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指连心(六)
并未见苏遮幕,是郝连春水招待了他们俩,看来他们俩家很相熟。不过没有长辈在,顾惜朝也更加放得开些。
“来,我先敬顾先生一杯,当日是我无礼了。先生高义,梦枕的命,我便拜托给您了!”说着也不管叶虞,直接一饮而尽。
还未待叶虞开口,他便开始剧烈地咳嗽,看得出……是第一次喝酒。
不过少年你才十六,用不着这么快就……
“我并不喝酒。少年人,也少喝些,多吃些菜吧。”
叶虞有些忍俊不禁地看着对面的涨红了脸的少年,不由出口道,他对于河灯祭的事情早就忘记了,他要是如此斤斤计较,仇家岂不是要遍地开花了?!
系统:我就喜欢宿主你的大气!
顾惜朝看着郝连春水出了洋相,也显露了笑意。
“顾先生不用这般打趣我。”他实在是担惊受怕了,如果苏梦枕出了什么差错,他定然是要内疚一辈子的。要不是他拉着苏梦枕出去郊游,也不会遇到刺客。那刺客一看便知是冲着他来的,可他却没有注意到背后,要不是梦枕替他挡了那飞镖,此刻躺在床上的就不会是病弱的梦枕了。
想着他又将手移到了桌上的酒壶,却发现酒壶往后退了一些,抬头看到顾先生挪揄的眼神,他觉得大概自己的脸面已经没救了。
顾惜朝已经笑出声来了。
一餐饭,虽然没说什么,三人的关系却好了许多。
从第二天起,顾惜朝除了给兄长送饭,很少去打扰他,看看那一叠厚厚的脉案,看来这苏公子确实病的不轻,也难为他现在还活着了。
郝连春水已经连家都不回了,放了狠话,除非苏梦枕能够醒过来,不然他肯定是不会走的,顾惜朝看郝连府的小厮那满脸苦瓜相,觉得心情稍微愉快了些。
叶虞估摸了一下,那天山雪莲虽然是好东西,可指甲盖那么点,最多挨个七日极限了,如今已经过去了一日,能够给他的只有六日。
所以他必须加紧将苏梦枕所有的脉案看完,然后结合现在的脉象,开出温和对症却不和苏梦枕体内残留药效相冲的药。
如若不是叶虞医术过硬,普通的大夫连想都不敢想。
等到第四日,叶虞已经将所有的脉案看完,并且初步对苏梦枕的毒有了治疗构思。
苏梦枕身体太过脆弱,服药是下下之策,叶虞想了想,还是采取当初医治花满楼时用的方法,针灸配合药浴。
先睡了一觉,然后才由家丁带着去了药房。
这药房比一般的药店都要大,看来这苏楼主对苏梦枕确实很爱护有加。
这四日叶虞只开了养元气的温补药汤配合天山雪莲使用,务必养着苏梦枕的精气神,虽然不能促使他醒过来,不过也可以减慢天山雪莲药性的消耗。
叶虞配药一向很快,等到苏遮幕得到消息的时候,药浴已经准备好了。
看着自己疼爱的儿子泡在苦涩的药汁中,身上还扎着无数金针,他实在太多心疼,可这是他亲自教养的儿子,也知道什么心性,也不好怪罪郝连春水什么。
叶虞已经尽量用了比较温和的药材,但疼痛还是不可避免的。
等到昏迷中的苏梦枕因为疼痛发出闷哼声的时候,苏遮幕知道不该在这个时候发问,还是不由自主地开口:“顾先生,这……”
叶虞自然没有回答他,他施针正是紧要关头,分不得半点心,对苏遮幕的提问充耳不闻。
苏遮幕开口就知道自己不该问的,所以立刻闭嘴,只是更加紧张地看着桶中的少年。
此刻他不再是金风细雨楼的楼主,只是一个担心自己儿子的父亲。
时间似乎过了许久,叶虞终于将所有的金针收回,只留下手腕处的,然后又取出一把小刀,在少年左手上划了一个小口,黑血便一点点流出来,落到了地上还冒出了青烟,足见此毒凶狠。
等到黑血放尽,叶虞才将手腕处的金针取下,很神奇的是,左手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了。
苏遮幕对顾宴的医术再次叹服,这般的医术,便是宫中的御医都难及一二。
叶虞收了针,便不再动了,只是靠在柱子上养神,半响才道:“苏楼主,苏公子此刻剧毒已除。等到这药汤颜色变淡,即刻移入旁边的木桶,而后等到颜色淡去,才可将苏公子抱出来。”又从怀中掏出一张药方:“这是去余毒的药方,苏楼主一并收好。不瞒楼主,在下有些力竭了,就先下去休息了,如果有什么大碍,再请人唤我吧。”
苏遮幕此刻已是大喜,立刻接过药方,道:“定然遵顾先生的话,顾先生有劳了,请顾先生好好休息,待吾儿醒转,我一定好好与顾先生相谈一番。”
叶虞出了门,便看到两只少年蹲在门口,一看到他出来,就张口道:
“顾先生,梦枕可是好了?”by郝连春水。
“兄长,你还好吧?”by顾惜朝。
叶虞其实并没有表现得这般累,只是有些时候需要藏拙,所以才如此而已,他伸手摸了摸顾惜朝的头,道:“还好,不过我要去歇一会儿,等会儿陪你用膳。”
然后转头对着郝连春水说:“已经无大碍了,你的心便放回你肚子里吧。相信苏公子醒来也不愿你这般担心的。”
“多谢顾先生,以后顾先生若有所求,春水定无不应。”
叶虞摆了摆手,然后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郝连春水拉了拉旁边的顾惜朝,道:“你兄长什么意思啊?”
