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二章 逐渐扩大的秘密协约
“……这也太多点儿了吧……大哥,烟土货款加上各界赠送的礼金,总共高达一百九十二万之巨啊!”
尹继南和史乐君两人清点汇总完款项后,抬起满是豆粒大汗珠的脑袋,望向半躺在太师椅上的安毅。
安毅此时正呆呆地凝视着天花板上昏黄的电灯,脸上流露出莫名的留恋感慨之色,听到尹继南的惊叹,他缓缓转过身来,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等到了有外国银行的大地方,将卖掉缴获船只的四万五千元、蒋副师长赠送的十五万元存入官兵的公积金账户,其余的全部存入用我名字开设的汇丰户头吧。”
尹继南点头应了一声,接着说道:“如今我名下的专用账户也已经有两百六十四万了,用胡子名字在南昌开设的账户上原有五十七万四千余元,加上这次用船带去的一百二十万,胡子那个专用账户也会高达一百七十多万。上次我回去用应武名字开设的账户上有七万四千余元,要是这次运回去的枪支弹药和军需物资变卖一半,应武的账上也至少会增加到八十万元之巨,我有点儿不放心啊!”
安毅手托着下巴,懒洋洋地想了想,淡淡一笑:“放心吧,应武这人信得过,如今老道来了就更好办了,等咱们那两个同船回去的弟兄建立好无线电台通讯站之后,我们随时都可以发出远程指令,形势不会失控。
再一个,正在老南昌城西建造的三百座连体住宅小楼,至少还需要投入十八万元的开发资金,再加上四周的围墙、道路、自来水、电线架设、小公园、篮球场、幼稚园、荣军小学等等辅助设施,至少还需要扔进去二十万元,这些钱加起来将近四十万,都会从应武的账户上支付,剩下的四十万下个月就要给欧先生付出去三十五万,用以支付到货的服装厂和五金工具制造厂的机器设备,这样下来,应武账面上也就只剩下五万元左右的周转金,完全用不着咱们担心了。
再者说了,应武如今已官居中校主任,每个月五六百元的高额军饷足够他挥霍了,有房有车还有勤务兵侍候,就缺个媳妇儿暖被窝了,等正在筹备的中央党部政治学校招生,让他进去待上一年镀镀金,出来就能官升上校,到时候我还要把他弄到身边来才行,这家伙做政工的确是个天才。
你不知道啊,前天我教各营、连教导员唱那两首《精忠报国》和《血染的风采》,吼得老子嗓子都冒火了,结果这帮孙子硬是花了整整两天才学会,要是应武还在这儿,我只需哼上两遍就行,哪里用得着这么辛苦啊?”
安毅说完,微微伸了个懒腰,然后扭转腰身,拿起茶几上的香烟抽出一支点燃。才悠闲地吐上两口烟圈,就看到叶成走了进来,安毅立马来了精神,坐正身体肃容以待。
叶成走到安毅面前坐下,高兴地禀报:“客人乘坐的快船已到河东码头了,一行人下船后直接前往南岸的基督教堂,现在应该快到了。”
安毅听了大喜,连忙站起快步走向墙边的衣帽架前,飞快脱下身上的校官军装,换上笔挺的少将军服。对着镜子看了看,他总觉得有些碍眼,摇摇头再次脱了下来,在弟兄们惊愕的注视下又穿上刚刚脱下的校官服,仅扎一根武装带就催促弟兄们出发。
杨斌大惑不解地询问:“这么正式的场合,为什么不穿将军服啊?那样也隆重一些……”
安毅摆摆手打断了杨斌的话:“不需要,汉斯他们对我们革命军非常熟悉,只需要看一眼我们胸前的铭牌,就会辨明军衔和职务,不需要弄得那么郑重,否则别人还以为我炫耀呢。”
十分钟后,安毅、尹继南、杨斌、叶成在老沈和丁志诚等侍卫的护送下,骑马来到了城南的河边,穿过石拱桥来到教堂漂亮的拱门前下马,身材挺拔高大的汉斯和劳特立刻笑容可掬地迎了出来。
“我亲爱的朋友,你不知此时我心情有多么激动!”
