤枉我!”说着,伸手一拉,小翠娇笑着应声倒在了文冬怀里,嘴里却说:“门还开着呢。”挣扎着要起来。文冬并不理会,已迫不及待亲吻起来。
  幸好外面没人走动,小翠起身说道:“你真坏!这要叫人看见多不好。”话是这么说,可眼角眉梢已是醉意朦胧,脸颊泛红。在红衣外套的映衬下,文冬不禁看得痴了,这里小翠见了,轻瞟了一眼,然后娇笑着走出了房门。见小翠出去,自己才回过神来,是该去学校了,于是跟着出来。下了楼,来到雪地上,在这白色的世界里,娇艳欲滴般的小翠显得格外醒目,看着她那故意不回头的傲人模样,文冬心中也是充满了一股骄傲之气!然而又觉得可笑又可气,你这个样子是做给谁看呢?小翠这才回转身娇嗔地笑着,也要抓雪团回击文冬,可文冬连躲带跑,小翠怎么样也砸不中,欢笑声却在这冰雪的世界里回荡不已。不远处从屋里出来的曹玲见了,露出了无奈的微笑,与她一同出屋的邻居则笑道:“你家小翠已经大了,已是‘女大不由娘’呢。”说得曹玲也不便说什么,只好打趣说:“我家小翠是不嫁人的,留在身边做个养老女哟。”一句非常耳熟的话!邻居听了,笑着说:“你家小翠不嫁人,人家男孩子可会追上门来的!”说着,都看着这边的两人年轻人笑了。也不知两个年轻人听见没有,反正他俩若无其事地笑着朝着相反的方向踏雪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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