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口罩报恩
室内的气氛凝固而沉默，仿佛一副褪色的水墨山水画，看上去简简单单，舒朗淡雅，细细琢磨之下，却能感受其间那种“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的意境。
李煜用力搓了搓面孔，站起来来道“二哥，我还有事先回澄心堂了，你差个人，去安定宫拿鹿皮袍子吧，这也是母亲特意为你做的。”
顿了顿又道：“天冷，你就不要送了，保重身子为上，我有空会经常来看你的。圣人哪儿我先和他说说去，让他免了你的考校，你自己也上个表吧”说完拱手，便要离去。
“慢”李弘茂叫道“六弟，二哥自然是希望你多能来看我，只是这儿你以后却是要少来了。”说着意味深长的看着李煜。
李煜长叹一声“二哥，告辞了”，将门开了一道小小的缝，侧着身子走了出去，这样好少让外面的冷风吹入……
慢慢的走在大街上，李煜心思翻腾，李弘茂显然已经感受到了很多东西，但没有和自己细说，但最后的话却很明显，是要李煜注意与他保持距离，以防止别有用心之辈，认为二者结盟，李弘茂前些年被李璟压了不少担子，手中是控制着不少人和资源的……
这些人和资源，到时候是不是可以拿过来？
李煜没把握，虽然眼下缺人，但他并不想要这些，因为真这样的话就意味着李弘茂所中之毒就真的没法解开了……
一路走走想想，不知不觉间回到了澄心堂。
上午一番交接后，他就是澄心堂主宰，一进门就有小太监来报，有人等着接见……
到了内殿，果然两个录事舍人在等着，见到他后连忙，行礼请安，他们是宣政院负责迁移文档的，此刻是先来拜拜码头，然后又拿出一份书面计划来，恭恭谨谨的请李煜指点审阅，随即便告辞了。
李煜待他们走后，这样仔细研究一下这份文档迁移计划，小太监来通报，又有人求见。
“妈的，这才第一天上任啊，怎么屁事儿那么多”李煜心中吐槽一句后，问道：“谁啊？”
“回六郎，是制墨局的李廷硅。”
“哎？怎么会是他？”
李廷硅这人沉默寡言，每天除了制墨就没别的事情，对各级上司恭敬是恭敬的很，但却从来不往跟前凑，今天这是怎么？
一边让小太监去把人请进来，一边琢磨着是不是要站起身来迎接一下，虽然士农工商的等级排位摆在那里，自己又是皇子和他顶头上司。
可李煜明白，如果不是自己日后那个千古词圣的名头，那么一个南唐皇子和一个制墨祖师爷并不在一个档次上，后者可是实打实的推动人类文明进步的人。
今天这是第一次正式见面自己怎么也得主动点，也好显出礼贤下士的派头来，毕竟自己身上最值钱的就是这个皇子名头了。
“小人，拜见公爷”李廷硅进来后直接跪下磕头。
倒把他给吓了一跳“李大匠何须如此，赶紧起来，有什么话尽管说，本王尽量帮你。”说着上前搀扶他。
按理说下级见上级，拱手弯腰即可，这种一上来就磕头的，也就是犯了大罪求宽恕时候会用。
可看看李廷硅的样子，丝毫没有心虚和恐惧。
再说作为一个现代人还是非常不习惯有人跪在自己面前磕头。
这下李廷硅是哭了出来，“小的不敢劳动尊躯，小的不敢劳动尊躯”说着又是连连磕头。
李煜无奈“你这样子，怎么说话，且先起来吧”
他官腔一打，效果反而好得很，地上人就是浑身一哆嗦。
“是”李廷硅年过五旬，但身子倒是非常硬朗，蹭一下就站起来，哽咽道“公爷真是天纵聪明，上午赐下的那口罩确实是好用，原来我等都是用手巾捂着鼻子，极为不便，有这口罩后，双手便能同时工作，公爷更是一颗仁人之心，将如此巧思用到吾等低贱匠人头上，实在是让小的百死莫赎……”
“搞了半天是这个事情啊”李煜揉着额头，不就是一个口罩么，在上辈子，这就叫劳防用品，单位要是不发，职工就会去劳动监察大队举报的……
怎么到了现在，就让李廷硅这个五十多的小老头子哭的想个十七八的小姑娘？
他不知道的是，实际上在中国历史上工匠的地位一直是最低的，商人有钱有就可以官商勾结起来对其进行压榨，而古代又没有知识产权一说。
某些朝代还有专门的匠籍，这就更让人看不起了。
像李廷硅，现在被征辟入澄心堂后，日子是好过了不少，因为只有他制出的墨才能入李璟法眼，连带着不少之前对他吆五喝六的小官和太监也就开始赔笑脸起来。
但他知道，这些不过是看在他制墨手艺上，到哪天老了，做不动了，那么这些笑脸马上就会变成另一幅面孔。
可中午的时候，刘忠拿了几个据说叫做口罩的东西过来，李廷硅一眼就看出，这个东西正合己用，正埋怨自己脑子不好使，想不出如此简单有效的法子时。
刘忠却告诉他，这是六郎特地为他做出来的，还说了用草木灰水浸湿后，放烟气的效果更好。
李廷硅当场就傻了，天潢贵胄竟然亲自关心一个小小工匠的身体来，而且想的如此周到妥帖。
人都是喜欢被关心，被重视的，李廷硅之前的谨小慎微，对上唯唯诺诺也只是一种老于世故的圆滑自保，并不代表他不在乎别人所释放出来的善意。
可在眼下的大环境中，李廷硅知道自己的价值是真不如自己做出的墨来，起码那些贵人是真心喜欢李墨，但也真心不把工匠当人看，久而久之，他自己也接受了这个现实。
但今天几个小小的口罩，却让他产生了新的想法“这个安定公，似乎和别人不一样……”
于是按照规矩，亲自过来谢恩。
李煜虽然不知道他想的这些，但看看样子也能猜出八九分来，心里也在感慨“哪天真能上位后，一定要想办法提高这些优秀工匠的待遇，中国古籍上记载了太多好工匠和他们的好作品，但只有寥寥数语描写，这些好东西一件都没有传下来……必须想办法提高他们的社会地位，不过这个等混上去了再说吧。”
“好了好了，别哭了，赵文来，你去拿块手巾给李大匠”
又对李廷硅道“都是小事，你向来做事得力认真，所制之墨深得圣人喜爱，口罩之物一点小心思而已，你于制墨上可称得上当世大家，用不着如此。”
这是赵文来进来将手巾递过，李廷硅接了后，又是无数感谢语出口，李煜无奈挥挥手“本王还有些俗事，李大匠没事的话……”这就是下逐客令了。
李廷硅行了个礼，转身要走，到了门口忽然又转回，脸上阴晴不定，李煜见了问道“又想起来何事？”
“回公爷”李廷硅此刻神情严肃，“小人刚想起来，确有一事要回报，只是……”说着看了看那小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