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妃挡箭牌(八)

  此时的太后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不是看出了点什么, 所以才特意将她叫了过来, 还是有其他什么原因, 容姒反正是一点也不知道。
  只是在太后给穆连轩选妃的话说出口之后, 就一直笑眯眯地看着她, 虽然已经近四十岁了, 但这个女人保养的一直都特别好, 脸上没有一点皱纹,头发乌黑莹亮,就连眼神都带着一些少女的天真单纯, 跟穆元修站在一起,说是他姐姐恐怕也不会有任何人怀疑。
  而在太后看过来的一瞬,穆连轩与穆元修也几乎同时朝容姒看了过来, 两人虽然俱都面无表情, 但细看还是能看出穆元修眼底深处的厌烦,想来前一段时间她在沧海楼落他面子的事情, 他到现在都还在记恨着。而穆连轩则带着郑重和警告, 好似知道容姒因为骄纵而有些口无遮拦, 他母后这选妃的话题来得这样猝不及防, 之前他也没机会没时间告诫容姒要小心点说话, 所以此时也只能用眼神警告她了,要是这女人真的现在几不管不顾地闹了起来, 以他母后的眼睛,怎么会看不出猫腻来?
  容姒!
  穆连轩在心里暗暗念了一声。
  就连薛玉秋都跟着众人一起看了过来, 也是这个时候容姒才算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玉妃, 这位和容姒争了一辈子,斗了一辈子,最后死的甚至比容姒还要早的女人。
  叫容姒甫一看,就好像看见了晶莹剔透的琉璃美人一样,眉眼口鼻都生的那般恰到好处,最关键的是那一身欺霜赛雪的肤色实在是太傲人了,就感觉一群人坐在一起,就她一个开了美颜,雪色的肌肤甚至身上的白貂大衣都有些比不过了,要是邵青薇穿那一身白就像是穿了一身丧服似的,那么这女人竟然将这身白穿的拉高了好几个档次,邵青薇与她一比,根本就是丫鬟角色。
  薛玉秋冷艳高贵,容姒华丽雍容,她实在有些想不明白了,怎么这样两个女人全都输在了邵青薇那要啥没啥的女人手里,就连穆连轩、容飞舟都一起栽倒在她的手里,怎么这个世界这么不看脸吗?
  薛玉秋见容姒没有回答太后的话,反而一直盯着她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心里不免就不爽起来了。
  她今天是哪里穿的不对了吗?怎么这女人老是盯着她不放?还是又在挑刺?每回见面她都能找到自己穿着亦或者言语上的漏洞,抓住了就吵吵个不停,每回都刺得自己要憋闷好几天。
  但面上工作还是要做的,薛玉秋冲着容姒笑了笑,“贵妃娘娘,嫔妾今天的衣着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挺好看的,白色很适合你,特别适合你,你穿着很好看。”容姒又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赞美道。
  这叫薛玉秋脸上的笑容瞬间一僵,差点就没绷住,这好端端她做什么要夸自己?她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啊?难不成有什么阴谋?还是因为皇上、太后、景王都在,她不好跟她撕破脸?可是容姒也不是个会忌惮这些的人啊?不对,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那边薛玉秋已经陷入了阴谋脑补之中无法自拔了,这边容姒抬头就冲着太后娘娘笑了笑,“太后娘娘,您觉得好就好了,反正这些姒儿都不懂的,也帮不上什么忙。”
  此话一出,穆连轩就立刻小幅度地眯了眯眼,那头太后的手指也跟着动了动,随即笑了笑,“关键元修现在也没立后,后宫就你和玉妃两个最大,哀家年事已高,也没有那个心力操心这些事情,今日将你们二人叫来也是叫你们稍微多注意一些身家清白,性子温良的女子,帮着一起挑选挑选,元修现在没有立后,你们啊,也当是尽一尽你们半个嫂子的本分。”
  太后继续笑眯眯地说道,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就是在鼓励她们两个争后位的意思,甚至还有办好这件事,登上后位的可能性也更大一些的意思,看来容姒与薛玉秋平时的那些小打小闹看在这一位的眼中,根本就不算什么东西。
  这女人虽然喜欢身边的人单纯些,但真的涉及到母仪天下的皇后时,还是非常看重女人的心计手段的,她也确实要看一看这两个女人到底谁更适合做她的儿媳妇,至于里头有没有试探容姒的意思,她就不得而知了。
  而一听完太后的话,薛玉秋的眼睛瞬间即一亮,但面上却还是带着淡淡的笑,表示太后不必忧心,保证完成任务。
  容姒就只是跟着笑笑。
  这叫太后瞬间就眯起了眼睛,转头看向穆连轩。
  “连轩,你的意思呢?”
