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既到善恶终会有报

  采薇不禁冷笑一声,倒是撇的一干二净,周夫人道:“既然有造化请的慧远大师下山,就劳动大师给我这两个儿媳瞧瞧八字吧!”
  让底下的婆子把张碧槐和明薇的八字呈上来,慧远大师接过算了算,开口道:“这位四月初八生的女施主,倒是个旺夫的命数,命中该得两子,这位十月初一的女施主吗……”慧远大师略沉吟片刻,周夫人忙问:“这个如何?”
  慧远大师叹口气道:“此生辰八字却不大妥当,犯了天煞,却是个孤星的命数……“张碧槐母女脸色一白,周伯升忙问:“何为孤星?可要紧?”
  慧远大师念经似的唱了几句:“劫孤二煞怕同辰,隔角双来便见坉,丑合见寅辰见巳,戌人逢亥未逢申,初年必主家豪富,中主卖田刑及身,丧子丧妻还克父,日时双凑不由人。”
  慧远这顿似是而非的话念叨出来,采薇虽不懂这些玄学命理,也大约听出来,是个极不好的命,虽为了洗清她姐的冤屈,倒不曾想有如此的意外收获。
  周伯升倒抽了一口凉气,目光不禁落在大儿媳妇儿身上,细想起来,可不灵验的不行,这个侄女刚落生的那年,张家狠狠发了一笔横财,可惜没多久妹夫就死了,死的更是蹊跷,好好的在官道上走着,忽然惊了马,马车翻到沟里,马却没事,赶车的把式也不过摔断了腿,只他妹夫滚落下去,磕在一块大青石上当场毙命,那一天正是十月初一,侄女的两岁生辰。
  后嫁进周家,从她一嫁进来子聪的身子就不怎么好,隔三差五病着,寻了不知多少大夫,都说无事,不过身子虚,孩子怀了三个,一个都没留住,周伯升越想越心惊,看了妻子一眼。
  周夫人比丈夫更疑心,怪不得这家宅不宁,却原来出了个扫把星,张碧槐被公婆的目光看得浑身发寒,往她娘身后缩了缩。
  张碧槐娘气的满脸通红尖着嗓子道:“你这老和尚真真胡说,我这丫头自生下来便寻人看过命数,都说是有福有禄的,怎的到你嘴里就成了孤星命,想是你拿了苏家丫头的银子,安心要来害我女儿的。”
  周伯升低喝一声:“胡说什么,这是慧远大师,当今皇后娘娘的命都是大师算过的,怎会为了区区银子打诳语,莫再胡说。”
  张碧槐的娘道:“我哪是胡说,昨儿郎中来给我瞧病,顺便诊了碧槐的脉,如今又有两个月的身子了,怎会是孤星命。”
  周伯升两口子愣了愣,眉间刚扬起喜色,想起慧远大师的话,又不禁愁眉紧锁,忙问:“这孤星的命数可有化解的法子?若有,还请大师赐教。”
  慧远大师道:“若这一生多多行善积德,又能遇贵人相助,倒可得安生。”周夫人听了心都凉了,大儿媳妇儿先前刚做下了缺德事,差点害了明薇的命,哪儿来的行善积德,忙问:“去哪里能寻贵人?”
