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12

  在南姗被格外羡煞之际,朝堂出了些事,江南近来连日暴雨,致使渭河水位严重暴涨,十来道河坝决堤,数十万灾民流离失所。
  自然天灾,无可避免,消息传回京中,皇帝下旨先从附近州府拨调粮米赈灾,又亲派钦差运送粮食物资南下赈灾,只待物资齐备后,即刻就启程。
  萧清淮往日也曾外出办过差,短则三五日,长则十天半月,像此回千里迢迢下江南的行程,倒还是头一遭,南姗略算了下日子,监察灾情,安顿灾民,视察河坝,加上往返的时日,怎么也要好几个月。
  临行前一夜,烛辉盈盈。
  烛光下,心情低落的南姗,又一遍细细嘱咐:“你远行在外,不比在家里,要当心身子,大凡灾后,易发时疫,你小心些,要常寄书信回来报平安,我会照顾好石头和豆豆,你别太挂心……”
  南姗啰啰嗦嗦了一大通后,忽揪着萧清淮胸口的衣裳,一幅不放心的妒妇模样:“还有,在外头不许勾搭小妖精!若叫我知道了,我就不和你过日子了!”
  萧清淮原本正细细听着老婆的温温叨叨,哪知她突然就转了调调,不由搂她在怀里,好笑道:“我出门是去办正事,又不是下江南游玩,去哪里勾搭小妖精。”
  南姗翘了翘鼻子,口气不悦道:“这里头的门道,我清楚着呢,京里的官儿一到外地,给他们献美女送金银的多了去了,何况你……”还是皇帝老爷的儿子,想趁机巴结的,还不知要排多少里的长队咧。
  萧清淮捏捏南姗俏丽的鼻头,神情专注温柔:“金子银子你会给我赚,有你珠玉在前,任有什么天仙佳丽,也再入不了我的眼……我不会对你不住。”
  千里送君,终有一别,临别之言,总有尽头,南姗这三日每晚都要叮嘱萧清淮外出的注意事项,也亏得他每天都细致聆听,半点没觉烦躁,因萧清淮星夜就要出门启程,南姗便止了絮絮叨叨,道:“好了,王爷早点休息吧。”
  萧清淮指腹拂过南姗的面颊,忽道:“我这次要离开许久,今儿个就不当柳下惠了。”
  南姗眨巴眨巴眼睛,如星子闪耀,低声道:“……那你别闹太过,万一耽搁了出门时辰,可就不好了……”
  一夜荒唐,难描难述。
  当南姗再度睁眼时,屋里屋外寂静无声,身边已没了萧清淮的踪影,只有小石头拱在她怀里,面色恬静地呼呼大睡,床外侧,不知何时被挪来的小小摇床里,亦躺着个四脚朝天的小小婴孩。
  说好的‘让我给你送行’呢,又骗人……
  老公出差远行后,南姗也没空幽怨落寞一番,大儿子天天扒着她的袖子问:“娘,我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呀?”南姗笑得跟头狼外婆一样,抱着石头笑眯眯道:“等小石头能一字不错地背会三字经,你爹爹就回来了。”
  ——然后,十分想念老爹的萧明昭小盆友,天天缠着母亲学背书,其‘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认真执着态度,唬得南姗差点想去给他请个西席,为了盼着老爹早点回来,小盆友也是蛮拼的。
  小豆豆不懂悲欢离合,只要有奶吃,有觉睡,有人逗,好伺候的不在话下,每一日都在健健壮壮的长大。
  南姗终于能自个枕着花瓣郁香的枕头睡觉,却闹起了失眠,捞了石头过来陪睡,她把活蹦乱跳的石头都哄睡了,自己却依旧没啥睡意,只好对着雕栏绘彩的床顶发呆,只可恨这儿的通讯工具太落后,想发个邮件短讯,玩个电话视频,都只能做梦想一想。
  夜里闹失眠,为了平衡作息时辰,南姗只得白日补眠,这样颠倒日夜的生活,一直持续到六月底,彼时,萧清淮已出行半个月,南姗才收到第一封家书,内容简单明了:我很平安,外加想你,想石头,想豆豆——亲笔书信,没有作假。
  萧清淮出行在外,南姗倒不很担心他会乱搞,最担心的其实是他的安危,想到这里不免又郁闷,要是每天都能来一发电话就好了。
  才入七月,又到了钱皇后的大寿,因江南正闹着大水灾,灾情是萧元德继位以来最严重的一次,因而早已下了谕旨,令后宫削减开支,值此百姓有难皇帝忧愁的时刻,钱皇后对于自己的寿诞,亦不敢大肆操办,心里虽觉委屈,但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单请皇室女眷来庆祝,越多的人来给她拜寿,各种开支花费也自然多些。
  南姗心情不佳,对于要去给钱皇后祝寿之事,更觉不爽的吐槽:一年不做寿,难道就能折了你的寿不成!身为一国之母,母仪天下,自己的子民在受罪,你还有心情过生日,像你皇帝老公学习学习好不好。
  江南一片凄风惨雨,皇宫之中,却是一片升平祥和。
  钱皇后虽说不大肆操办,可南姗看着满殿堂的华彩纷呈,只能默默地叹息,耐着性子看完歌舞吃完酒宴,居然还不能脱身回去,后头还跟有听戏、杂耍外加晚间略放些烟火的节目。
  南姗靠之了,除了宴请的人少些,该有的项目几乎一个不落啊,南姗可没那么好的兴致,能陪钱皇后闹腾到天黑,便绯红着胭脂一般的醉容,前去向钱皇后请罪:“母后,儿媳不胜酒力,已有些头晕目眩,本应陪母后继续听戏赏玩,又恐酒后失态、扰了母后过寿的雅兴,可否允儿媳先行离去?”
