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俺去投胎寻好人家
“镇国公……”
王猛早已跳下马车,一蹦一跳离去,仿佛又成了往日邋遢少年,马车停在家门口,苻洪却紧锁眉头未有下了马车,脑中一遍又一遍搜索记忆,无论如何也搜索不到何人有“镇国公”勋爵。
苻安轻敲了两下马车,掀开车帘看到他紧锁眉头,诧异道:“三兄,怎么了?小先生可有妙计为我苻家解围?”
苻洪眉头依然紧锁,答非所问道:“四弟,可知前朝何人为镇国公?”
“镇国公?”
苻安眉头不由一皱,微微摇头,说道:“若言公侯,咱们大赵国绝对是历朝最多、最全,仅咱们枋头名下便有两千余关内侯,却从未听闻有什么人以‘镇国’之名为爵,有封国之爵,以州郡,以县治为‘公’之爵,有以‘东西南北’之‘四征、四镇、四平、四安’将军,却从未听闻过哪个有‘镇国’之名,即使是杂号爵位,任哪一君王也不会允许‘镇国’名号。”
苻洪微微点头,“镇国”两字也太大了些,纵然是皇子也不会允许此名,心下知道没有哪个有此封号,隐隐约约感受到王猛并未有欺骗了他。
苻安不知他心下所想,也没怎么在意这个异类封号,而是说道:“三兄,小先生可有妙计替我苻家解围?”
听着四弟询问,苻洪苦笑摇头,起身拍了拍他肩膀,叹气道:“小先生也无甚好法子,今次只能咱们自己扛下,四弟还需仔细交待了各位兄弟,大家紧紧抱成团,今后咱们才有活路啊!”
苻安一阵失望点头,心下对石虎怨恨恼怒,苻家老大、老二皆死的不明不白,整个邺城上下都知道是个怎么回事,可那又如何,苻家只能捏鼻子认下,双方权当从无苻家老大、老二之人,可近两三年来,枋头一再损丁折将,二十万胡众的枋头,今时也仅十万冒头,眼看再次更盛以往,睁眼却发现,石虎在身后挖了个深坑,在刨枋头的根,要一刀斩断苻家命根子。
苻家一脉几乎都是身高体壮悍将,石虎自襄国迁都邺城,自成为天王后,所重者皆是快死老将,上庸公石日归、襄城公石涉归、石勒创业时“十八骑”老臣,余者所重者皆汉民之臣,张、王两姓最是兴旺,名下乞活军所出将领亦有不少,但真正家族兴旺的只有苻家,子孙数十且人人能征善战贯将,家族兴旺,阳光之下却难掩下面阴暗涌动。
苻洪,枋头六夷大都督,姚戈仲为枋头左都督,分去枋头名下羌族胡众,冉闵为枋头右都督,分去自汉中迁入汉民,分去淮河、汉水南岸所掠汉民、河南平叛所获汉民、投诚浚仪乞活军……尽管如此,仅苻家在洛阳临时府邸近两丈高大门,门上满是巴掌大锃亮黄铜即知,苻家依然是大赵国顶级权势豪门。
洛阳虽有八关之守,虽居天下之心,却是四战之地,胡人乱中原,每每兵入洛阳,这座曾经最为富庶帝都也已没落,城墙毁坏依然未有修复,城内宫室在征发几十万人整修下已经恢复,唯一不足的是另建的高台宫殿尚未完工。
石虎年年扩充内宫妇人,原本四万,两三年来已经增至将近十万之数,原本帝都是邺城,襄国、洛阳、长安只是临时歇脚、游玩行宫,并不会走哪就把所有女人带在身边,所以并不需要太多宫台修筑宫殿,可若迁都,依照邺城情景,所征劳役又不知需要多少。
战争摧毁了太多东西,即使坚固的城关也被刻意摧毁,以函谷关为名有三处,资格最老最重的便是秦时函谷,与此处东北五里外又有一新关,是曹操修建的运粮之处,还有一处是汉将杨仆耻于为关外之民,与家乡新安修汉关。
晋之八王相互厮杀不断,继而是屠各刘渊,后是羯族石勒、石虎,并州胡乱中原,大乱数十年,大小将领此起彼伏,无论秦关、汉关,无论新老关隘都已毁之殆尽,即使石虎成了十州之地大赵国主人,哪怕他耗费民力无数修建宫室,也绝不会去修建哪怕任何一个镇压国运险关要地,对于他来说,这些关隘只会阻止他平定叛乱的阻碍!
