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诡计之道
南唐朝廷文臣大致分为三派，宋齐丘带着冯延巳、陈觉、冯延鲁、查文徽组成的宋党，打得以孙昇、萧俨、韩熙载为首的孙党抬不起头来，徐锴、徐铉，严续、李建勋等世家名臣则独立于二党之外，只求自保，最多是暗搓搓的帮助一下孙党而已，号称是逍遥派……
现在说要去宋齐丘家这都哪儿和哪儿啊。
“你不相信我？”李煜去拉李景逷，然而后者毫不为所动，只是冷冷的看着他。
“信，所以让我去他哪儿？”李煜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你这人怎么说话云山雾罩的”他又抱怨道。
李景逷随手拿起一把拂尘来道“我觉得你的推断不错，这事情多半是真的，所以你不好奇这事情是谁的手笔么？”
“当然是……当然是……”李煜一下子结巴了，这究竟是谁干的？
造火药自然是为了放火，而从情况来看，这些人已经把材料都收集的差不多了，只要拌匀就好，而且从时间上看，今天餐霞楼上正好也是一网打进。
但谁会这么丧心病狂，这个问题倒是从来没想过。
看着李景逷讥诮的嘴角，李煜瞬间想到一个可怕的名字，顿时浑身发冷“他？不，不，不会是他，不会的”
李景逷拉着李煜走到院子当中，装作欣赏雪景的样子道“看来还不算太笨，总算想到了，好了，想到也别说出来，天晓得会不会被人听到，我也没说是他，但看下来如果真这么一把火了，他得益是最大的”
这个人自然是皇太子李弘冀了，假设今日一把火成，那么李璟三兄弟一同归天，他这个皇太子自然而然就登基当皇帝了。
而且刚才李煜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史实来，历史上李煜之所以莫名其妙的当上皇帝，就是因为李璟曾威胁儿子李弘冀要传位于皇太弟李景遂，导致皇太子狂性大发，竟然设计毒死了自己的三叔；
随后被李璟幽紧于宫中思过，据说禁闭期间天天看到李景遂的冤魂找他索命，不到小半年自己也死了，一个满手鲜血的万人屠会被自己毒杀的人冤魂索命而死？
鬼才信啊！
而老四李景达则因为之前屡吃败仗以及别的因素彻底失去即位的希望，最终让李煜捡了皮夹子。
难到这段历史提前上演，且更变本加厉？
“好了，好了，你也别乱猜，虽然他得益是最大，但也真未必就是他，万一是心怀杨吴的反贼呢？”
“吴越国钱家派来的细作呢？或者伪周郭威的人，对吧？”
“既然我叫你一声贤侄，总该也得给你点好处吧？”
“好处，这都要死人了，还能有什么好处？”李煜双脚跳
李景逷晃着拂尘道“这好处挺大，就是那个位置了。”
“什么？！你莫哄骗我”李煜大惊失色
“我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反而是你若得了大统，看在往日的情面上，怎么也得给我个一字王吧，说好了，我对皇太叔可没兴趣”
“你怎么越说越离谱了”
“那是你笨！”李景逷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语气，神态仿佛是吃了二斤大便一般，“你整天看书把脑子都看没了，我且问你，假设火起，我家老大，老三，老四都去见老二了，我大侄子当皇上，你的结局会如何，假设这火真是……放的……嗯？
我们这个乱世子杀父，弟杀兄，叔杀侄的事情还少么，别的不说看看被我们灭掉的闽和快被灭掉的马楚，三五年里换了多少皇帝？”
“那火不是他放的还好，要是他放的，你小子第一个就活不了，别瞪着我，做贼心虚，有些事情做了终归会露出马脚。”
“到时候只要你打着为先皇昭雪的大旗跳出来，大家自然是拥立你的，对不对？所以他登基那日就是你的死期，你死了，他才安心，甚至还有几个弟弟也都保不住。”
李煜只能点头
“那就好，虽然我也觉得大侄子心狠手辣，但弑父这个事情却未必会做，倒不是说他心软，而是现在还完全没到撕破脸的时候。”
“只是呢，这个事情谁也无法保证，只能存疑或者说假设是他布的局，这是其一；
其次就算真不是他做的，他也会因此登基，如果你跳出来说他弑君，你说会有多少心怀不轨者站到你这儿来？
所以不管是不是他放的火，只要他登基，你小子始终活不了。”
“所以，你让我去宋家求得保护？”
“嘿嘿嘿嘿，”李景逷笑得极其阴险“宋齐丘位极人臣，但我那大哥一直不喜欢他，你可知道为何？”
