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效应有点长(五)
南老夫人和温氏的皇宫之旅,可简易概括为八个字——竖着出去,横着回来。
说来也巧,被钱太后训完话的南老夫人和温氏,还没出皇宫,却遇到了和皇帝议完事的群臣,南瑾自然也在其列,南老夫人看到近前的儿子,直接泪崩着哭喊了一声:“瑾儿!”下一刻,身子便软软歪倒,亏得南瑾手脚快,忙接抱住了晕厥的南老夫人。
南瑾还没摸清楚状况,惨白着脸的温氏,只低低唤了一声:“老爷。”随即也失去了意识。
经皇宫中值班的老御医诊断,南老夫人晕厥是因心悸受惊,外加中暑的缘故,多休息休息便好,而温氏昏倒则是因有孕在身,外加也有些中暑的缘由,南瑾对温氏有孕之事微惊,老御医解释道:“尊夫人的胎像还很弱,怕是自己还不知晓,老夫沉浸医道多年,故一探便知。”
而闻讯朝中重臣之母和妻,在众目睽睽之下,竟中暑昏厥在皇宫的地盘,尤其那老太太还是委屈地哭着晕了,皇帝萧元德大怒,因为这影响实在太坏了,当下即刻命贴身侍监苏有亮,查明所有的前因后果和细节,皇帝则摆驾暂时安置南老夫人和温氏的“燕归坞”前去探望,以示安慰。
苏有亮的办事效率极高,很快就携着完整版的细节来回禀,不过,苏有亮屏退众人,只单独说给了皇帝听。
南老夫人和南夫人被太后召进皇宫问话的缘由是——她老人家听说自个孙女受了欺负;太后是听谁说南家欺负了蕙宁郡主的呢——是听皇后娘娘无意间提起的;久居深宫的皇后娘娘是怎么知道蕙宁郡主受了欺负的——大概是听赠与郡主的两个陪嫁嬷嬷传达的,而发生在南家的事实是,南老夫人确实想过给南屏添俩丫头,但是,南大人、南夫人还有南屏都拒绝了,所以添丫头的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
南老夫人和南夫人会中暑晕倒的过程是——顶着烈日炎炎舍近(西华门)求远从东华门(远)徒步到太后寝宫,这是太后派去的人领的路线;在太后寝宫外又顶着毒日头等了一刻钟,说是太后在念经,不让任何人打扰;进入到太后寝宫之后,又跪着聆听太后发威,别说就座饮茶,太后压根就没让她二人起身,南夫人中间说南老夫人年纪大了,禁不起长时间下跪,能否让南老夫人起身,太后却大怒说南夫人不懂规矩,竟敢打断她说话,简直不将她放在眼中,后来,还是皇后去了太后寝殿,好一番请太后息怒,太后看在皇后的面子上,这才遣了南老夫人和南夫人回去,夏天太阳不冒头,尚热的要死,更何况妇孺之流顶着烈日多时,不中暑才怪……
萧元德越听脸色越黑,太后素日在皇宫中行事肆无忌惮也就罢了,如今竟如此折辱重臣家眷,实在是丢尽皇家颜面,萧元德命苏有亮准备好车驾,待南老夫人和南夫人感觉好些后,好生给送回去,另赠名贵补品和各类药材一同带回,然后带着满腔的怒火,找钱皇后算账去了。
……
萧元德也不用小太监报响儿,直接踹门进了钱皇后的寝宫,四角侍立的宫女吓得纷纷跪地,钱皇后勉强笑着,上前福身接驾:“臣妾恭迎皇上。”
“全部退下去。”萧元德声音中有风雨欲来的暴怒之意,待宫女全部退出殿外,“啪”得一声,萧元德直接扇了钱皇后一个大巴掌。
福身行礼的钱皇后,一个不慎,被扇倒在地,被打得有点懵的钱皇后,回过神来后,一臂撑伏在坚硬的地面,一手捂着挨打泛痛的脸颊,眼中有泪花滚落,颤声哭泣道:“臣妾到底犯了何错,惹得皇上如此大怒,竟无缘无故动手打臣妾?”
萧元德冷哼一声,语气讥讽地反问道:“无缘无故?”掀衣掠袍在椅中坐下,萧元德拍桌大怒道:“那朕来问你,好端端的,吏部尚书的家眷,今日为何会被宣进宫来?”
钱皇后缓缓直坐起身子,轻轻拭着眼泪,语声哽咽道:“是母后下懿旨宣她们进宫的,这与臣妾何干?”
萧元德横眉,目光凌厉,冷冷的开口:“你当朕真的是糊涂虫么!你派给湘湘两个你的心腹嬷嬷,朕难道会不知你的用意何在?”
钱皇后心头微惊,面上却哭着道:“湘湘出嫁,臣妾作为伯母,赠她丰厚的嫁妆,送她稳妥的下人,怎么就成了别有用心呢?臣妾冤枉啊。”
萧元德扯嘴冷笑:“你冤枉?先前,你几次撺掇母后,想让朕授吏部官职给你兄长,你当朕不知道?”