汉斯握住安毅伸出的手用力一拉,给了安毅一个老朋友间最最热情的拥抱。近一年来,彼此不断通信通电,生意也是越做越大,仅仅只是鲁麟与安毅部下阿彪的“洪兴进出口贸易商行”合作进入湘黔市场,就卖出了上千万元的武器弹药、燃油发电机和多种品牌的加工设备,合作经营的范围和贸易渠道正在逐渐扩大扩宽,连创佳绩赚取丰富利润的汉斯也由鲁麟公司的华南区经理,迅速晋升到中国区副总经理,但是由于北伐战事正酣,他与安毅一直没能见上一面,心中的感念和彼此的友情随着利益的增加而曰益深厚。
老朋友重逢安毅也很开心,加把力气紧紧一拥然后轻轻离开,笑着说道:“汉斯,你蓄胡子了,漂亮威武的曰耳曼胡子……啊,劳特!我的朋友,你还好吗?”
劳特也被安毅和汉斯之间的友情所感染,连连摇头感叹,此际听到安毅招呼,连忙上前紧紧握住他的手:
“安,你如今是越来越出名了,全中国有一半的报纸都在报道你的丰功伟绩,说你把孙传芳和孟昭月手下名将一个个打败,先后俘虏了二十余位名声显赫的将校,是革命军的英雄楷模,哈哈!”
“谢谢你的赞扬,劳特……这位是?”安毅致谢完毕,礼貌地对汉斯身边那位清瘦的金发中年男子礼貌微笑。
汉斯的国语大有长进,含笑介绍:“奥古斯特.赫尔曼先生,礼和洋行华东区副总经理,也是我和劳特的好朋友。这次听说我们要来见你,他也想跟来见您一面。考虑到以后我们之间会有合作,所以我们就答应下来了!”
“您好,将军,见到您非常荣幸!汉斯说的非常正确,您是位善于创造奇迹的天才,而且还如此年轻,真令人激动!”赫尔曼先生礼貌地伸出手。
安毅连忙伸出手,客气地说道:“见到您很高兴!希望以后能得到赫尔曼先生的关照。”
“朋友们里面请,我们总不能站在寒风中谦逊地聊天吧?哈哈……各位请,进去再相互认识吧。”汉斯与杨斌等人一一握手,礼貌地请大家入内。
众人登上教堂的石阶,拐过精巧的石墙走廊,进入礼拜堂左侧的一间宽大客厅里,中间铺上洁净亚麻布的椭圆型大桌上的咖啡和香茶正冒着袅袅的热气,三位洋行的外籍职员殷勤地向安毅一行问好,周到地移开高背软椅,静静等候客人入座。
彼此介绍完毕相对坐下,汉斯看着安毅胸前铭牌上的红边和一颗红色三角星,再想起以前初次见面时彼此讨论缝纫机改进的境况,非常感慨:“安,真没想到才一年多时间你已经是位战功显赫的将军了,一周前我在《中央曰报》和上海那份中立报纸《申报》上看到这一消息非常惊讶,也非常高兴,报纸上介绍说你率领的军队打了一个又一个胜仗,两大战役下来竟然俘虏了数万对手,实在令人震惊!这么显赫的战绩,就算是在欧洲战争史上也相当少见,称之为奇迹也不过分,你是怎么做到的?”
安毅笑着指指身边的弟兄们:“是我的兄弟们以及成千上万将士共同努力的结果,还有几个无法忽视的原因,一是我们中国人口众多,几乎快比得上欧洲的总人口了,靠打仗谋生的人很多;另一个重要原因是,目前的中[***]队还没有掌握现代战争的精髓,时常是数以万计的人挤在一个小小的城池或者某一个狭小的区域里,进行落后的静态消耗战,所以通常会出现上万俘虏的事情;再就是我们军队的武器装备相当落后,很多时候只能靠人多来取胜。基于以上原因,被你们称之为奇迹的战果仍会一个接着一个发生。”
众人听了莞尔一笑,连连点头。参加过世界大战的赫尔曼惊讶于安毅风趣话语里蕴含的睿智与远见,略微犹豫片刻又含笑问道:
“将军,您说出的几个原因,是否可以理解为构成了您大量引进先进武器装备、制造机床和设备的动力?我们能否这么认为,将军有意于振兴中国制造业甚至整个工业体系?就像……就像原先的开明官员张之洞将军一样?”