  慧远大师掐指算了算道:“这贵人却更不易,需的六月初六寅卯相交时辰生的贵女才成。”“啊!六月初六……“后面的三月失声叫了出来。
  周夫人忙道:“莫不曾,你这丫头却知道个这样的人?”三月瞧了他们家姑娘一眼,没吱声,其他人哪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贵人竟然就是采薇,真真冤家路窄,别说让她扶助,这位二姑娘不落井下石已经要念佛了。
  慧远大师呼了一声佛号,把采薇看了又看,忽然道:“施主倒是个财源广进福禄双全的,将来必然夫贵妻荣子孙满堂,旺家旺财旺夫旺族旺子孙……”
  三月实在撑不住扑哧一声笑道:“大师可真会说话,我们家姑娘连亲事还没影儿呢,哪儿来的夫贵妻荣子孙满堂,若说财源广进旺家旺财倒是灵验的。”
  采薇都开始怀疑这据说得道的高僧,其实也是个假冒的神棍吧!不然,怎的说出这么些谄媚好听的话来。
  慧远大师却道:“不用急,不用急,两年之内必有红鸾星照,到那时,女施主念及今日老衲一番良言,记得给善缘寺多布施些香火也就是了。”说着,起身道:“俗事已了,老衲当回去清修。”
  张碧槐娘却一步冲上来道:“且慢,你说我闺女是孤星命,如今我闺女肚子里都有了孩子,可见你刚说的话不作数,你当着我大哥嫂子的面儿说清楚。”
  慧远却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施主还是多行善事吧!老衲告辞。”领着小沙弥出了正堂,周伯升忙送了出去,张碧槐母女脸色更加难看。
  周夫人看着张碧槐母女,是越看越觉得,慧远大师的话可信了十分,这一桩桩一件件,可不都在这儿摆着呢,即便张碧槐肚子里如今又怀了孩子,周夫人的心也热乎不过来,先头也不是没怀过,哪个留住了。
  在周氏冷淡的目光下,张碧槐委屈的不行,眼巴巴看着她娘,张碧槐的娘,心里清楚,慧远大师这一篇话说出来,比一百个和尚来批八字都有用,就算是亲侄女,她哥和嫂子也不见得能容下,以后她母女这日子,别说在周府里独大,就是想讨个安生恐怕都难。
  张碧槐越想越恨,瞥眼看见采薇,越发恨上来道:“都是你这丫头使坏,变着法儿的要害我女儿,我跟你拼……”说着,竟疯了一样撞了过来,采薇还真没想到这婆子要跟她拼命,没防备她,眼瞅就撞到她身上了,亏了明薇身后两个婆子眼疾手快,一边一个架住她。
  三月气的脸都变了,早就压着这母女的火呢,冲上来左右开弓就给她两个嘴巴子,指着她大骂:“你个疯婆子,跟你闺女做下这些个没脸不积德的事儿,合该有这样的报应,还敢来冲撞我们家二姑娘,呸!动了我们家二姑娘一根汗毛,你一家子都赔不起。”
  采薇低喝了声,三月看了看她家姑娘,才低着头退到一边,采薇微微叹口气道:“我平日怎么教你的,忘了不成?”
  三月眨眨眼道:“没忘,姑娘说过有仇必报,绝不隔夜。”周氏听了,都不禁狠狠咳嗽了一声,采薇白了她一眼道:“就记着这个呢,我还说狗咬了你一口,难不成你要咬回去,咱们是人,又不是畜生。”
  张碧槐娘道:“死丫头,你不得好死。”苏采薇目光一冷,却笑了:“实在对不住,想来刚才你也听见大师的话了,我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倒是有些人缺德事做多了,想落下个好下场,恐不容易。”
  周伯升回来看见这里一团乱,眉头锁了起来,挥挥手道:“还不扶着姑太太回去歇着,还要闹多大的丑事出来,这个假和尚,找人送进官衙发落。”瞧了张碧槐一眼深深叹口气,对着明薇和周子明缓声道:“明薇的身子刚好些,别在这儿站着了,子明,扶着你媳妇儿回去歇着吧!”
  采薇却道:“姐姐慢走一步,我还有一事要说明白。”
  周伯升颇复杂的看着采薇,前几日倒小看了这丫头,还说自己几句好话哄住了她,却没想她私下里把这些人都找了来,拿住了证据,又请了慧远大师,这一环扣这一环,竟是丁点儿疏漏都没有,把碧槐母女在她姐身上使得坏,一分不减全找了回来,闹到如今,却还没有后话。
  周伯升叹口气道:“如今还有什么话不能说。”采薇道:“我姐当初得了个克夫克子的名声,怕克死旁人,便挪到了偏院子去自生自灭,如今清楚明白了,克夫克子的另有其人,我姐的身子弱,更惧怕这刑克之人的厉害,住在一个院子里,恐被克死了还稀里糊涂呢,好容易捡回条命,这么丢了岂不冤枉,若是让我姐姐夫分出去,也为难了亲家,周府西边的宅院,我买下了,与周府打通,进出也便利,那边院子幽静,姐夫在哪里读书用功,也无杂事相扰,就让她们分到那边去住吧!”