  钱皇后今日难得高兴一回,南姗自请离宫的行为,让钱皇后感觉很败兴,不过,她倒也知道南姗是出了名的酒量浅,一杯酒下肚就能颜若桃花,至多只能喝五杯,再被灌下去,基本就晕的不知东南西北了。
  此刻见南姗明眸熏熏然,已确露醉态,钱皇后便强自端庄微笑摆手:“既如此,那你便先行出宫回府吧。”
  南姗在云芳的搀扶下,身形不稳的欠身福礼:“谢母后,儿媳告退。”
  钱皇后庆生的宫殿中,摆着大片的冰盆子,南姗自不感觉热,可一离了殿内,一阵滚烫的热浪便扑面而来,除了云芳扶着南姗,夏枝在旁侧负责打伞,身后另跟有两个丫鬟四个内监,一行九人走在树荫之下。
  南瑾是酒场上装醉的祖宗,南姗作为其爱女,亦颇得几分真传,正所谓凡事都要有始有终,装醉也是如此,不能一离酒场,就恢复到行动自如,此乃装醉之大忌,像皇宫这种到处都是眼睛的地方,南姗已决定直接装醉到自己的床上。
  除了皇帝老爷,能在皇宫内苑行走的男子本不多,常年居住在东宫的太子,自然算得上一个,南姗正晕乎乎地行往内苑宫门,道至半茬,某个拐角处却突然转出了一道杏黄色的身影,身旁随行内监甚多。
  因萧清斌是迎面而来,南姗一行人避无可避,只能止步行礼:“给太子请安。”
  温和有礼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五弟妹免礼。”
  “谢太子。”南姗谢了恩后,才直起膝盖,却依旧低垂着脑袋,又领着一众跟随自己的人,侧身让到道路一旁,以示‘尊贵的太子,您先行’之意。
  哪知尊贵的太子没有即刻就走,也不知他脑袋里哪根筋抽了,居然颇有闲情逸致与南姗说起了话:“今日五弟又有快报奏来,他在江南一切安好,五弟妹勿要太过忧心。”
  南姗并不多问,只低着头十分规矩地答话:“多谢太子告知。”
  与南姗说完萧清淮在江南平安之事,萧清斌这才抬步走了,南姗也便继续游荡去内苑宫门,到了那里,先乘轿子到自家的车马前,然后才真正踏上回府的归途。
  回到家里,半日多不见母亲的小石头,自然扯着母亲的袖子抱怨:“娘,你又丢下小石头……”
  南姗静静搂着儿子,心里也很无奈,如今萧清淮不在京中,她自然要紧守皇宫规矩,若是被钱皇后揪到错处,可没人当面维护她,因而拍着石头小小的后背,和言抚慰:“娘是有事才会出去,不是故意丢下小石头,娘一忙完事情,就赶快回家了,小石头要乖乖噢……”
  小石头伏在母亲怀里,抓着母亲味道熟悉的衣裳,语调愈发委屈:“娘,我想爹爹了,他为什么还不回来啊……”
  小孩子带着哭腔的坦肠直言,听得南姗眼眶发热,强忍了泪水,南姗摸着石头的脑瓜子,温声道:“娘不是和小石头说过了,等你背会三字经,你爹爹就回来了。”
  又过了两日,小石头可能是对老爹太过相思入髓,想的脑袋都发了热,南姗忙派人去请御医院的牛老御医过来,又遣孙正英去皇宫给她告假,胡子白花花的牛老头,给小石头望闻问切一番后,开了药,南姗命人按方子煎了药。
  小石头也很怕苦,鼻子尖一闻到刺鼻的药味,红扑扑着小脸就往南姗身后躲,嘴里还直嚷嚷:“难闻,好难闻……”
  南姗听得又好气又好笑,你当药是花儿呢,将脑袋虽发着热、还能活泼到和自己捉迷藏的小石头,拎抱在怀里箍好,南姗偏歪了头,在儿子面颊上亲了一下,好声劝慰道:“小石头要乖噢,喝了药啊头就不晕了,你爹爹最喜欢听话的乖孩子,你要是不乖,当心你爹爹回来后不喜欢你了……”
  好说歹说,小石头才崩溃着表情,终于把药喝了,一灌完药,就扑在南姗怀里大哭,扯着大嗓门直嚎:“好难喝,好难喝……”一番撕心裂肺的哭声,扰得南姗心疼不已,抱着小小软软的躯体,努力给他顺毛:“等小石头好了,就不用喝这个了,娘让人给小石头炸果果吃……”
  哄睡了小石头,南姗亲自坐在一旁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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