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这个混蛋, 居然真的走了……
遥望着杰伊的马车渐渐消失的背影, 乔茜感觉心脏一空, 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决堤了。然而, 即便她哭得泪水涟涟, 普鲁登斯也没有丝毫的心软。
时间慢慢推移, 直到确定杰伊真的已经走远, 普鲁登斯才放开了对乔茜的束缚。
乔茜只觉得身上一松，也顾不上脸上的泪水，提着裙摆匆匆地跳下了马车, 往杰伊离开的方向跑去。
普鲁登斯没有阻止她，他有强大的信心，杰伊的马车已经差不多走出他的精神力能够探测到的范围, 以一个十六岁柔弱少女的体力, 想要靠自己追上去，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普鲁登斯让布罗德他们上了马车, 缓缓跟在了乔茜身边。
果然, 在跑出一段距离之后, 渐渐地, 少女的速度慢了下来, 最后停在了路口中央。
乔茜倒不是跑不下去了，只是突然间有些怄气。
杰伊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没有征求她的任何意见, 就这样丢下她？他凭什么替她做这样的决定？！
乔茜又气又委屈，突然把眼泪一抹, 转身看向布罗德他们。
布罗德和亚伦被少女的眼神吓了一跳, 有些战战兢兢地下了马车，然后看着她爬上车辕，进了车厢里，又坐在了普鲁登斯的身边。
杰伊这个混蛋！就让他尝尝倒霉的滋味吧！她再也不要管他了！乔茜赌气地想道。
在乔茜停下来之后，跟在她身边的嗷呜和莉娜也停在了路边。嗷呜看了看契约伙伴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看气鼓鼓的乔茜，朝莉娜歪了歪头，像在问：怎么不追了？
莉娜斜睨了它一眼，眼中充满了鄙视。她施施然地站起身，走了几步之后便轻轻跳上了马车。
黑色的身影钻到了车厢里，张望了一下之后，便跳上了乔茜的膝盖，然后伸长了脖子，舔了舔她的脸颊。
“喵呜——”
乔茜伸手抱住了她，蹭了蹭她毛绒绒的猫脸。这一年里，小黑猫长大了不少，抱在怀里也有了沉甸甸的质感，身上毛茸茸又软又舒服，让乔茜爱不释手。
“茜茜……”
被扔在椅子底下的小树精，终于挣开了被系紧的魔法布袋，飞了出来。
见杰伊已经走了，感受到乔茜的伤心，小树精急忙飞到了她身边，用小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蛋。
“茜茜不伤心，茜茜还有芽芽~唔，还有娜娜和呜呜~”
“呜——”
本来已经缓过劲来的乔茜，听着小树精软软的安慰，只觉得一股委屈涌上心头，就算紧咬着下唇，也忍不住哭声。
“我们出发吧，回王城。”普鲁登斯叹了一口气，还是对马车外的布罗德吩咐道。
布罗德连忙应了一声，关上车门后，便和亚伦爬上了车辕，甩了甩皮鞭打在马屁-股上，向埃利诺王国的方向驶去。
马儿跑得轻快，只是车厢里，时不时传出一两声少女悲伤的呜咽声，还是让人心里染上了一丝沉重……
“啪——啪——”
皮鞭用力地抽打在马屁-股上，发出一声声响亮的破空声，让吃疼的马儿跑得飞快。
马车在崎岖不平的泥沙路上，颠簸得像是要散架了一样，然而坐在马车前那金头发的年轻男子，依然绷着一张脸，一下一下抽打着皮鞭，又急又用力，不一会就将马屁-股打得皮开肉绽。
棕色的马儿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惊慌和痛苦，它拼命地奔跑着，屁-股上的疼痛让它发了疯，蓦地，后面的车厢突然就拉不动了——原来是车轮，骨碌一声拉进了路面上一个大坑之中。
棕马并不知道这些，它只知道使命地往前跑，害怕如果慢下来，又会换来更加粗暴的虐-待。
“咔嚓——”
杰伊听到车轮从车轴上断裂开来的声音，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从自己的情绪里挣脱了出来。
