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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问的其实非常没有意义, 毕竟听筒对面, 喧闹的欢场杂音早已暴露了小田诚一郎的行踪。
  “没睡, ”推开窝在自己怀中的浓妆女人, 小田凝眉道:“你有甚么事吗?”
  长久以来, 他对这个养子从来没有过不满, 可唯独今天, 对方却让他极其失望。不仅是因为擒拿华夏方周会长一事对方没有办好,更是因为在切磋会未结束的情况下,对方却突然从会场中消失不见。
  若不是装在茨木郎身上的定位器移动到了酒店, 他怕是以为对方被人给无辜绑架!
  近十年的相处,孙磊瞬间就听出了小田会长话中的不满,但不知为何, 往日那般害怕惹其不快的感受突然在此消失了许多。
  他轻抚玻璃壁, “哦多桑,您什么时候回来, 我想跟你聊两句, 不知今晚方便吗?”
  小田微怔, 这大半夜的, 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好聊?更何况什么事不会明天再说, 非得赶在今晚?
  正当他想要回绝之时,却听对面又道:“我有困扰许久的疑惑想要让您替我解答, 可是明早我得赶到别的地方处理杂事,只有今晚有些时间, 哦多桑……”
  后面的请求没有说出, 可小田已经确切明白了他的意思。
  感情这是非见自己不可啊。
  权衡了一下利弊,小田蹙眉应道:“那行,待会我这边忙完就去找你。”
  左不过是跑一趟的功夫,又能笼络人心,又能表述下自己对他今天的失望,至于大半夜的会不会有什么危险?笑话!孙磊整个人都是他从‘泥窝子’里拽出来的,谁都会有可能背叛自己,但孙磊绝对不会。
  挂断电话,小田垂下了头,半响再抬头时,脸上已挂起一抹虚情假意的微笑。
  回到原位,用手划开侧坐的陪酒女郎,先是用几句中文与测旁诸位手搂佳人的官员问了声好,继而掺杂起日语,佯装不解地展露出自己今日前来的真实目的,“张部长,李局长,听说前几天我们株式会社几位来华旅游的阴阳师被你们拘了起来'?”
  华夏空气质量太差,他原定着切磋会结束后就返回霓虹,可就是因为这一群蠢货的失利,使他不得不先解决好他们的安危才行。
  见那花大价请自己的老板终于不再说蹩脚的中文,闻言,拘谨的测坐于沙发边上的翻译连忙将他的日语转述为中文。
  仔细听完翻译的话,被叫到的两人对视一眼,没有半分迟疑道:“是。”
  小田叹了口气,“这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国对于签证的批准向来严格,那几位信用记录以及日常表现都是极好,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同意他们的歇假请求。”
  翻译再次将他的话用中文转述出来。
  可不知是何原因,听到这通解释,室内的华夏官员没一个开口说话。
  小田的面色逐渐因着这些人的反应变得严肃起来,“咱们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有没有人愿意告诉我,他们到底犯的是什么事?”
  仍旧无人说话。
  见此,小田咬咬牙道:“两百万。”
  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打交道,这个数字所代表的含义自然不用再次强调。
  两百万rmb,现付,只要有人开口,这钱就能够归谁!
  “……。”
  “五百万。”
  “……。”
  “一千万!”
  “……。”
  喧哗的包房因着这通独角戏显得无比尴尬,察觉到气氛不对,旁侧的几位陪酒女郎将正在进行的歌曲暂停。
  “老板,我们要不要先出去?”
  人常说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这里的事情显而易见不是她们能担得起的,因此,在这时离开绝对是最正确的选择。
  得到吩咐,翻译小哥冲她们挥了挥手。
  陪酒女郎们大松口气,哪想结伴着刚一走至门口,便听室内传来酒瓶摔地的声音。
  挺翘的屁股再也扭不起来,落在最后的那一位连忙加快了步伐,连廉价高跟鞋那艮脚的感受也顾不得管,只想以最快的速度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室内终于清静。
  小田搓了搓手,从桌上拿起一只斟满洋酒的玻璃杯,“诸位抱歉,刚刚我手滑了。”
  “咳——”
  把酒言欢时的音容笑貌已然不见,虽终于有人愿意搭理他,可说话者的面上却是一片愁苦,“小田会长,不是我们不愿意帮你,是这次的事实在难以兜住,不要说一千万,就是你给我们一个亿,我们也压根没有办法。”
  待听完翻译的解释,小田心中一个咯噔。
  与华夏道教协会的国有化不同,阴阳株式会社虽代表着霓虹方,却是类似公司般存在。
  株式会社在霓虹参与到了多项商务合作,近年来为拓宽国际市场,他因此而来到过华夏不少次。
  平时他给这些卡着关口的祖宗孝敬过不少钱,若不是有人恶意卡他,他相信这些人不可能会跟钱过不去。
  小田面目颓然,“看在以往的交情分上,诸位能不能给我露个底,那些孩子,能不能救的回来?”