叛乱此起彼伏,本就是叛乱夺了叔父江山,夺了堂兄弟的天下,以己度人,石虎也担心手下将领凭险关要地自为一王,正如并州在石虎未重视下使用土坯,使用无数人力硬生生短短时间建起的天井口、壶口、十八盘岭、井陉关险关要地。
没有险关重城为阻,身边有着百万胡众、百万汉民“私奴”,无论哪里有乱,都可以一群平定,函谷三关至今也未有恢复,洛阳其余周边关隘同样也未有恢复,但这一切在石虎领百万大军前来,在决定迁都后,一切得以改变。
石闵领命出德阳殿较早,并不知晓后来发生“汉民皆奴”之事,不知让他前往冀州,监视准备前往幽州的苻洪之事,直到前来了汉关时,才被快马追来的苏亥告知。
两人骑在战马上,看着眼前近十万衣衫褴褛汉民老弱,看着无数饥瘦如柴妇孺在皮鞭下堆彻土坯,学着陈启国一般,不再如同修建坚城一般垒土修建,学着用土坯临时修建关隘要地。
两人站立许久,看着军卒一遍遍鞭打无力跌倒在地,看着鲜血琳琳却无哭喊哀求,看着无数如同行走尸体汉民,看着他们在皮鞭下做着厚实土坯,无一人转头看上一眼躺在地上尸体,听着耳边怒吼臭骂……
石闵冷漠的如同无数衣衫褴褛、饥瘦如柴行尸走肉,苏亥头颅低垂,避开他人眼中懦弱湿润,良久,猛然竭力甩动马鞭,半空一记惊雷炸响,左手却死死拽住战马,胯下战马鼻息粗重踏地躁动。
“啪!”
“呸!”
重重一口缺了水汽唾沫,恨恨吐在微微扬起灰尘泥土中。
“娘地,全他娘的该死贱命!”
“早死早投胎,兴许下辈子投了个好人家!”
石闵回头看了他一眼,依然冰冷漠然。
“俺信三妹!”
“大王那里如何说?”
苏亥神情一阵失落,说道:“董太尉肯定不会出了如此断子绝孙毒计,大王没有开口,像是……默认了董太尉……”
“前来之时,大司空说……说咱们不能再与董太尉有任何瓜葛,会……会被拖累死的,要……要……大帅亲手斩了……斩了董太尉一条臂膀……只有如此……只有如此,咱们才能护住二十万乞活军。”
石闵面色未有丝毫改变,按在腰间刀柄大手青筋却已高高鼓起……
“凭什么?”
……
苏亥张嘴数次,一阵失落、沮丧、苦涩,战场上纵横悍将,这一刻……
“大……大帅……兄弟们……兄弟们知道大帅……”
“你们混账——”
石闵大怒,如同愤怒狮虎,单手硬生生将近两百斤汉子提在半空,双眼微微泛红。
“大帅,汉民为……为奴了,咱们……咱们乞活军成奴隶了……咱们……咱们不能再……再失去成了奴隶的二十万人……”
“砰!”
苏亥重重砸在地上,八尺汉子躺在泥土中老泪纵横,无力仰望天空,可耻的别头颅,躺在泥土中动也不动。
“大帅,二十万乞活军妇孺……咱们……咱们没得选择!”
“要砍要杀,大帅杀俺!俺……俺去投胎寻好人家!”
……
“起来,随本将军前往风陵渡。”
石闵双目没有了愤怒,只是更加冷漠无情,身体倾斜,大手伸出……
两骑,一赤红若血,一漆黑似夜,身后一队千骑,一千只有破烂犊裤,只有手中长矛利刃,余者再无其他,一群即使是冬日也只破烂犊裤千骑,一群伴随死亡、冰寒铁血战士,而今日以后,他们只是汉民奴隶……
血,晕染了整个地面,高大宫墙过道躺着两人,一人脖颈斜斜歪倒一侧,巨大伤口几乎割断了整个脖颈,一人齐肩断了一臂,一男一女静静躺在血泊中,李菟静静看着不省人事女人,挥手间,数名女官犹豫上前,眼中厌恶、仇恨、冷漠让人侧目,最后还是默默将鲜血琳琳女人抬起……
天边一道耀眼闪亮,蜿蜒似巨蛇飞天,刺目的让人双目微微侧转躲闪……
“咔嚓——”
惊雷炸响,石虎扶膝站起,一旁女官、内侍宦官欲要上前搀扶,肥硕大手挥摆下,纷纷低头退到一旁。
“吱呀~”
房门打开,石虎背手走出殿外,抬头看向不时闪现亮光,耳边更是隐雷震震,压抑燥闷让人烦躁不安,大手一把撕开胸前金黄锦缎,丑陋凶煞的脸也终于柔和了一丝。
“这场雨水好啊,有了这场雨水,田里的庄稼至少要增产两成,必是个个颗粒饱满!”
石虎嘴角泛起淡淡笑意,却从未去想,去岁种下了冬种小麦吗?从未去想正值春暖耕种秋粮之时,却驱赶百万百姓前来洛阳。
肥胖的脸颊如同仁慈弥勒,担忧他身体的郑樱桃上前,劝解道:“大王……陛下说的是,雷雨最是长物,此时下了这么一场及时雨,本该干瘪的麦谷也会饱满若珠,或许增产不止两成呢!”
“陛下仁德爱民,怜悯担忧百姓减粮难以食饱,臣妾却只是陛下的妻妾,更是心忧陛下安危!”
“呵呵……皇后果然最是爱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