在看清骏马身上的血痕时，他不由一愣。
低头看了看手上的皮鞭，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后，他微叹了一口气，随手扔掉了皮鞭，然后下了马车，安抚好马儿的情绪之后，才解开了它的缰绳。
被解开缰绳的棕马，它也不跑，瑟缩地望着杰伊，浑身瑟瑟发抖，似乎怕再挨上一顿打。
杰伊摸了摸鼻子，有些歉然地伸手想要拍拍它的马头，不过在看到它那吓得浑身发抖的样子时，他还是收回了手。
从空间戒指里拿出一点止血药剂，洒在了马儿的伤痕上，帮它止住了血之后，杰伊便将它带到林子里，把它放生了。
望着马儿飞奔而逃的身影，杰伊心中有些怅然。他甩了甩头，又走到了陷在大坑中的车厢前，望着车厢发呆。
其实，这辆马车应该留给普鲁登斯的，这样的话，乔茜也不用跟别人挤在一个车厢里了……
“没想到，你居然舍得丢下那个女人。”这时，意念中传来的轻嘲，让杰伊一顿。
除了吉鲁鲁，大概也没有人会这么说话了。
杰伊没有搭理它，收敛了心情，将车厢从泥坑里抬了出来，将车厢里的小物件都收进了空间戒指里。
当看到食盒里乔茜做的小点心时，他的眼中闪过一点笑意，随意地拿了一块，刚放到嘴边却又停了下来。
看着那块奶黄色的小饼干，他最终还是没舍得吃，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回了食盒里，盖上盖子，又用餐布包好，这才收进了空间戒指。
吉鲁鲁看着他的模样，不由翻了个白眼，不过也没有再出言刺激他。
自从踏上埃利诺王国的地界，吉鲁鲁就感觉内心明显的暴躁了起来，杰伊能够下定决心离开那个女人，倒是让它的心情得到了一丝平静。
在很早之前，它就放弃了说服杰伊——反正等事情发生的时候，他自然就明白了。
它其实也早就意识到了不对，但不管为什么这个世界发生的事情跟它记忆中的样子差了那么多，它始终相信，人的本质，是永远不会变的。
不管那些人怎么变，该发生的事情还是会发生，而这一次，它不会再让杰伊重蹈覆辙！
杰伊没有办法窥探到吉鲁鲁的想法，他也并不在乎。他将车厢中的东西收好，辨认了方向之后，便念出了飞翔术的咒语，用精神力调动着风元素，整个人腾飞而起。
“其实你早该脱离那个队伍了，没有那个魔导师监视，你的古魔法才不怕暴露。”吉鲁鲁又哼哼道。
当初在龙族圣地的时候，为了破坏风魔导师的禁咒，杰伊在普鲁登斯和亚尔维斯面前使用了飞翔术。
本来杰伊还有些头疼要怎么解释，后来他的龙族血脉曝光，普鲁登斯自以为知道了原因，便没有再逼问他，让杰伊着实松了一口气。
不过，从那以后，杰伊就不太敢把《古魔法实录》拿出来了，更不敢把小恶魔吉鲁放出来。
不过吉鲁鲁对于教导他古魔法倒是挺上心，除了在对上乔茜和亚伦的时候会变得阴阳怪气之外，其他时候还是挺好说话的。
这会杰伊心情不好，便懒得应它，它也不恼。见杰伊不语，吉鲁鲁又问道：
“这是要去哪？”
“克利普斯。”
“哦。”
然后，两人就没有话说了，吉鲁鲁翻了个白眼，也就安静了下去。
天色渐晚，杰伊随便找了一处空地，生了火堆之后，在周围布置了几个陷阱，防止野兽的突然袭击。
他看着熊熊燃烧的火堆，摩挲着左手中指上的铜青色戒指，想象着乔茜此刻安静的睡颜，渐渐地，他合上了眼睛，也陷入了睡眠之中。
不过，他没能睡多久，黑暗的树林中出现了一双双幽亮的竖瞳，那是野狼犬的眼睛，它们一步步靠近，在火光中露出狰狞的兽头，锐利的双目望着火堆旁的人类，滴下了垂涎的口水。
杰伊无奈地睁开了眼睛，看着越来越靠近的犬群，看着它们破坏掉他布下的陷阱，朝他的位置走近。
他倒是很久没有体验过被野兽围攻的感觉了，上一次，似乎要追溯到他很小的时候，跟着父亲到处闯荡的日子。
那时候的他，还要拿起刀剑拼杀，而现在……杰伊眼神一利，将被他压制在体内的血脉之力毫无保留地释放了出来。
龙族的血脉无疑是强大的，血脉气息一经出现，刚刚还张牙舞爪的野狼犬群，登时嚎叫着，夹起尾巴落荒而逃。
待在恶魔空间中的吉鲁鲁，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一幕，眸光微闪，不知想到了什么。
