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生病,贾元春得支持。

  林绯玉戴着香囊安心了许多,到安寿宫请按时她特地慢吴佩宜一步,让吴佩宜抢了太后下首的位置,自己顺势坐到了皇后下首,算是三人里离太后最远的一个。聊天时她微微闭气尽量不开口,做出受孕期影响容易疲惫的样子来,微笑着倾听太后和皇后说话。
  过了一会儿,太后扫她一眼,不太高兴的问道:“听说淑妃昨个儿发作了几个宫人?”
  林绯玉惊讶的抬起头看她,“是,昨儿晚上有几个宫人偷奸耍滑,臣妾就处置了他们。莫非他们有什么身份……跑到太后娘娘这儿来告状了?”
  太后被噎了一下,总不能直说碧容是她派的钉子且她消息灵通还监视着永华宫吧?但太后毕竟是太后,心里不悦,面上是不会显露一分一毫的,她转而提起提起了司绍在永华宫留宿,“淑妃啊,你年纪还小,不知道轻重,回头本宫让太医去跟你嘱咐嘱咐,这胎儿刚怀上是最不稳的时候,可得注意着,怎么能让皇帝留宿呢?且这后宫委实太清净了,皇帝要雨露均沾才能为皇家开枝散叶。本宫知道你心里头不舒坦,可这皇帝子嗣也是国家大事,你可不能使性子。”
  太后也不等她回话,转头又去数落皇后,“华儿,你也是的,怎么也不劝着点皇上,就算刘氏几个身份还低,这不是还有吴妃吗?皇帝也不小了,着实该添几个孩子热闹热闹,协调后宫、劝谏皇上,这都是你皇后的本分。”
  皇后撑着笑脸应了,心里又是嫉妒又是烦闷,劝谏皇帝?那纯属费力不讨好!可如今太后开了口,她又能说什么?说劝不了皇上岂不显得她无能,不受皇上重视?可真的去劝皇上,她相信皇上会给她这个面子,但心里一定会对她不待见,这叫什么事?!她每天忙得很,这个远方姑母不但不帮她反而还给她添乱,安的是什么心?
  皇后偷偷瞥了太后一眼,从前觉着慈爱的面孔忽然刺眼起来,太后若真心对她好就该暗中辅助她梳理后宫势力,可太后却袖手旁观,莫非太后是打着不放权的主意?太后的儿子前太子已经废了,父兄也贬了职,家族没落。反观她的父兄,从前是依附于太后一族的,但她当上了皇后,只要尽心扶持,定有一日会成为整个家族的领头人,让族人都来依附!说不定因着这个,太后和她离了心,哼,宫权她势在必得,决不允许任何人插手!想到这,她还瞥了眼林绯玉和吴佩宜。
  林绯玉感觉到她的目光,只装作不知,先前太后直接去问皇后了,她也就趁机少开口,反正在这几人面前她说什么都是狡辩。那几个人名义上到底是她的奴才,她就是杖毙了也没人能说什么,想必太后不满的是少了个好用的钉子吧?培养那么个姿色不错的去勾引皇帝也不容易呢,若能勾引成功顺便气得她动胎气就更好了,可惜什么都没做,这颗棋子就废了。
  吴佩宜看到屋里的屏风不怀好意的笑道:“太后娘娘,臣妾觉着淑妃许是闷在房里无趣得很,才会迁怒于奴才,那些奴才怎么样倒是无所谓,可若气坏了淑妃伤着了小皇子岂不是罪过?依臣妾看,淑妃不如多到御花园走走逛逛,权当散心了。”
  太后目光闪了闪,慈爱的笑着,“吴妃说的很是,这有了身子就该多走动,整日闷在房里怎么成?淑妃啊,刘氏、张氏几个平日也没什么事,你大可约上她们在园子里玩玩,看个景儿也是好的不是?”
  林绯玉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是臣妾不好,让太后娘娘和吴妃操心了,不是臣妾不想多走动,实在是臣妾头一年来京城,还适应不了这么冷的天儿,只恨不得在周身都摆上暖手炉呢。”
  太后一怔,上下打量一眼倒没看出她穿的厚,什么怕冷?分明就是借口!“既然如此……”
  “太后娘娘,”吴佩宜丝毫不放弃给林绯玉使绊子的机会,连忙建议,“臣妾听闻淑妃的绣功极好,皇上身上佩戴的荷包怕就是淑妃绣的呢,不若让淑妃为太后娘娘绣一本佛经?既能全了淑妃的孝心又能打发时间,淑妃你说呢?”