  “儿臣谨遵母后懿旨。”
  客套疏离的话,看来穆连轩对他这个娘,埋怨很深啊。
  之后太后就借口说要午睡,他们几人就告辞出来了,在门口的时候,容姒还笑眯眯地邀请薛玉秋有事没事都可以去她那里玩,直笑得对方整个人都有些发毛,甚至都没跟皇上多说两句,就急匆匆地走了。
  那头穆连轩也笑着告辞了,临走之前深深地看了容姒一眼。
  他一走,穆元修就立刻扯着容姒的手臂往前走去。
  “怎么?舍得回宫了吗?一个贵妃娘娘,一声不响地就出了宫,在宫外一待就是半个月,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是我的妃子,是宫里的妃子?哪个妃子像你一样,天天就想着往外跑?啊?”
  “你哪天不还带着一个小丫鬟吗?一看就知道是个女的,别以为我没看见……”
  “你能和她比?”
  一不留神,穆元修就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闻言,容姒转头诧异地看着对方,“我,我怎么就不能和她比了?啊?她剽窃人家诗词我都还没说呢?长得还那么丑,连我脚趾头都比不上,你说我怎么就不能跟她比了?哦,你现在不喜欢小姒,也不宠小姒了是吧?好,那你以后就别来找我,找你的丑八怪去!”
  容姒骄纵地一跺脚,转身就要往前跑去。
  容姒跑了不要紧,可是她身后可是站着容天浦,容飞舟的,而穆连轩又在一旁虎视眈眈,穆元修是怎么都不能放任容姒因着邵青薇而跟他闹别扭的,咬了咬牙,上前两步就将容姒整个地抱进了自己的怀中,“好了,好了,小姒,是朕不好,朕这不也是气上了头了吗?你看你那天在沧海楼让我出了那么大一个丑,朕这不也是没有怪你吗?你一个宫里的贵妃娘娘一出宫门就是半个月,母后问起来朕都不知道你在什么地方,派了小泉子去请你,左请不回来,右请不回来,朕这也是真的急了,你别生气了?嗯?”
  穆元修搂着容姒,轻声安抚道,心里却悲愤异常,什么时候他一个皇帝连发脾气的资格都没有了,还需要看一个嫔妃的脸色,要哄着她,捧着她,惯着她,他真怕他有朝一日,习惯成自然,那样这个皇帝做着又有什么意思?
  容家,容姒!
  穆元修在心里暗恨,手下却始终轻轻拍着容姒的后背,安抚着她。
  闻言,容姒安静地伏在他的肩膀上,许久才缓缓抬起头,眼眶微微有些发红,“真的?”
  “自然。”
  “我,我也知道是我不好,我也该向你道歉的,可是我在家里待了没多久就生病了,病的很严重,你不要生我的气好吗?我保证,以后没有你的允许,绝对不会出宫门的,好吗?”
  容姒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带着讨好与迁就,这叫一向只能看到容姒霸道蛮横的一面的穆元修瞬间就有些受宠若惊了,特别是小姑娘的手指头一直缠着他的小指头,缠缠绕绕的,难得的,穆元修有了一种被容姒讨好到了的错觉,许久才又将容姒轻轻抱进了怀中,“你能这样想就最好了,今晚朕去你那边歇息。”
  “可我,可我小日子来了……”
  容姒面露为难与羞意。
  穆元修见状,亲了亲她的额头,“没事,朕就抱着你什么也不做。”
  实在是邵青薇最近也不知道是怀孕了的缘故还是其他,脸色变得极差,而玉妃那边他又去的太多了,容姒又刚回宫,最关键温柔小意到他都有些怀疑自己在做梦,他有点想要延长自己这个梦。
  一晚无梦,等穆元修第二日去上朝的时候,都感觉因为睡得好了,而精神了不少。
  这头打着呵欠起床的容姒,忽然就觉得那穆元修该不会是被原主虐久了,自己又做戏做久了,又或者他根本就是个抖m,稍微给他一点甜头就乐呵呵个不行,容姒这边也知道了该怎么攻略这一位了。
  她起了床,初春的天气,御花园里很多的花都开了,她正好去逛逛,谁知道冤家路窄,刚好就碰到了出来散心的邵青薇,最关键的是她好像正在施恩于穆浥尘。
  一身白衣的女子将滚到自己脚边的糕点捡了起来,然后用自己的丝绢掸了掸上头的尘土,刚准备递到对面那痴傻的睿王爷手中。
  容姒上前两步就一把拍掉了那糕点,随后就将穆浥尘一把扯到了自己身边,“啧啧,你这女人看着挺善良,怎么能把从地上捡起来的东西给别人吃呢?”