  旁余的几人相互交换了个眼神,继而纷纷摇起了头。
  大难临头,即使是同林鸟也会各自起飞,更遑论他们这些虚情假意的酒肉伙伴?
  今日愿意赴会,他们本不过是顾念着往昔情分想提醒小田会长收敛着点,哪知刚一到达地方,就被对方夯过来的‘美色’给迷住了眼,幸而对方没多久就说到了正题,才使得他们从这糖衣漩涡中抽出了身来。
  终究是合作过这么多次,几人间已经有了不少革命友谊。
  “小田会长,我给你说个实话吧。”片刻后,坐于沙发角的一人开口道:“这次的拘捕令乃是a级,你说的那伙来华旅游的人,他们先是被外交部给逮了,后来被压到中/南/海审了三天,我虽不知道他们犯了什么事,但这事已经惊动到了上面,他们不被扒层皮下来是绝对不可能的。”
  “且不说他们挨不挨得到你救出他们的时候,就算他们身体强健能撑不少时间,可你除非贿赂到主席、总书记那一级别,要不然……啧啧,压根没有见到他们的可能啊!放弃吧,我听说你们株式会社阴阳师多的是,你真的没必要为了几个年轻的小喽啰搭上自己。”
  翻译小哥眉心直突突,为自己听得这样的秘辛而感到惊恐。
  他就说世上没有这样的好事吧!哪有人傻钱又多的金主爸爸眷顾到他!这下看来,翻译完后他自己的小命都可能难保!
  心中的想法虽百转千回,可瞅着侧旁递过来的疑惑视线,他只能一字一句的咬牙继续翻译着。
  了解透彻那一长串话后,小田心内的惊恐不比他少多少。
  阴阳师是多的是,可在华夏活动的阴阳师却一直都只有这么几个啊!
  为了使这些人的出国原因显不出破绽,这批来华阴阳师乃是他从小亲自培养的。他不仅将这群人送进了汉语学校学习中文,更是在其履历上下了不少功夫,许多年的谋划,才终于将这些人塑造为一个又一个的‘慕华青年’。
  行动开始不过半年,这群人怎么就这么不争气?他们到底是怎么暴露的?
  小田诚一郎怎么也想不通。
  一场聚会进行到这里,双方没有达成任何协议,反而一方鼓了通气,一方染了欲/火。心全都不在了这里,再互相看下去不过是两相生厌,摊子于是便自然的散了。
  结完今日的账,小田诚一郎急切的朝着夜总会外赶去,路走到一半,回头与自己雇佣的翻译对上了眼,“刘维,你今晚辛苦了,我会多给你一倍的报酬,希望你能对今天的事守口如瓶。”
  刘维诚惶诚恐,“当然,当然。”
  接过对方递过来的一沓钞票,他还有些不敢置信。
  事情……真的就这么了了吗?
  雇主的人影已不在视线范围内,朝左右两方扫视了几眼,刘维窜入一层的厕所,刚合上阀门预备给同寝室友打一通电话,厕所门突然从外敲响。
  他的心倏然下沉。
  而事实结果也不出他所料。
  “小翻译,你出来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
  夜半三更。
  小田诚一郎终于回到了酒店。
  同大多数人不同,他是越喝酒越清醒,因而刚刚在夜总会的那番畅饮不但没使他昏昏沉沉,反而让他陷入了被酒精刺激出的兴奋之中。
  尽管,这通兴奋中夹杂着无边烦闷。
  “哐哐哐……哐哐哐。”
  敲门声响起后,没多久,一声‘咔呲’便传了出来。
  拉开房门,小田精神炯烁的走入了总统套间。
  寂静的夜,皮鞋与木地板的接触尤其声大,然他走了许久,都没见到出到客厅前来迎接他的人。
  就在他感到讶异时,背后传来轻响,兼杂着的,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一道称呼:“哦多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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