钱皇后哭声渐止,却满眼盈泪,轻辩道:“臣妾没有……”
萧元德再拍桌,冷喝道:“你是没有明说!你只用说你兄长没有好的前程,再顺便透漏下哪个官位空着,自有母后开口来找朕!”
钱皇后眼泪哗哗滚落,继续哭道:“就算是臣妾的错,可这与母后今日召见南家女眷有何关系?”
萧元德深深盯着钱皇后,低低缓缓道:“你还跟朕装傻?吏部列六部之首……朕还好好活着呢,你这个做母亲的,倒是替太子处处着想,嗯?”
钱皇后仍面色镇定地哭:“臣妾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萧元德霍然站起身来,居高临下道:“朕最后再说一次,你给朕安安分分做你的皇后,别再拿太后当枪使,别自个害了自个,也害了……太子。”最后两个字的咬音,尤其的重。
……
回了府的南老夫人,并未感觉好转,反倒真真切切的病了起来,还颇有越病越重的趋势,南珏、南瑾和南琦三兄弟早告假在府,尽皆侍奉于南老夫人床前,南屏亦然,婆婆病了,两个儿媳妇、一个孙媳妇均怀着孕,还有一个儿媳妇病弱无力,四人均不能很劳累,侍奉南老夫人的主力,还是当家的老爷们。
京城燥热多日,终于下了一场暴雨,闷雷滚滚,闪电雪亮,暴雨的水柱哗啦哗啦。
温氏静卧在床榻,背后堆垫着软枕,搂抱着身旁的南姗,柔声安慰:“姗姗别怕,有娘在呢。”
南姗倚靠在温氏胸口,小胳膊环着温氏的腰肢,低声问道:“娘,我要有小妹妹了么?”
温氏轻轻拍着南姗的后背,一下一下:“也有可能是小弟弟。”
南姗手掌触着柔滑的绸缎衣裳,又低声问道:“娘,祖母病得很严重么?”
温氏只轻轻叹了口气,继续拍着南姗的后背,柔声道:“姗姗乖,快点睡。”
……
近日的朝堂很是热闹,众大臣跟商量好了似的,纷纷上书谴责钱太后的所作所为,别奇怪为啥唇枪舌剑的朝堂,忽然间这么团结一致,实在是钱太后太不会做人,把群臣及其家眷早给膈应坏了,以前是没合适的契机,现在契机可是大大的好。
钱太后宣召南老夫人和温氏进宫那一日,也是皇帝召集各衙门领导人开大会的日子,六部尚书、都察院御史长、翰林院掌院学士、大理寺卿等等,偏钱太后故意为难南老夫人和温氏,让领路的太监带她们绕了远道,两队本不应该碰到的人马,却因钱太后之故偏偏给碰上了,所以,南老夫人和温氏尽皆昏倒于南瑾身上,基本全萧国的高位大官都看到了,并且身临其境地知晓了。
精于刑名的大理寺卿陆大人,虽不知南老夫人和南夫人为何被宣进宫,却周密无比地分析了情况,两人的走姿有异,且衣衫上染有尘埃,之前定然长时间跪地过,另有嘴唇干涩微微起皮,可知长时间未曾进水,最匪夷所思的是,若太后召见,自当停马下车予西华门最妥当,为何偏偏要绕行到东华门呢,真是值得玩味噢。
扒拉过来个御医一诊断,好嘛,俩人都是中暑晕过去的,南老夫人还受惊过度,南夫人更被诊出了身孕,好在两人都无甚大事,萧元德的公关做的又到位又及时,不仅亲自跑过来安抚慰问,并且药材和补品更是流水似的赠送,严令苏有亮彻查此事,当场先狠狠发落了一堆太监,并言明会给此事做一个交代,绝对不寒臣子们的心。
本来此事已基本可落下帷幕,萧元德只用再稍清理战场即可,偏偏南老夫人的身体忒不给面子,回家之后不仅不见好,反而开始病重了,萧元德忙派了一大波御医来瞧病,却总是不见好,南老夫人头脑昏沉地躺在床上,却莫名其妙地哭个不停,老妈都这样了,儿子、孙子哪里有心情上班,于是都通通请假回家了。
接着,群臣终于还是一致愤怒了,我们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我们的家眷就受到这样的待遇啊,我朝以孝治天下,本来给老母请封诰命,是为了尊荣和体面,然后咧,特么的现在竟成催命符了,我们图的是啥啊,皇帝陛下,你可得给我们个说法呀。
常年不现人世的温老祖宗,揣着一块先皇御赐的金牌,破天荒地去找皇帝讨公道,我孙女到底怎么着你家老太太了,你要给我个说法。
钱太后也不知自己随意的一道懿旨,竟给自己的皇帝儿子招来相当棘手的麻烦,若是南老夫人这回真挂了,其中深远恶劣的影响,啧啧……
现下,皇宫里头这会最高兴的,约摸只有……德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