  “是你……”邵青薇顿了下,随即冷静下来,淡定地说道,“嫔妾参见贵妃娘娘,睿王的糕点掉了,嫔妾也只不过就是帮他捡了起来,而且我也已经掸干净了……”
  “真干净了你就自己吃啊。”
  “娘娘您别欺人太甚。”
  “本宫怎么就欺人太甚了?你看你都不吃,就哄人家傻子吃。你这人良心有点坏哦……话说本宫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你?你这张丑脸有点眼熟啊?”
  容姒抱臂皱眉道。
  她当然不是真的认不出她,就是想气她罢了。
  果不其然那头邵青薇被容易容姒气了个半死,这容姒处处跟她作对,谁知道一转头就忘了自己的长相,她就这么不引人注意吗?
  只是还没等邵青薇说些什么,容姒就立刻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丑八怪本宫都没兴趣记得,糕点你自己都不吃,就别给别人吃,傻子吃坏了肚子你负责?”
  容姒白了她一眼,扯了穆浥尘就往前走去,“下次别让本宫再御花园看到你,不然本宫就叫你吃光那些掉在地上的糕点。”
  “容姒!”邵青薇感觉自己气得肚子都有些疼了。
  而这边走了没多久,那穆浥尘就想跑,还好容姒抓紧了。
  “又跑?这下本宫……我可抓住你了吧?我看你怎么跑?哼,上次我怕可是给了你那么多糕点呢,结果你走了竟然还冲我做鬼脸,你说你良心是不是坏透了?”
  容姒笑着扯了下他的脸颊,一副得意洋洋的架势。
  叫穆浥尘直接就愣了神,肚子饿得叫了一下,才忽然反应过来。
  一听这叫声,容姒忽然就朝他挑了挑眉,“你饿了对吧?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然后穆浥尘就看着容姒叫自己手底下的小太监直接就去捉了玉妃的锦鸡,那架势就好似做了无数遍一样熟练,然后他就看着容姒蹲在御花园的一角,根本就不管自己身上的华丽宫装,蹲下身来就拉着他一起给那清理好的鸡裹泥巴,“我跟你说,这叫花鸡还是我早年在外游玩的时候跟人学的……”
  容姒一边裹一边兴奋地说道,“每回我都叫小路子偷,咳咳,去问玉妃那边借一只鸡过来,谁叫她平时总是和我过不去,嘿嘿……”
  边笑她还边伸手在自己发痒的鼻头上擦了下,瞬间就黑了一小片,看得穆浥尘都愣住了。
  “我跟你说,我已经多年没出过手了,今天就当是破例了,看你平时吃的也不咋样,天天吃那干硬硬的糕点,今天就给你改善一下伙食。话说上次那几个小太监没再欺负过你了吧,我叫小路子特意去太监房警告过他们。”
  看着穆浥尘那迷茫的小眼神,容姒轻咳了一声,“哼,你别以为我是在对你好啊,还不是看你可怜,话说你还是个王爷呢,吃得都没小路子好,你会说话吧?怎么每回见你你都不说话呢?”
  “鸡……”穆浥尘指了指那被容姒丢进火里的泥巴鸡,脸上有点焦急,就要伸手去拿。
  容姒立马就将对方的手拉了回来,“你是不是傻啊?火没看到啊?哦,对,你是傻,算了,不跟你计较了,鸡要烤一会才能吃,现在还不能碰知道吗?”
