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当谎言与真相都是秘密
房间内空落落的一个人也没有，温应伦摸着墙壁摁亮了顶灯，这个时候水声才从浴室内传来，同时伴随着高雨瞳的声音：“马上出来，等一下。”
卫生间里面水龙头下放着的是高雨瞳的手臂，左手指尖到小臂一般的地方此时如同破碎的瓷器一般，血色的网状线条在冷水的冲洗下变为了黑色。
死死咬住的后槽牙使得下颌骨的线条越发明显起来，在浴室桔黄色的灯光之下高雨瞳的脸仿佛一柄尖利的匕首，正深深地将自己的印记刻在镜中一般。
都说十指连心，可手背骨节处的疼痛感丝毫不比指尖上的差，兴许是手指头疼得狠了，这会儿高雨瞳甚至有些感觉不到自己左手的存在了。她不得不死死攥住自己的手腕才能控制着左臂不会因为剧烈的颤抖而磕碰到洗手台的四周，发出不必要的声音。
温应伦试了试水壶里的温度，之前泡好的红茶现在已经彻底凉了，正在他想着是不是应该再烧一壶水重新泡茶的时候，被他锁起来的门被人从外边敲响了。规律而轻盈地三声之后，门把转动了半圈门被人推开。
一身长款经典黑白女仆裙的女人似乎对于温应伦的存在有些惊讶，她做了个夸张的表情后才推着小车进来了，车上放着还冒着热气的华夫饼，还有五分之四瓶红酒，另外那五分之一已经在醒酒器里随着小车的前进而晃晃悠悠地打着转。
女仆正在往茶几上摆放这些东西的时候，卫生间的门也被从里面打开了，高雨瞳的脸上透着不正常的白，下巴上还挂着一些水珠，双手手背同样也没有擦干。
看起来她脸上艳丽的眼妆和为了迎合吸血鬼的审美而扑上的厚重的粉都已经随着方才水流的声音，离开了她的脸颊。
这种状态下的高雨瞳反而看起来更为脆弱，似乎柔软到随意弯折就会断掉一般。
送走女仆，高雨瞳将门关上后坐回了沙发上，温应伦已经十分有眼力见地将一杯倒好的红酒递到了她的手中，自己也挨着她坐了下来。
“凡卓家族和诺菲勒可以说是积怨已久，虽然同为隐秘同盟，但是…”一杯红酒如同饮料一般被高雨瞳灌进了肚子里，似乎她也随之打开了话匣子，“但是这样的同盟总是不够牢固，特别是在牵扯到情爱方面的事情。”
如果高雨瞳都这么说了，那这一段八卦一定狗血到让人不可思议，温应伦虽然对这一类事情不是很感兴趣，但是在一个吸血鬼家族的城堡里听一位魔女讲述一群吸血鬼的爱恨情仇，这种新鲜又怪异的感觉对他而言实在具有致命的吸引力。
“吸血鬼是不老不死的，所以他们的爱恨情仇也很…”她空着的手拿起一块华夫饼打了两个圈，“绵长。”
“芝妮娅是凡卓家族的祖母，也是唯一的女性吸血鬼家族的族长，她对文森特的父亲一直抱有好感，但是哪怕在隐秘联盟诺菲勒家族也是一个，一个…十分不起眼的存在。”
冒着热气的华夫饼上的蜂蜜快要滴下来的样子，高雨瞳伸出舌头将它们卷到了嘴巴里，又送了一小口红酒。看她的表情，连温应伦都有种冲动想要尝试一下这种奇怪的组合。
“直到你的姐姐，我，出现，”她大概是真的有些迷糊了，毕竟高雨瞳本身是绝对不会这么说话的，不过温应伦并不讨厌她这副样子，甚至还觉得有些可爱，“魔女的到来打破了延续千年的平衡，没错，”她点了点头，“吸血鬼存在的年岁要比魔女长得多，不过他们的进化似乎已经走到了尽头。”
“惧怕阳光？”温应伦适时地抛出问题，一方面解答自己长久以来对吸血鬼的疑惑，一方面也是让高雨瞳知道她不是一个人像个傻子似的喋喋不休，而是真的有人在听她说话。
“嗯……”高雨瞳偏着脑袋想了想，竟然摇了摇头，“现在还害怕阳光的家族已经很少了，甚至可以说…只有凡卓家族还坚守着这一点。”
“坚守这一点？”
“没错，其实他们也可以进化出来不怕阳光的特性，但是芝妮娅，他们的祖母，否决了这一提议，就像是一票否决权一样，在吸血鬼家族中，族长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
“那那个迪…迪什么尔，为什么要特地进来找你呢？”
这才是温应伦最关心的问题，但是高雨瞳一直避重就轻不愿意提起，只能由他先提出。
提起迪尤尔，高雨瞳眼底的狠厉一闪而过，若不是温应伦一直盯着她看，恐怕就会错过这个眼神。但这个眼神也让他明白，高雨瞳会突然离开宴会，一定和那个迪尤尔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蛇一般的低语如同梦魇一般再次出现在了高雨瞳的耳边，她不得不抖动着脑袋以此来躲避开那些并不存在的声音。
“……加入凡卓家族，为利未安森效命。”
如果不是高雨瞳现在还能用最古老的的魔语念出总长两百七十八个单词的咒语，她一定会觉得自己刚才在酒会上已经被一支香槟灌醉了。
吸血鬼为魔王卖命？这简直是她从未听说过的事情。
在去往艾欧斯之前，她需要去证实一些事情，关于她今晚看到和听到的传闻的内容。
“姐？”温应伦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前倾的身子和望向她这一侧的目光无不显示着温应伦此时此刻正在担心着自己，“姐，你到底怎么了？”
温应伦的掌心是烫的，也可能是因为高雨瞳喝过酒的关系，那些散掉的酒气同时也带走了她身上的温度，以至于温应伦在刚握到她的手时还以为自己是握住了一块冰雕。
高雨瞳回握住了他的手，报以微笑：“大概是，太久没有喝酒了。”她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足够的真诚，随后她站起来想挣开温应伦的手，却发现被握得更紧了一些。
因为他低着头的关系，所以高雨瞳并不能通过表情去判断他的想法，只能看着他因为剧烈呼吸而不断起伏的双肩：“姐，”半晌，他的声音才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你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我没有”这三个字儿在高雨瞳的舌尖打了个转，最后还是被她咽了下去，就像她足够了解温应伦一样，温应伦也足够了解她，在这方面跟他说谎显然是不够的明智的行为。
但真话有的时候本就是秘密，所以高雨瞳只能抿着嘴巴一言不发。
这样过分沉默气氛大概持续了五六分钟，温应伦攥着高雨瞳手指的那只手突然握紧了一把，随后又轻又柔地松开了已经被他攥红的那只手。
他站起身的时候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有受到什么困扰，可是低垂的眼眸本身就在昭示着他低落的情绪。
高雨瞳想伸出手去拉住他，可惜已经晚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绕过沙发，离开了这个房间，最后带上了那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