夜晚很快就过去了，第二天一大早，杰伊便再次出发，他选择避开城市和村庄，在森林和高山之间飞行穿梭。
无遮无挡的高空之中，烈阳似火，烤得人大汗淋漓，杰伊隐忍着热意，快速飞行着。渐渐地，空气中有了丝丝凉意，一股一股的清风拂面而来。
杰伊虽感觉到了一丝惬意，眉头却没有松下来，刚刚明亮的天空在顷刻间昏暗了下来，遥远的天边打下一道一道明亮的闪电，那呼啸而来的风，昭示着一场暴风雨的到来。
“哗啦啦——哗啦啦——”
不等杰伊停下飞行，倾盆大雨便兜头兜脸地倒了下来，瞬间将他淋成了落汤鸡。
杰伊抹了把脸，但这于事无补，因为有更多的雨水冲刷了下来。他抬眼望了一下四周，天地间已经被昏暗的雨幕所覆盖，四下无人，寂寥旷远。
微微叹息了一声，杰伊没有选择降落避雨，而是继续在雨幕之间穿行。
普鲁登斯说得对，只有早一点找到父亲，他们一家人才能早日团聚。等他找到了父亲，他便迎娶乔茜，让她成为他最美丽的新娘……
这样想着，他微微勾起了嘴角，显然已经沉浸在自己那美好的想象之中。
可是，渐渐地，暴风雨越来越急，雨水砸在身上，竟让他感觉到了些微的疼痛，风也越来越强烈起来，他明显感觉到了风元素的狂暴和紊乱，甚至越来越不受他控制了。
杰伊感觉到了危险，他现在身处几千米的高空，一旦飞翔术失效，以他的身体素质，他也不敢保证从这样的高空中坠落，能不能保证安全。
“轰隆——”
就在这时，一道雷鸣声在他耳边炸响，于此同时，一道明黄色的闪电噼啪一声从空中撕裂下来，杰伊躲闪不及，竟被这道闪电砸了个正着！
紧接着，又有无数的闪电砸了下来，劈在了他的身上！
只不过是几个呼吸的时间，杰伊皮肤就被烧焦了，他没有失去意识，只是浑身颤抖着，短暂地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他就这样从高空中往下极速坠落了下来。
“喂，醒醒！”吉鲁鲁在恶魔空间中急切地大喊道。
“闭嘴——”
杰伊将眼睛睁开了一道缝，在看到极速在眼前放大的地面时，他艰难地控制着麻木的四肢，在半空中将身体蜷缩了起来，护住了头部。
“砰——砰——砰——”
最后，在撞断无数的树枝之后，他以背部着地的姿势落到了地上，并砸进了一个巨大的水坑之中。
良久，一只手从泥泞的水坑中伸了出来，抓住了蔓延到水坑边沿旁边的树根，它用力拉扯，想要将水坑中的身体带出去。
结果，“啪——”的一声之后，又是哗啦啦的水声。原来是那树根承受不住他的重量，断裂了开来，而他整个人又再次掉进了水坑里。
杰伊倚在坑壁上，用力地喘息着，雨水冲刷掉了他脸上的淤泥，露出了他惨白的脸色。从高空坠落，他倒是没受什么重伤，只是因为刚刚的闪电，他几乎整个身体都麻木了，使不上力道。
眼看着雨越下越大，水坑中的水也越来越深，如果他再不爬出去，就有被淹死的危险了。最后，杰伊只好咬牙，伸出手臂，手指扎进泥泞的土地里，继续往上爬……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杰伊终于爬出了水坑，他仰躺在泥水四溅的地上，望着天空直喘着粗气，很快，他就晕了过去。
瓢泼大雨还在无情地下着，他就这么暴露在雨中，被雨水冲刷着，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始终没有醒过来。
渐渐地，雨停了，乌云很快散去，炽热的阳光再次笼罩大地。
阳光照在金发少年的身上，带去了他身上的雨水，将他白皙的脸蛋烤得红通通的，他依然紧闭着双眼，一点醒过来的迹象都没有。
许久，虚空中出现了一道裂缝，一道圆滚滚的黑色身影飞了出来。
“竟然虚弱到连恶魔空间都控制不了了……”吉鲁鲁扇着肉翅，飞近了前去，伸出小短爪放在了杰伊的脸颊上。
“吉鲁鲁——烫死吉鲁大人了！”黑色肉球突然尖叫着，刷的一声弹了开来。
“该死！”吉鲁鲁简直要气疯了，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又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