  周伯升哪会不知道自家宅子西边两个宅院近日都换了新主,先头还说谁家这样利落的买宅子收拾,如今却明白过来,这个苏二姑娘是一早就打好的主意,让她姐挪出周家的。
  周伯升看了看那边脸色惨白的大儿媳,又看了看明薇,想起慧远大师的话,心里没个不起疙瘩,就算他们两个老的命硬不怕,难不成周家要从此断了香火,倒不如顺了采薇的意思,让老二两口子先挪出去,也不是分家,就是两下里住着,也免得再起事端,不过那宅子在苏家名下却不妥当。
  想到此,周伯升道:“我也正想着把宅子往外扩扩,西边那个院子用了多少银子,这个钱我周家出,就拨给老二两口子住就是了。”
  采薇不禁暗暗撇嘴,真是那句话,死要面子活受罪,周家既然乐意出银子,她也不拦着,反正那边从上到下使唤的丫头婆子奴才小厮都是她苏家的人。
  周子明也暗暗欢喜,倒不成想是这么个结果,扭头看着明薇,却发现,明薇定定望着张碧槐发呆,不知道想什么呢。
  采薇花了五千两银子,前后费了这些周折,终于让她姐顺利分出了周家,虽说最终张碧槐母女没怎样,可落了个刑克之名,想来以后的日子也顺畅不得了,尤其张碧槐又怀了孩子,采薇倒期望她把这个孩子生下来,说不准生个傻子或是畸形出来,那这母女便再无翻身之日了。
  采薇心情大好,操持着帮她姐挪院子,她也搬到自家的宅子里去住,在周家看着这些势力的下人,心里就不畅快。
  收拾了整整三天,挑了个宜迁居的好日子,挪了出去,挪出了周家,采薇却发现,她姐仿似还有些心事,便寻了这日屋里就她姐俩的时候,私下里问她。
  明薇才道:“以前在家时,你总跟我说,事事需提防着,人心难测,我都当了耳旁风,总觉得人心本善,何必把人想的那样坏呢,嫁过来后,我事事守着礼,张氏纵然屡次为难,我都隐忍了,却不想无仇无恨的,她变着法儿的想害我的命,现在想来,不是四月给妹妹捎了信回去,还不知怎样光景呢,想想都心寒,还有,我那个失了的孩子,说不准也是张氏母女使得坏,就怕我先一步生下孩子。”
  采薇点点头道:“那时候,张氏可曾给你送了什么东西或吃食?”明薇道:“我也知道好歹的,好容易有了孩子,怎会不精心,吃食上都让四月把着……”忽然想起一事道:“对了,婆婆让她身边的婆子连着给我送了一个多月的安胎香,让我日日点着,那个香一点,我就觉得浑身恹恹的不爽快,想着是婆婆送来的,也点了一个月,后来孩子没了才收起来。”说着,喊了四月进来问:“那些安胎香都收在哪里了?”
  四月道:“我收在厢房的顶柜里了。”采薇道:“找出来我瞧瞧。”不大会儿功夫,四月取了个小匣子进来,采薇打开看了看,实在看不出什么,便道:“把这个给我,我出去让人分辨。”
  拿出去交给王宝财,到了第二日,王宝财就进来回说:“药铺子里的掌柜说,这哪儿是安胎的,里面掺了丹砂,若是点的时候长了,滑胎是必然的。”
  王宝财出去了,采薇才跟她姐说:“你婆婆身边那几个婆子张家母女早买通了,肯定半截换了香。”
  好半晌,明薇才道:“果然是她,竟是如此歹毒的心肠。”采薇道:“那母女如今得了报应,只不过,以后姐要对人有些戒心才是,即便姐夫也一样,他要是再弄个像锦绣那样的丫头进来,你就得拿起主母的手段,把她制服帖了,不然,还不知要翻出什么风浪来呢。”
  明薇小声道:“你姐夫说,以后就我们两个,再无旁人了。”采薇不禁翻翻白眼,没好气的道:“信了男人的话,母猪都能上树了。”三月四月都笑了起来,明薇没辙的看着妹妹。
  忽见夏清进来回道:“周妈妈来了。”采薇不禁哼了一声道:“如今倒是赶着往这边凑乎。”
  周妈妈脸上带着个谄媚的笑,进来规矩的行了礼道:“我是给二姑娘送信儿来的,礼部尚书府里一早送了帖子来,指名给二姑娘,哎呦呦!真真是一品大员府里的出来的,就送信的两个仆妇都体面的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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