  林绯玉轻轻的瞥了她一眼,笑容不变的点头,“太后娘娘若是喜欢,那可是臣妾的福气,只是臣妾自有了身子就乏得很,总是想睡觉,怕不能三日五日就绣出来了,臣妾第一次有身子也怕伤着孩子呢。”
  林绯玉嘴边噙着一抹温柔的笑,一手轻轻放在腹部,那模样让皇后和吴佩宜都微微变了脸色,暗骂她故意戳她们的痛处。
  太后脸上一僵,人家怀孕还让人家绣佛经不就是不慈么?可话已经说到这儿了,若再收回更不好看,她只能顺着接下去,安抚道:“不过是为了让你打发时间,别胡思乱想伤着了身子,是不是给本宫绣的倒没关系,你且当自己绣着玩,想绣多久就绣多久。”
  林绯玉笑着点点头,没再看吴佩宜一眼。吴佩宜只觉得连出两招都没为难到林绯玉,心里堵得很,更加怀念以往冯宛云和柳心蓉陪在身边的日子,有军师、有出头鸟,她只要坐观好戏就行了,如今什么都得自己来,真是憋屈死了!难道真要想办法把她们弄进宫?想着和昔日好友共侍一夫,她有些反感,但又想到她如今见都见不到司绍,在宫里着实孤单,似乎将那两人弄进宫也没什么接受不了的。
  几人明枪暗箭的说了一早上,林绯玉一直聚精会神的在她们面前练演技,把这些全当成了必须完成的工作,心态摆的很正,该应付应付,该虚伪虚伪,上班的时候不对工作有任何不满。
  出安寿宫的时候,贾元春从一旁转了出来,惊讶又惊喜的看着林绯玉,随即反应过来,通红着脸羞愧的请安,“奴婢拜见淑妃娘娘,实是奴婢许久未见亲人,乍一见到表……淑妃娘娘有些失态,望淑妃娘娘原谅。”
  林绯玉早就听到拐角处有一人的呼吸人,在那等着她靠近才转了出来,没想到是贾元春。她看着贾元春亲近的表情又看了看贾元春头上黑色的-30,第一次觉得王氏和贾元春可真是亲生母女,一个佛口蛇心,一个表面无辜内里阴暗,贾元春可谓是尽得王氏真传。
  “原来是贾女史,昨日不是才在太后娘娘那里见过吗?”
  林绯玉微微笑着,但贾元春就是感觉到了对方的疏离,她有些不解,家里对她有多称赞多宠爱她是最清楚的,所有兄弟姐妹都知道她是元月初一的生辰,将来会有大造化,所以无论嫡庶都对她十分亲近,怎么这个表妹似乎不喜她的样子?对,林表妹已经是娘娘了,自然会把她这个有大造化的表姐当做敌人,如此倒也是正常的。
  自以为想通了缘由,贾元春更加亲近的笑了笑,“在太后娘娘面前奴婢需谨言慎行,不敢多说,其实奴婢对家人甚是想念,听说淑妃娘娘曾在家中住过一阵,不知家中长辈可安好?”
  林绯玉看出她心计不深,只是有些小聪明外加野心不小,当即不再同她客气,嗤笑了一声,“贾女史知晓本宫在荣国府住过一阵,那可知本宫是因何搬离荣国府的?”
  贾元春一愣,实在没想到对方会突然撕破脸,只得勉强扯了个笑,“这……奴婢和家中通信的时候不多,知晓的也不清楚,想必是因为林姑父升迁进京才搬离的吧?”
  “那只是原因之一,更重要的是,再住下去怕是本宫连命都没了!”林绯玉微微倾着身子眯起眼盯着她,“那被休的贾家妇王氏,胆大包天,勾结马道婆施行巫蛊之术妄图害死我林家满门,你说本宫可还能放心的住下去?”
  “不!这不可能!”贾元春尖利的叫了一声,猛摇着头。她的震惊没有半分作假,她知道母亲被休同林家和大房有关,想着许是爵位之争还有与贾敏的恩怨,但她从没想过母亲会做这种事!这种事被抓住哪会有好下场?母亲疯了吗?“我不相信,你骗我!”
  林绯玉直起身淡漠的看了她一眼,“所以,收起你那虚伪的面孔,不要再同本宫攀关系,本宫同你生母王氏可是生死之仇!”
  林绯玉说完不再管呆滞的贾元春,扶着紫樱的手慢慢走回了永华宫。对皇后、太后之流她必须敬着,不能让人抓住恃宠而骄的把柄;对刘氏几个有心计的“姐妹”她必须虚与委蛇,她需要后宫平衡少冲突;但对吴佩宜、贾元春这种好感度极低又只会小聪明的人,她实在没必要忍着,特别是她知道她们最后的结局,当她们的靠山王子腾和吴将军失势后,等待她们的无非就是冷宫或死亡。
  皇后应了太后的话,十分无奈的在司绍初一留宿承元宫时向他进谏,“皇上,如今淑妃有孕,实是宫中一大喜事,臣妾以往疏忽了子嗣问题,是臣妾的错。皇上已登基为帝,自然是多子多孙为好,若宫中能再传喜讯,于前朝也是件好事,您看呢?”