“吉鲁鲁——吉鲁鲁——”小恶魔还在乱窜着，它不明白为什么一醒过来，自己就出现在了这样可怕的地方，到处都是火辣辣的，让它仿佛置身炼狱一样。
“闭嘴！”吉鲁鲁被它烦得头都大了。
“呜呜，吉鲁要回恶魔空间，吉鲁不要待在这个鬼地方！”挨了训的小恶魔，倒是消停了下来，但嘴上还是委委屈屈地哭诉着。
“把他弄到那边的山洞里去，我就让你回恶魔空间。”吉鲁鲁阴沉沉地说道。
“咦，主人他怎么了？”小恶魔凑近了杰伊，在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热量时，又无比嫌弃地往后退了开来。
“他发烧了。”吉鲁鲁说完，又恶狠狠地吼道，“你动作快点！他死了对你也没有好处！”
“你怎么可以用这种态度跟吉鲁大人说话？吉鲁大人将来可是要成为领主的小恶魔！你要用敬语！敬语！”小恶魔顿时不依地嚷嚷了起来。
它的不配合，着实让吉鲁鲁一个头两个大，看着杰伊那生死不知的样子，它只能妥协，放低了姿态，说道：“吉鲁，请把你的主人搬到那边的山洞里去……拜！托！”
最后两个字，说得那叫一个咬牙切齿。
“哼哼，这还差不多！”
小恶魔得意极了，快活地扇着肉翅，飞到了杰伊的身边，然后抓住他的裤脚，开始往山洞的方向拖行。
别看它小小一只，力气却挺大，虽然有些吃力，但不一会已经将昏睡的杰伊拖出了一段距离，只是它粗鲁的动作，让杰伊的头在地上磕了好几下。
吉鲁鲁看着这一幕，只觉得眉心一跳一跳的，想阻止它，却又怕它再次整出什么幺蛾子，只能装作看不见。
等将杰伊拖到了山洞里，小恶魔在洞中飞了一圈，说道：“噢，这里真凉快，吉鲁大人喜欢这里！”
“把洞里的树叶盖到他身上去。”在小恶魔的视角中，吉鲁鲁看到了散落在洞中的植物叶片，大概是被雨水冲刷进来的。
“不要，吉鲁大人累了，要休息！”小恶魔转了转血红色的眼珠子，落在了树叶堆上，圆滚滚的身体瘫成了一坨，不一会竟打起了呼噜声。
吉鲁鲁气得牙痒痒，可是即使吉鲁处在睡梦之中，它也控制不了这个身体，甚至连分-身都分不出去！
“乔茜……”
这时，那躺在石头堆上的少年，突然翻了个身，口中呢喃着，却还是没有醒过来。
“该死！”吉鲁鲁低咒了一声，心中无名火一起，便不想再管杰伊了。
夜幕慢慢降临，气温开始变低了。
“吉鲁鲁——”小恶魔翻身坐了起来，它摸了摸肚子，感觉有些饿了。
平日里，他的主人偶尔会扔一些好吃的恶魔空间给它，所以，它便勉为其难地答应他，乖乖待在恶魔空间里。
现在，它的主人躺在地上，无知无觉的，而它，虽然从恶魔空间跑了出来，却再也吃不到美味的食物了。
小恶魔搓了搓爪子，突然有些心虚起来，它左右望了望，确定那道讨厌的声音没有再出现，这才飞快地捧起地上的树叶，盖在了杰伊的身上。
一张、两张、三张……一张又一张，直到将杰伊整个人埋在了树叶底下。
“笨蛋，谁叫你把脸也盖上的？你想闷死他吗？”吉鲁鲁又怎么会不知道小恶魔醒了过来，只是一直沉默，这时见到它的做法，终于忍不住出声了。
“不准叫吉鲁大人笨蛋！”小恶魔不由跳脚，但还是伸出爪子，拨开了杰伊脸上的树叶。
昏暗的光线下，并不妨碍小恶魔的视野，所以吉鲁鲁也能看到杰伊那红扑扑的脸蛋，还有额头上冒出的细汗。不用测，就知道这家伙的烧还没退。
“噢，吉鲁大人闻到了香味儿，有好吃的！”就在这时，小恶魔开心地叫了一声，往山洞外飞去。
随着小恶魔穿过林子，吉鲁鲁发现，离山洞不远的地方，竟然有一座小村子。村子里亮着微微的火光，只有几间木屋围在一起，有轻声细语从屋子里传了出来。
小恶魔循着香味，从打开的窗户，溜进了一座木屋里，来到了厨房之中。厨房的灶台里正烧着火，上面滚滚地熬着汤，香味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小恶魔对那热汤不感兴趣，它将目光投向了摆放在木桌上的餐盘，上面放了几个面包，它扑打肉翅飞了过去，抓起一个便一口塞进了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