顾惜朝给了郝连春水一个鄙视的眼神,然后跟着叶虞一起离开。
等到叶虞醒过来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
他略微有些洁癖,换了小厮烧了热水换了新衣衫之后,才出去找顾惜朝,却发现少年已经提着饭菜过来了:“兄长,听小厮说顾先生要烧水我便知道你醒了,饭菜都是热的,兄长你一天没吃饭了,先吃些吧。”
“好,一起用些吧。”
兄弟俩这边温情地用膳,那边苏梦枕终于醒了过来,此时他已经昏迷了近六日了。郝连春水本来想要留下来等苏梦枕醒来,却在解完毒之后,被自家老爹拎走了,此刻并不在。
“梦枕你终于醒了,以后出门还是带些随从,不然爹都要被你吓死了!”他就这一棵独苗苗,妻子死后就没打算再娶,苏梦枕就是他的命根子啊!
“爹你别这样,孩儿这不是没事嘛!”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这样的经验他已经有很多,他只记得他看到飞镖射向郝连,他挑开了飞镖,却还是被划破了手臂。
本以为是小口子无事,却未料这些鼠辈竟是在飞镖上抹了毒……
“你哪是无事,你可是在鬼门关走了一圈,要不是顾先生医术高绝,你这条小命啊……”苏遮幕对着儿子打不得骂不得,只能说几句不疼不痒的话。
苏梦枕靠在床上,一听这话,道:“顾先生?是顾先生救了我?”顾先生不是说不会治他的吗?
“是啊!也不知道春水那小子从哪请来的神医,爹爹托人请了御医也摇头,他只在房中看了四天你的脉案,便替你解了毒。只是他……”并没有提治疗不足之症的方法。
“爹爹不必如此,顾先生于我也有一面之缘,是个极好的大夫,他说不能治我的病,定然是治不了了。这么多年了,爹爹不必如此。”
“好好好,都依你。你也累了,喝了药便好好休息,招待顾先生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说是不用他操心,可在叶虞来复诊的时候,苏梦枕还是喊住了他:“顾先生不是说过不会治我的病吗?”
“不治病,只解毒。我虽说过这样的话,却也不会见死不救。”
“我懂了,多谢顾先生救命之恩。”
等到苏梦枕能够下床走动,叶虞和顾惜朝已经准备收拾东西离开了。
本来也只是出手相助而已,并没有成为人家常驻大夫的打算,虽然苏遮幕很想。
顾惜朝巴不得离开,叶虞告辞自然是如了他的心意。
苏遮幕虽说很想让顾先生留下来,可他总不可能用武力留人,而且这顾先生武功深不可测,也不好对付。
所以他只能给了厚重的报酬,送两人离开。不能强留,交好还是必要的。
叶虞带着顾惜朝离开苏家别院后,带着行李便一路南下。
走得仍旧不快,等俩人到了临安,都快入冬了。
日子一日一日地过去,又是半年过去。
顾惜朝出门打算给兄长买份礼物,兄长的生辰快到了。
可一开门,便看到了郝连春水那张过分俊秀的脸,后面还有病弱苏梦枕温和歉意地微笑。
他啪地一下,将大门摔上。又是这两人,定然不会有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