  司绍转了转手上的扳指,沉默片刻,“是太后让你说的?”
  皇后尴尬的低下头,毫不犹豫的把太后卖了,“皇上,太后娘娘也是为您着想,她老人家也很想抱孙子呢。”
  司绍看了她一眼,轻敲着桌子,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大选还未到,朕不打算广纳宫女传承子嗣,子孙缘不可强求,顺其自然就好。”
  皇后捏着帕子的手一紧,原来皇上不愿让宫女诞下皇子,那她当初在王府时推身边的方氏当了侍妾岂不是被皇上不喜?还有那句不可强求,皇上成婚这么久一直没有子嗣,即使有怀了孕的也没生下来,如今林绯玉才入门就稳稳当当的怀上了,皇上这是暗示她们几个即使雨露均沾也生不出?
  皇后心里纠结得很,只觉得心口像针扎一样疼,皇上虽没说什么,但她直觉皇上是在怪她,怪她掌管后宅不利,几年间连一个子嗣都没有出生。可她又能如何?难道她自己没生就要眼睁睁去看着别人生下长子吗?那怎么行?!
  司绍见她这般,不着痕迹的皱了下眉,心里叹了口气。当年太后为了打压众皇子,给他和三皇兄挑选的王妃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家族,礼仪规矩虽不错,其他方面却比高门贵女差了一筹。二皇兄若没有甄贵太妃护着,怕也娶不到高门女,那时太上皇也一心为太子着想,对此视而不见,何曾想过寄予厚望的太子会造反?
  想起太上皇退位前特地点了林绯玉和吴佩宜为他侧妃,司绍眼中的嘲讽一闪而逝。一个个都妄图打压掌控他,太上皇甚至想拿他当傀儡,他这会儿最重要的事是从太上皇手中□□,后宫之事还是顺其自然吧,大不了偶尔帮扶一下皇后,让后宫不至于失衡就好。没有绝对的权利就算多子多孙也未必护得住,多思无益。
  这对世间最尊贵的夫妻这一夜同床异梦,一个只重视江山,其他一切均须退后;一个纠结于丈夫的几个女人和未来将有的孩子。二人所思没有丝毫交汇,司绍已经放下了后宫之事,皇后却越陷越深,在不知不觉间,二人已经渐行渐远。
  这一夜,林绯玉一觉好眠,这一夜,张氏见过了太后,回到寝殿哭声不断。
  几日后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天气骤然转寒,不少人一时不适应都染上了风寒。林绯玉立刻找到了机会,太后无缘无故生病会惹人闲话,但同许多人一起染上风寒却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她用一种可降温的植物同程灵素换了特制的药物,欣喜于自己随身带着个医毒大师,还同情心泛滥的感慨起程灵素的悲剧命运。
  在一次深夜潜入安寿宫给太后下药后,林绯玉就打算拐弯抹角的和程灵素谈谈心,最好能说服她不要痴情于胡斐,不要傻傻的为心上人送了性命,最不济也要提醒她时刻注意敌人。谁知几次聊天之后,她发现对方的位面剧情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且对方并不知道什么剧情。
  她琢磨了半天,忽然想起她自己在这个位面,其实系统也没透露过剧情,她所知道的那些是她在上一世本来就知道的。也就是说,如果她是这个位面的本土人士,那她得了系统也只会知道有一个目标,有许多任务,能够让自己一辈子活得越来越好。
  那么是不是她能连接到的位面都是由系统发布任务,逆袭原剧情的?就像她也是穿越过来之后才知道上一世自己只是个“恶毒女配”,对比来说,她这辈子的身份应该就是红楼梦里从未提及的连炮灰都算不上的超级炮灰。于是系统给她制定了逆袭之路,从超级炮灰成为太后,就算是这个位面女人所能走到的极至了。目前看来,她也把红楼的剧情全改了,不过不能掉以轻心,警幻、马道婆之流说不定隐藏在什么地方伺机而动呢,她还没到能放松的时候啊。
  入冬了,太后着凉染了风寒,太医诊过后说病情很轻,只是太后年岁高了,需要好好养养。太后倒是想继续折腾林绯玉,但即使命宫妃来侍疾也不可能让一个怀着孩子的宠妃伺候她这个病人,这点她还是很清楚的,最后只能无奈的放弃了用熏香除去林绯玉的肚子,转而盘算如何暗示贾元春出手。
  太后免了请安,专心养病,几位太医轮番诊脉均说病情很轻,可惜就是怎么用药怎么养着都好不了,太医们只能归结到太后是年事已高、忧思慎重、年轻时伤了底子等等说不清楚的缘由上,太后的风寒便只能稍微延长了养病期,让林绯玉偷了个闲。
  贾元春上次是当真被林绯玉给吓住了,浑浑噩噩的过了好几天才醒过神来,一开始她只当自己无路可走了,有个用巫蛊害人全家的母亲,她还有什么前程?可她不甘心,多年跟在太后身边,见惯了宫妃对太后的跪拜,见惯了太后在后宫中的权势,她怎么可能甘心?
