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他是有点学习天赋在的,托小时候邻居的福,他六岁就摸架子鼓了,鼓棒耍的流利,那股劲儿,颇有年少成名的运势在身上。玩了两年,要是没出事,估计都能上电视节目出风头了。所以说,人有时候也不知道命运的长河终究会蜿蜒向何方,在未知面前,哪一条分叉路又能被叫做弯路呢?
  武成晚上课手上拿笔也像在拿鼓棒,转着,像能转出花儿来。他很兴奋,课业原因,许久没有碰过架子鼓,鼓棒敲下去那一刹,就跟复活了旧时的武成晚一样,新旧时光交叠出一个完整的他。
  陈萃扭头瞧见他转笔,自己也试了下,得亏复写笔耐摔,不然给陈萃摔几次笔都要断墨了。
  啪嗒的落笔声,滚到武成晚脚边。他弯腰给陈萃捡笔,陈萃还在往前面找呢,他正准备拍陈萃,眼尖扫到陈萃衣服后背的黑印子,半个圆弧。于是假借拍陈萃之名,拂了拂他衣服脏掉的部分。
  陈萃扭过来,被他递了一支笔,不是自己那支。
  ‘换换。’武成晚给他做了个手势。
  陈萃知道!这支是他经常别在衬衣口袋里的那支笔,握在手里沉甸甸的,这下陈萃不敢再转着玩儿了,怕摔。
  武成晚改了那副懒洋洋的姿态,终于有要冲刺的样子了。
  老张在办公室给武徽金说:“你这招真好使。”
  武徽金端着一杯满是茶叶的香茶道:“人就活一个盼头,你且看吧,这小子下个月月考得甩第二名好几十分。”
  老张推了推眼镜,觉得他有点儿吹,参加乐队打架子鼓不要时间吗?这段时间别人可都是在学习!但这话他也不说,留着等下次月考出成绩了再说。
  武成晚的时间彻底满了,但仍有一件事情要做,他会在大课间时候去操场散步,自当放松身心。大课间的校园最热闹,拥挤的学生像棋盘上拥有自主意识的棋,胡乱下,走哪儿是哪儿。
  学校的金桂已经开过一轮,轮到杨树往下掉叶子了。
  他路过那排白杨,望见锅炉房上空升起的烟,很淡,被稀释殆尽。这个时间陈萃固定会来打热水,他隔着许多个学生,跟远处的陈萃平行走。陈萃打满热水,习惯靠右沿着墙或是树走。武成晚逆着鱼贯的学生,发觉陈萃的步子让他无法正常走路,他需要放慢步调,才能与陈萃保持一定距离。
  篮球场永远有人,被抛起的篮球在空中拉一条弧线,哐当一声,进球。
  陈萃像万千学生当中最不起眼那一个,又不尽然,比如,路过的他会被球盯上,砸在肩膀后背或胸膛的位置。篮球带着惯性冲的陈萃踉跄下,紧接着被球场里的宁可叫道:“哎!把球传过来。”
  宁可不是第一次砸陈萃了,他的球很有针对性,陈萃每次路过都会被他给盯上。
  陈萃不会打篮球,他也知道如果球丢的不是位置,就会被宁可一众人围着不让走。他需要走到宁可跟前,把球交到宁可手上,让宁可满意了才能走,否则宁可会在食堂厕所等场合围堵他。
  柿子专挑软的捏。
  陈萃放下热水壶,走进篮球场,双手把球递到宁可眼皮子底下。陈萃不会跟这种人起冲突,完全没必要,唱反调只会让宁可变本加厉,比起被拳打脚踢烫烟疤,递个球又不会产生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宁可接过球,用拍球的手拍了拍陈萃的脸,陈萃到这个年纪了还不发须,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偏小,有些干瘪,纯到发呆气。
  “行,不错,走吧。”宁可心情好的放过他。
  武成晚等陈萃提着热水壶走远了才进篮球场,宁可是高二生,翘课翘到个别科目老师都不认识他,关系户,混到现在也没被怎么样。
  他刚进来,宁可眼神就飞过来了,硝烟味儿说起就起。宁可把球砸过来,武成晚接住,这一接,就相当于应战了。
  比一比。
  宁可是整个篮球场上打球最凶的,武成晚当然知道,他的球很狂,属于独占鳌头的类型,不适合打团队赛。跟宁可打,他极易处于防守状态。但武徽金教他这么多年,也不白教,他算技术流,不像宁可那么生猛,弹跳力也不错,主打一个出其不意。
  后发制人。
  宁可越打越愤怒,眼里的怒火要冒出来,武成晚觑见他的眼神,笑了。
  宁可还是头一次见有人在篮球场讥笑他的,不服,越不服越进不着球,打到最后,几乎是被武成晚按在地上摩擦了。
  有病。宁可倒在地上,暗自咒骂。
  武成晚把球留给宁可,随着球留下的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道:下次陈萃的衣服再脏掉,就你来洗。
  “哎。”宁可被人用鞋尖踢了踢,他抬手遮住刺眼的太阳光,先看见阳光下闪着暗红的头发,等眼里的光圈融掉,才看清安霜的脸。她蹲下,百褶裙的裙摆险些落地上,宁可闻见一股很浓的香水味儿。
  “他叫啥?”安霜在场外看半天了,目光一直跟着武成晚,没离开过。
  宁可坐起来说:“叫啥关你什么事儿,不是,我哥还没死你知道吧,这就开始盯上别人了?”
  安霜笑道:“搞笑的吧你,问个名字你就这反应,你哥进去了,还留个眼线在外头是吧。”
  宁可突然沉默,有些疤来回揭久了好像都不知道痛了,人怎么那么容易麻木啊?他没那么飞扬跋扈了,反而小声说道:“我哥出来前你要是敢找别人,我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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