  容姒温和地解释道,手捏着穆浥尘的,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其他,一时半会并没有放掉。
  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穆浥尘的心底闪过一丝复杂,他也没料到长这么大,第一个会关心他这么个傻子竟然是他的仇人之女。
  差不多烤了好一会,容姒这才忽然甩开穆浥尘的手,一脸兴奋地拨着那灰烬,用树枝敲打着石块,一敲开,那被荷叶包裹着的鸡就瞬间散发出浓烈的味道,容姒立马就转头看向穆浥尘,鼻尖上的泥巴已然干涸,一脸开心地指着鸡,叫他吃,“吃啊,趁热,额,不对,念夏,打点水里我们洗把手……”
  见穆浥尘一直盯着水,容姒立马就将他的手按进了水里,随意给他搓了搓,用丝帕擦干净,“快吃吧,我跟你说,玉妃那边的锦鸡最好吃了,你一馋了就去偷,她最宝贝这几只鸡了,上次还叫她的鸡啄我来着……”
  “娘娘,分明就是你非要去剪那锦鸡屁股上的毛做毽子……”
  “敛秋你闭嘴,毽子你没踢啊?就你踢得最多……”
  小丫头撇了撇嘴,没说话。
  玉妃养锦鸡也不过就是因为它们长得有点像凤凰,取个好意头,谁知道就弄过来这么几只,被容姒又偷又薅尾巴的,怎么能不和她急。
  现在容姒还撺掇着睿王这么个傻子去她那边偷鸡,也不知道被她知道了会不会气疯了。
  然后容姒就笑眯眯地看着穆浥尘吃鸡吃得满嘴都是油,给他擦干净之后,十分老练地将这些东西全都毁尸灭迹了,站起来拍拍身子,又成了那个雍容华贵的贵妃娘娘。
  跟穆浥尘打了招呼说饿了就过去找她,就开开心心地走了。
  徒留下穆浥尘一人站在原地愣了许久,手里还捏着容姒给他擦手的手帕,直到走到一个假山里才缓缓卸去自己痴傻的表情,轻笑了一下。
  “容姒么……”
  可以说他自从遇到了她,他总是会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给她在上元节的时候赢花灯,今天又跟着她一起吃了叫花鸡,或者应该说这容贵妃从来都是个不走寻常路的人,只不过最近他刚好碰到了罢了。
  过了没多久,殿试很快就结束了,状元、榜眼、探花郎的人选也一一确定了。
  琼林宴与百花宴也要跟着召开了,就在召开的前一晚,穆连轩还过来找了一次容姒,跟她解释了,不管将来娶谁为妃,他的心里记挂着的都是容姒,叫她不要介意,最关键的是表扬她那天在太后宫中十分识大体,并且又送了她一根簪子。
  容姒随意地丢到了自己的首饰盒里,没多理会。
  而下面各位大臣的女儿们得知这场百花宴又是一场给景王选妃的盛宴,甚至皇上到时候都说不定会选择一两名填充后宫,还有状元榜眼、各位王公大臣的嫡子都会过来,一个个都卯足了劲开始准备了起来。
  所以等到了那一天,容姒只觉得面前红红绿绿什么色儿都有,百花宴和琼林宴是隔着一片湖的,湖很小,甚至都能看到对面的人的模样。容姒这边都是女人,各种各样,燕瘦环肥,就连宫中的嫔妃一个两个都出来了。
  薛玉秋依旧一身冷白,邵青薇也是一身白,看着倒是丰腴了不少,但正如容姒所预料的那样,站在薛玉秋的身边就跟洗脚婢一样。
  一开始两边的情况是那边的人开始吟诗,这边的人开始赏花,偶尔吟诗,后来就变成了两边开始以题作诗,俱都有不少佳作传来,也有不少人因诗看对了眼。
  本来这该是邵青薇一个人的惊艳四座才对,谁知被容姒用一本诗集断了后路,她便只能坐在角落里,几乎咬碎了牙。
  而吟诗的半途之中,容姒忽然就被人塞了张纸条,说是容飞舟过两日就要回军营了,现在有些事情要跟她交待,约她在倚梅园一聚,事情比较紧急,所以恰好就约到了现在,纸条的最后还留了句妹妹你要是真的原谅了我,就请一定要来。
  看来这留纸条的人不仅仅调查过她家的情况,连她和容飞舟兄妹最近冰释前嫌的事情都知道,还特地写在了纸条里。
  容姒揉皱了那纸条,笑了笑,看着面前这群作诗作嗨了的人,就往倚梅园走去,眼睛余光还是注意到了邵青薇微微扬起的嘴角。
  谁知道容姒站在倚梅园的门口还没等她走进去,忽然就伸出一只大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容姒一惊,但快速地就镇定了下来,她已经跟念夏她们交代了,应该不会有太大的事情,谁曾想下一秒她整个人就被带着腾空而起。
  直到她坐到了倚梅园正中央的那株大榕树的枝叶中央的时候,她都还有些没有回过神来,因为太过惊愕,脚下一滑,差点没掉下去。
  “小心!”
  男人低沉的嗓音在她耳畔轻轻响起。
  容姒猛地转头,竟然直接就看了那带着上元灯节时候面具的穆浥尘,“是你?”
  她惊喜道。
  昨天那顿叫花鸡没白请。
  “有人要算计你……”他解释道。
  “所以你在帮我?我知道有人要算计我……”容姒对着他自信地笑了笑,“不过还是谢谢你赶过来,好奇怪,这大白天的你怎么还带着面具?你是哪位大臣的儿子吗?今天也进了宫?”
  “我脸上有胎记,不能见人……”
  男人的话还没说完,两人就忽然听到从树下传来一阵猥琐的声音,“小宝贝,你在哪儿呢?快出来,快出来啊……”
  来人竟然是那刘戈。
  容姒睁大了双眼。
  他连门牙都没补好,就又被人提溜了出来,也忒倒霉了。
  邵青薇可真记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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