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威逼郑萍,除夕将至

  郑萍笑容微僵,很快恢复正常。
  “是啊,人老了,毛病多。”
  “二婶这么年轻,怎么会老?”
  郑萍掩面轻笑,“我这个年纪都可以当你妈……”
  话音猛滞,面色骤变。
  “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夜辜星笑笑,无甚所谓。
  “说起来,二叔和二婶为什么不要个孩子?”言罢,端起咖啡杯,轻抿一口。
  动作优雅,姿态娴静。
  郑萍竟一时恍惚,仿佛那个女人就坐在她面前,用一种嘲讽的眼神看她如何不幸,如何失败。
  “二婶?”
  “啊?怎么了?”郑萍下意识勾唇。
  见人便带三分笑,经年累月,早就成了习惯。
  无关喜怒,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而已。
  “没事,”夜辜星放下咖啡杯,目光盈盈如水,“说来,我也是个孤儿,命运呐……这就是缘分。”
  “缘分?”郑萍面上闪过怪异的神色,“或许吧。”
  “其实,我很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不如,二婶讲给我听听?”
  哐当——
  “抱歉,手滑了。”咖啡渍横流,脏了桌面,湿了杂志。
  郑萍手忙脚乱收拾。
  “二婶不是手滑,而是,心虚了吧?”
  动作一顿,郑萍放下纸巾,目光如炬。
  夜辜星向后一倚,抱臂环胸,任由她打量。
  “你知道了?”褪去惯有的和蔼,女人面上一派冷凝。
  “二婶指什么?”
  “妮、娜。”
  夜辜星笑笑,看向落地窗外。
  半晌,“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郑萍面色剧变。
  “你……”声音在颤抖,“你故意约我来,是想摊牌?”
  嗤笑一声,“二婶手上的牌,似乎……不多。”
  猛然起身,椅脚划拉在地砖上,发出刺耳声响。
  “你想做什么?”
  “二婶误会了,我只是想请你喝杯咖啡而已。”
  “夜辜星,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也不怕摊开来讲。你母亲妮娜确实和大哥、炳良有关系,可这并不代表什么,并且,与我无关。”
  “是吗?”意味不明,“二婶坐下来讲啊,不用客气。”
  见夜辜星波澜不惊、油盐不进,郑萍心下惊惶。
  “不劳费心。告辞。”
  哐——
  一脚踢翻面前玻璃矮几,杯盘碎裂的声音格外刺耳,夜辜星缓缓起身,双眸微眯,谲光稍纵即逝。
  “我让你坐,听不懂吗?”
  狠狠一震,目瞪口呆看着面前一片狼藉,郑萍的手在发抖。
  “你、你怎么敢?!我好歹是你长辈……”
  “我想,纪老夫人住得有些寂寞,不如,二婶你去陪陪她?”
  郑萍面色惨白。
  同样是“长辈”,夜辜星既然得罪过纪情,就不怕得罪自己。
  冷汗爬上脊背。
  她怎么就忘了,这个女人是匹狼,带着掠夺的天性。
  一旦露出獠牙,亮出利爪,猎物必死无疑。
  郑萍这才知道怕,软着两条腿,又坐回原位。
  夜辜星站着没动,居高临下的优势,让她可以用俯视的目光打量眼前这个笑容虚伪的女人。
  “你最后一次见妮娜是什么时候?”
  “见到她?!”郑萍不可思议地瞪大眼,“我怎么可能见到她?!”
  当年,安家两兄弟远赴法国求学,安炳贤回来之后,迅速完婚,娶了纪情;而安炳良却单身近十年。
  推了无数亲事,打碎多少芳心。
  最后,才在众族老安排下娶了郑萍过门。
  那时,夜辜星两岁,已经在孤儿院了。
  也就是说,妮娜早前便已下落不明,而郑萍这个新进门的媳妇根本不可能有机会见到她。
  真的是这样吗?
  夜辜星浅浅笑开,只是那笑容未达眼底。
  拢了拢耳边散发,“二婶觉得我跟她像吗?”