顿了顿继续说道“这等秘辛谅你也不知道，当年我父亲对着宋皇后所生的四子一筹莫展，同样的爹妈，年纪差别也不算太大，论聪慧应该差不多，论蠢也应该差不多，所以才想出把太子之位当不值钱的加衔到处撒的做法来，而朝臣也各自站队，选择支持其中一位太子，这哪儿是立太子分明是苗人养蛊啊！”
撇撇嘴继续道“而这位宋国老当初是押在我四哥头上，原因就是老四年纪最小，也最蠢……”
李煜“……”
“所以啊，宋齐丘的当时就有野心，要再拥立一个他能控制的傀儡来，好保自己一辈子平安；
当时，老大老二才是最恰当的投效对象，可他为什么找老四呢？
不单因为他最蠢，主要是因为蠢所以没人愿意依附他，老大老二老三都有了自己的班底，宋大人过去不过锦上添花，可到老四这边就是雪中送炭了，再说老四身边没人等于是一张白纸，日后安插起自己人来也方便；
为这个事情可是把我大哥得罪狠了，大哥这个人其实不错，你奶奶当初要弄死我母亲，还是大哥几次三番出面劝下的，但大哥呢，绝不是表面上那样，他很记仇啊，你别这样看着我，他是你爹，你自然当他好人；
当然，他也确实不算太坏，但这四个人中为何他最终得了大宝？
你想想看？像你这样的笨蛋可能做到？”
拉拉杂杂一大套，李煜又开始头晕了，好在那日听李弘茂说保大元年那些旧事后，心中对这些事情有了一个大致的想法，现在听到这些不至于太过诧异。
反而李景逷的这番话，倒是和李弘茂的话能相互印证，至少二人都说明了一点，李璟三兄弟当年可是个个都想当皇帝，结果老大招数最多，才抢到了这张椅子。
“好了，好了，不绕圈子了，你去宋家，等于是把自己送到他手里，到时候他跳出来把放火的屎盆子抡圆了往我大侄子脑袋上一扣，以他在朝中的影响力，他说谁弑君，就是谁弑君了。你去捡现成当皇帝即可。”
“那，那我岂不是变成傀儡了？”
“废话，总比死了好，再说有你五叔在，怎么也和宋老狐狸能过几招吧？”李景逷面带自傲之色。
“不对，”李煜脑子逐渐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冷冷的道“宋齐丘为什么就一定要帮我，他不能直接投效我大哥么？”
“嗯？”李景逷神情大为兴奋，“古人云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既与之化矣，看不出你这块朽木和我呆久了，竟然也成了栋梁之才，实乃我大唐之幸也……”
“你……”李煜简直是无法吐槽，这人的嘴太损了，而且是在这种时候分析这种事情的时候还能一心多用……
“好了不逗你了，宋老王八当然可以投效你大哥，所以我这不是让你去他家么，嘿嘿嘿嘿嘿嘿嘿”李景逷的笑声充满了阴险与恶毒
“你去了，我替你到外面放点风声，安定公欲拜左丞为师，上门求礼……你说这么一来，就算老王八想投效，按照你大哥那个猜忌到极点的性子，他敢收么？”
“老王八……呃……这词是怎么被你想出来的”李煜受了他的感染，脑子里也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嗯，我常去的那种地方嘛，嗯，骂人都用这个……”
“……算你狠”李煜无奈，不过心中确实佩服李景逷的机变反应来，他只一进宋宅大门，等于是向所有人宣布二人正式结盟，加上自己背后没有靠山没有兵权，却又是事情发生后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几点一加实在是个再好不过的傀儡，对宋这种野心家来说，明知道是坑也只有往下跳。
“开出一个他无法拒绝的条件来”脑中不知怎么得蹦出《教父》的台词来
这个李景逷揣摩人心的能力真是太可怕……
一瞬间，他甚至有点动心了，自己并非完全没有利用价值，宋齐丘的最大优势是在朝堂上有足够的力量，能够影响大半个文官体系；
但缺点在于在部队中没有任何根基，长矛中出帝业这个道理李昪也懂得，所以终其一身虽然对宋百般信任，却绝不让他染指一丝军队，到了李璟这儿也是。
南唐可战之兵三分，李弘冀的江北军体系，李景达的禁军城防系，以及李璟的嫡系-江州刺史奉化节度使大将军边镐，如果自己父亲三兄弟死掉，面对咄咄逼人的李弘冀还有他的心腹爱将柴克宏及其背后的势力，禁军系和边镐系投向自己和宋齐丘联盟的概率很大。
只是，一个身影却出现在他眼前“那个疯丫头可也在餐霞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