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最后的底牌
“所以说，你那日晚间相帮之人，只怕便是我父亲派出的？”
“大概便是如此吧”
双方皆有些默然。
太宁被掉包带出丹杨宫毫无疑问是李璟设计的，那么阻拦的人是谁？
显然不是正规的军队，否则何必穿黑衣，以隐匿身形？
并且此后那么多年，此事一点风声也未泄露，可见双方都不愿意再提及此事。
那晚若不是这狗肉和尚起意要入宫，只怕世界上再无太宁这个人了。
良久，李煜又倒了两杯酒，自己那起一杯，对着狗肉和尚单膝跪地“敬你！”言毕一饮而尽。
“嗯？”后者一愣
随即哈哈大笑，也将杯中酒一口喝干。
“你这小子，有意思！”
“今天你这么大阵仗过来，只怕不光是为了听这些昔日旧闻吧？”
“正是，我倒还是真有些事情需要你助我一臂之力”
“莫不是让我再去阵前打仗？那可不行，年老体衰，又在庙里那么多年，功夫早就拉下了”狗肉和尚的表情有些萧索。
忽然恶狠狠的说了一句
“你毕竟是李昪的孙子！”
此话一出，方才有些融洽的气氛再一次冰冷起来。
李昪是害死杨溥杨琏的元凶，虽然未必是他亲自下令，他手下人自说自话为之的可能性也很大。
“升元二年十一月辛丑，杨溥于丹杨宫楼上诵经，西都金陵有使者入宫问候，溥以香炉掷之，俄而逝去，终年三十八岁”
如此来看的话，这个锅扣到李昪头上是一点都不冤枉的。
李煜也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多加纠缠，这又是法庭，就算他真的证明了这并非李昪本意，那又如何？
李家毕竟是夺了杨家江山，而杨溥若还是皇帝，又怎会惹来杀身之祸？
此时，一阵山风吹过，山上温蒂低，两人顿觉微有凉意。
而满树的夏花被这带了几分秋气的山风一激，顿时飘飘摇摇，脱离了枝头漫天飞舞起来。
阳光透过林间枝叶零碎的洒在二人身上，举头所见，皆尽飞花盘旋。
姹紫嫣红入眼，温和馨香扑鼻，加上淡淡山风清亮拂面，直欲让人怀疑此乃天间。
“解结解结解冤结，
惟愿亡灵罪消灭。
今生前世有冤仇，
随此经功尽断绝”李煜轻轻的吟诵道
这首《解冤结》他昨天第一次听到，词句与细巧雅致无缘，无非是二十八字合辙押韵的大白话而已，只是配上道士们的散花仪轨，让人心生感慨。
在散落的阳光下，夏花凌乱于空，索绕盘旋，李煜不知怎的又想这四句话。
“解冤结，解冤结，说的倒是容易，也只不过是凡人糊弄亡魂”狗肉和尚喝了一杯道
“不是糊弄亡魂，只是凡人糊弄自己，求一个安心罢了”李煜神色茫然
“撒花之意，无非是劝鬼魂从花开花落中悟出生死无常的道理，然后放下冤仇去投胎，这样那些害人冤死者便可以心安理得的继续为非作歹了，反正每年花钱做这么一场法事，也足以安顿自心，至于是不是做完散花科后便不会午夜惊梦，便不为人知了。”
“可你看，这开谢之间便是花的一生了么？”
“嗯？！你这小子，莫要和老僧打机锋，你到底在说什么？”
“好吧，我且问你”李煜回过神来，眼光灼灼的看着狗肉和尚，“这花谢了之后便如何？”
“哎？花谢了，那便落到土中腐化为泥！”
“不错……”李煜站起来，笑了笑，“仆的文名，你也曾听闻过吧”
“老僧粗人一个不懂诗词，不过安定王的文采确实如雷贯耳”
“仆在宫中闲来无事时曾偶得两句，浅显易懂至极，你可愿听听，这是仆第一次向别人说起哦”
“这……”狗肉和尚明知，这里面有机关，但却也耐不住好奇心。
“听听又不会死，说起来你也不算外人，这茫茫乾坤中可没多少人知道，我和我姐姐的秘密啊，却被你昨日一口叫破，倒是让仆有点不好意思”
“好，你说罢！”狗肉和尚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来。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
李煜说完后，也不再理会他，自己端起盛满玉露春的杯子，一杯接一杯，间或往口中丢几筷子凉菜。
狗肉和尚却有些发呆，口中喃喃“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果然是浅显，你这滑头，又绕着弯子来劝我为你效力！”
“并非是为我，而是为杨家”
“说罢”
“我走后，会有人来找你，他们会给你编造一个身份，把你放入澄心堂安排一个职司，待我正式接任监军后，暗中会给你一个军职，并且会派出不少人手归你调动，你不需去阵前杀敌，只要潜伏在江宁城便可，顺便把你那些靠得住的手下都召回来，保卫琏太子唯一骨血的事情，想必他们也愿意吧。”
“倘若，一切顺利，你就吃吃喝喝，如果情况有变，那么你不管用什么办法，都给我保住太宁的安危！”
“不管用什么办法？”狗日和尚笑的有些揶揄。
“确切的说，不择手段！”
“不择手段？”
“正是！”
“不择到什么地步？”
“人挡杀人”李煜眼睛眯了起来
“噢？！”
“佛挡杀佛！”四个冰冷的字从他嘴里吐出
“若有报应，李煜一力承担，与他人无涉！”
“敢不从命！”
李煜很珍惜眼下来之不易的局面，都是自己赤手空拳，从各方势力的夹缝中一点一点扣，才有了今天的局面。
由于上面有皇位三体运动压着，他无法大张旗鼓的招募人才，这样惹来对方的关注就不值得了。
所以只能暗地里留意合适人选，但这谈何容易？
尤其是武力方面的不足。
这对他本人而言倒不是什么问题，毕竟接任监军后，往几万大军中一钻，加上赵春的保卫科足以防住任何敌人的暗手。
他担心的是太宁，太宁自从站到他一边后，等于和钟皇后决裂。
这样她便失去了在宫中最大的保护伞。
眼下时局复杂，纷扰诡异，太宁为了替自己看家，出面接了澄心堂这个香饽饽，等于是将她自己放到了众目睽睽之下。
难保有心怀不轨之徒，会打什么主意。
而且伐楚大军开拨之后，李璟手中便再也没有可以制约李景达的机动部队，这种情势下李景遂李景达是不是会联合起来逼宫？
虽然有李弘冀镇着，但李煜可从来不会把自己的安危交到别人手里，天晓得这位大哥的脑子里到时候会想些什么？
故而这狗肉和尚便是他伏在在京城中的一支奇兵，或者说是他最后的底牌所在。
“对了，我倒是好奇，昨日绑架你的手脚甚是赶紧，怎么追踪的人那么快就到了？”
“这个啊，喏”李煜顺手摘下腰间的香囊，“你看这个香囊所用的丝绸特别薄，不但透香，而且在要紧时候特别容易撕破”
“我这香囊中的药粉是特意调配的，全天下就我会用，澄心堂内有犬舍，养着不少上好的细犬，不但善于捕猎，嗅觉也极其灵敏”
“所以这些狗就能一路顺着遗留在地上的香粉，找到我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