  “像……”喃喃出口。
  郑萍一惊,连忙紧抿着唇,防备地盯着夜辜星。
  “我、也不清楚,只看过照片……”
  “照片?”夜辜星挑眉,饶有兴味。
  “没错,就是照片。”
  “二婶既然知道妮娜,想必也了解过艾维斯家族,那你知不知道这个家族是出了名的低调,核心成员资料绝不外泄,更何况照片?”
  “整个安家情报系统都找不到的东西,二婶居然有?”
  “我、我也是无意中看到,机缘巧合……”郑萍眸光微闪。
  “是嘛……”沉吟出声,蓦地,眼神一变,夜辜星冷笑逼近,“事到如今,居然还在撒谎?你以为,我真的不敢动你?”
  掏出一把精致的左轮,枪口抵在郑萍下颌,女人似笑非笑。
  “你不敢的……族老不会放过你!”
  “二婶可能忘了,五叔的腿是怎么瘸的?我不介意帮你回想……”
  “喏,就是这把枪。您,要不要试试?”
  郑萍眼底涌现出崩溃的神情。
  她害怕!
  夜辜星根本就是个疯子!
  安毅的腿是被她一枪打瘸的,第五脉到现在还一蹶不振。
  食指搭上扳机,暗自用力。
  郑萍嘴唇不停哆嗦,“我说……我说……”
  收回枪,夜辜星坐到对面,“二婶是个聪明人。”
  “我第一次见到妮(你)……母亲是在炳良的毕业典礼上。我瞒着家里,偷偷飞到法国,躲在大礼堂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彼时的郑萍,无忧无虑,怀揣着对未来夫婿的好奇,一张机票,降落法国。
  安家两兄弟作为不同科系的毕业生代表同时上台,而在两人中间,一个气质高贵的女人浅笑盈然,时不时同安炳良低声交谈。
  下台的时候,女人险些摔倒,而安家兄弟同时伸手。
  郑萍像看见什么怪物,逃也似的离开法国。
  “就这样?”
  郑萍眸光微动,点了点头。
  “我看,不尽然吧?”她轻笑。
  郑萍面色一沉,“你什么意思?”
  “我相信二婶说的是事实,却不完整,对吗?”
  郑萍心下一悸。
  “92年6月18日,国际航班,夏威夷直飞巴黎;同年6月20日,法国出发,洛杉矶中转停留,第二天下午才在夏威夷安全降落。期间,整整一天时间,你做了什么?”
  “而就在你离开后的第三天,也就是6月23日,妮娜和安炳良正式分手。”
  “二婶,你觉得这是巧合吗?”
  郑萍如遭雷击。
  夜辜星步步紧逼:“你跟她说了什么?威逼利诱?还是,博取同情?”
  “你怎么会……不、不可能……”
  “如果,二叔听到这些话,你觉得……”
  郑萍一个激灵,“夜辜星,你血口喷人!”
  “我说的,是真是假,二婶应该心知肚明。”
  “真的如何,假的如何?你没有证据,没人会相信你!”
  “证据?我确实没有……”
  郑萍面色沉静,眉头舒展。
  “不如,我就当个笑话讲给二叔听?”
  女人面色瞬间惨白。
  “其实,你很清楚,有没有证据都无所谓,重点是,你去过法国,见到了妮娜,并且还神秘地逗留一天,就凭这点,安炳良就不会放过你!”
  双腿一软,郑萍跪倒在地。
  “我求你……不要告诉他……”
  “那就把你做过的事,全部告诉我。”
  “那天,我约妮娜出来,告诉她我……怀孕了,是安炳良的孩子……”
  夜,如约而至。
  她站在落地窗前,从暮色四合,到夜幕初降,看着黑夜一点点吞噬光明。
  踢翻的矮几,摔碎的杯盘都被清理干净,仿佛从未发生过争执。
  郑萍已经走了,只是她最后那句……
  “大嫂知道的比我多,我想你应该去问她……”
  那种满含讥讽,似笑非笑的表情,让夜辜星有种毁灭的冲动。
  纪情!