  刚好,在贾元春打算求助太后向太后投诚的时候,收到了舅父王子腾传进宫的消息,说会全力支持她上位,让她尽管使手段搏一搏,只要别太过,皇上看在舅父的面子上会给她位份的。
  王子腾的话犹如一颗定心丸,之前她的身份是荣国府的嫡长女,是一等将军贾赦的侄女,如今她的身份则是王子腾的外甥女。王子腾手握兵权,显然更具分量,两皇交替之际兵权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她相信皇上一定会看重她的!
  同贾元春一样不甘心的还有被关在家庙里的王夫人,王夫人每日早晚承受着头痛欲裂之苦,腹部的冰冷刺痛虽然消失,但她养尊处优惯了,突然间没了贴身伺候的丫鬟,份例低只够她温饱,连个汤婆子都不给,让她身体和心理上都承受了巨大的痛苦。
  她不甘心贾政居然休了她!她不甘心哥哥王子腾居然把她扔进家庙!她不甘心费心谋划这么多年,儿子女儿却什么都没得到!最不甘心的是,贾家大房把所有的过往全部抹平,她就算知道贾家再多的隐秘也无法将大房拖下水,让她眼睁睁看着昔日不屑的大房越来越风生水起,简直是对她最大的折磨。那是属于宝玉的爵位!那是属于她的荣华!还有那林绯玉,什么四妃之首?凭什么她元月初一的元春还苦苦的当着女史?
  王夫人披散着头发,蜷在家庙里一个简单的床铺上,裹紧被子依然冷得直哆嗦,只有一遍遍念着这些恨意才能让她清醒下去,否则只怕她早已受不住一病去了。
  门外的小厮开了道门缝看她一眼,皱皱眉,快步返回了前院书房,“老爷,王氏还是老样子,除了那个头痛发疯的怪病,没有其他异常,平时看着也并不疯癫。”
  王子腾眉头紧皱着,对这个因一时嫉恨而落败至此的妹妹有些怨恨,恨不得她生场大病没了才好。可王夫人命硬得很,不管早晚头有多痛,过了时辰就恢复正常。他多年前能接任族长继而抓住机会步步升迁也有王夫人在贾家的帮扶,他忘不了那个恩,不然……真想一杯毒酒下去,了断个彻底!
  不过,到底他还要支持贾元春,若贸然杀了王夫人,日后被贾元春知晓,他也要顾忌一二。王子腾叹了口气,闭上眼靠在椅背上,“罢了,她说有要事求见于我?她怎么知道我进京了?”
  “回老爷,是……是几位族人跑来打骂王氏时无意间说出来的。”
  王子腾周身的气息瞬间一冷,“哼,那些族人,被人挑拨几句就先自乱了阵脚,若我不想法子回来一趟哪里镇得住?可查清了是谁再搞鬼?”
  小厮头垂得更低,“回老爷,是贾琏暗中安排的,罗家也帮了忙。”
  “贾琏?”王子腾睁开眼怔了一下,随即冷笑出声,“好他个贾琏!贾家闹出这么大的事,害我王家女儿屡遭退婚,名声尽毁,我还没去找他算账,他倒是不依不饶起来!”
  王子腾起身在书房里来来回回的踱步,对自家的现状极为不满。新皇登基不想重用他,甚至因他是太上皇老臣而心有芥蒂,他正是举步维艰的时候,却还要分心处理这许多事,烦不胜烦!
  必须扶持贾元春上位!王氏被休,贾元春是绝不会再帮贾家了,日后只要贾元春得了势必然会把王家当做真正的娘家,到时他在前朝,贾元春在后宫,互通消息,互相提携,什么坏名声都能扭转了!
  想通之后,王子腾立刻大步向王夫人院子走去,王夫人手上的阴私不少,既然说有要事找他,说不定真能得什么消息,如今但凡有一点机会,他都要抓住了爬上去,帝王交替,他决不能做权利争斗的牺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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