  妮娜究竟是死是活?
  这具身体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
  当年,自己为什么会被遗弃在华夏?
  不是法国……不是M国……不是这个世界的任何地方,偏偏就在华夏!
  “在想什么?”熟悉的气息,依赖的怀抱。
  夜辜星摇头。
  “今天下午你请二婶过来了?”
  “就知道瞒不过你。”
  “她说什么?”
  “妮娜的事。”
  两相沉默。
  “那个女人真的……很笨。”
  男人浅浅笑开,“怎么讲?”
  “情敌一说怀孕,她就乖乖分手,连求证都不用,你说,不是笨是什么?”
  “或许,只是不够爱。”
  “……”
  “算了,过去的事,不提也罢。我只想知道,她是不是活着,当年为什么遗弃我,还有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
  第二天,雪未停。
  海风刮在脸上,刀子似的凌厉。
  夜辜星起了大早,吃过早餐,教两个小东西认字母。
  “宝宝,这个怎么念?”
  “Q!”
  “儿子,你说呢?”
  绝小爷别过头,拒绝回答母上大人如此没有水平含量的问题。
  夜辜星撇嘴,被儿子嫌弃了……
  陆续抽出几张,发现俩熊孩子都能脱口而出。
  “谁教的?”
  小姑娘:“麻麻。”
  绝小爷:“自学。”
  下午,邓雪从采购部过来,递给她一份文件。
  “这是除夕宴的采购清单,你看看还有什么补充。”
  夜辜星恍然,原来,快过年了……
  早在两个月前,邓雪就打电话向她请示过。
  那时,《玫瑰雄狮》拍摄渐进尾声,她忙得脚不沾地,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便交由邓雪全权负责。
  在安家,除夕是最重要的节日,所有安氏族人,都必须从世界各地赶回占鳌,一旦缺席,就可能被安氏除名,彻底失去荫蔽。
  而除夕宴,则是最重要的节日里,最重要的一环。
  除了作为觥筹交错的社交场地,沟通交流的渠道之外,也是刀光剑影,杀人无形的战场。
  涉及家族利益的大事,在宴上裁决;有关权力分配的明细,也在宴上敲定。
  换言之,除夕宴上,所有势力将全部洗牌!
  “燕窝,换成泰国官燕;鱼翅,用南海产的一极群翅;金丝小枣,从原产地乐陵产进货。”
  “另外,狮子头、佛跳墙、三宝鸭加上去。”
  “鹅肝就免了,换成松露。白松露从意大利那边空运,黑松露要法国的。”
  “河豚肉请专业的师傅处理,严格按照无毒指标要求,如果实在不行,直接放弃,用挪威三文鱼代替。”
  “鱼子酱要培罗加的白鲟鱼。”
  啪嗒——
  文件一阖,“目前就这些。”
  “可是……”邓雪咽了咽口水,“预算貌似不太够……”
  “拨了多少?”
  邓雪说了个数字。
  夜辜星拧眉,“确实少了……”
  “这样,你往上面递申请,我这边先出钱采办食材。”
  “行。”
  两人又调整了一些细节,夜辜星突然想到什么,看了邓雪一眼。
  “我这次回华夏,遇见顾允泽……”
  握笔的手一顿。
  “哦。”
  “就这样?”
  邓雪笑了笑,“除了这样,还能怎样?”
  “他问起你。”
  眼眸一紧,却又松了口气,“你没告诉他。”
  “不用告诉他,因为,他已经猜到了。”
  “猜到又如何,他上不了岛。”
  夜辜星顿觉好笑。
  “你准备在岛上躲一辈子?”
  邓雪耸耸肩,“没什么不好。”
  有吃有喝有事做,比她之前过的日子好太多。
  “看来,你不喜欢他。”
  “……曾经,喜欢过。”她喃喃出口,眼神瞬间放空。
  似陷入回忆,女人眼中山环雾绕,朦朦胧胧……
  每个人,都有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
  至少,一段……
  ------题外话------
  昨天二更,补上,今天会照常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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