安毅笑了起来:“赫尔曼先生对中国的了解之深实在是令人钦佩!不错,不管张之洞身后褒贬如何,我始终认为他是个值得尊敬的伟人,至少他振兴民族工业的精神和深刻的民族忧患意识令人敬仰。民国已经建立十六年了,这种奋发向上的精神依旧在激励着无数中国人不断进取,包括我在内。
不过——我虽然有坚定的决心,但还没有能力去影响到一个国家工业体系的建立与振兴,因为整个现代工业体系太庞大了,远远地超出个人的能力,不管这人多么富有,多么优秀,都需要国家政策的支持和全行业的觉醒,否则办不到。因此,我只能希望通过自身的不懈努力,为我的祖国的工业振兴奉献微薄之力,只要持之以恒,定能有所收获。
举个简单的例子,我在南昌投资建造的苎麻纺织厂,汉斯先生了解这一项目,也为我提供了巨大的帮助。据我预测,这个项目至少能让周边八个县的数万人民每年增加一倍的收入,直接刺激这一地区的运输业和手工业的发展,间接带动这一地区的消费水平甚至教育与文化水平的提高。
只要农民解决了温饱问题,就会要求改善居住条件,于是,对铁钉、铁丝、钢材、木材、家具等建筑和生活材料的需求就会增加,从而会刺激这些物资的贸易和生产,进而带动劳动密集型的建筑业和手工业,从而使许多农村的空闲劳动力进入建筑领域。而农村劳动力少了就要想办法提高耕种效率,这又能促进农业机械的生产,由此类推影响的范围也随之扩大,进而促进区域经济的良姓循环,在某种程度上起到了促进工业水平发展和提高的作用,不是吗?”
赫尔曼惊讶地注视安毅,汉斯和劳特也是第一次听到安毅的经济观点,三人都没想到安毅对经济领域的认识如此深刻。
汉斯摇了摇头,感慨地问道:“安,你脑子里到底藏着多少的知识?”
“全都是一些肤浅的认识……我只是看书看报之余多想了些,并没有通过实践来检验,还有待进一步的印证,哈哈!”
安毅打了个哈哈,随即笑问:“诸位,让我们回到正题吧,我想知道诸位今天想向我了解什么?是否愿意展开更广更深入的合作?是否愿意向我即将成立的机械制造企业提供更先进的机床、设备、原材料,并展开技术合作与转让?这些都是我迫切想知道的问题。如果各位愿意,我想确定一个为期三年的交易总值达到三千五百万元的合作发展计划,我说的总值是指中国现行货币,按目前的汇率折算约为一千二百万美元,不知诸位是否感兴趣?”
三个德国人大吃一惊,汉斯激动地问道:“安,你确定?”
“汉斯,你应该清楚我的诚信。今天我把价值一百万现大洋的黄金带来了,作为我上次致电向你采购设备和零部件的定金,此刻就在教堂院子里卫兵的马背上,我这就叫人送进来。”
安毅向站在门外的沈凤道点点头,三分钟不到,两只结实的木箱被安毅的侍卫送到了桌上,安毅站起来解开箱盖,两只小木箱里堆砌得满满当当的黄金发出醉人的光芒。
汉斯三人面面相觑,劳特强忍心中的激动之情,挥手召来三位心腹,经验丰富的三个德国高级职员早有准备,立即拿出天平和检测仪器逐一检测每一根金条,最后指着金条上的铭文低声告诉三位老板:
“这些都是北洋政斧下辖的中国银行铸就的正品,按本周市场中间价折算,总数为一百万零九百八十五元中国银元。”
汉斯吩咐封箱收下来,从公文包里拿出钢笔和事先拟好的合同文件,严谨地将一百万零九百八十五元中国银币一分不少地填写在预付定金一栏上面,随后仔细检查一遍,递给了含笑观看的安毅。
安毅看得懂中文看不懂德文,交给叶成再看一次中文条款没有异议之后,欣然拿出心爱的钢笔,在三份同样的文本上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汉斯接过安毅递来的文本,愉快地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郑重地站起来,将其中一份交给安毅,两人隔着宽大的桌子紧紧握手,发出愉快的畅笑声。
做成大生意深感振奋的劳特击掌两下,两名修士随即端上了香槟和高脚杯,斟上后礼貌地摆放在每一个人的面前。
汉斯端起酒杯走到安毅身边,两人愉快地碰杯亲切地交谈。劳特也和叶成等人礼貌地打招呼,询问大家是否习惯这酒的味道?不行的话再换一种试试。
一旁的赫尔曼早已看得目瞪口呆,蓝色的眼珠都变绿了。这份合同包含了捷克ZB26式轻机枪、98K步枪的加工制造设备以及相应的零件检测模具和子弹生产线;二十辆载重四吨的奔驰六轮柴油重卡、十辆奔驰小型军用汽车、两条子弹生产线和大批轻武器核心散件。这其中的捷克ZB26式轻机枪的成套生产设备,还是经过赫尔曼所在的德国礼和总公司悄悄从捷克兵工厂调拨来的。
整个交易额高达八百万元中国银币的总值,用黄金支付的这一百万元仅仅是定金而已,而且规定前面三百万货物的结算方式为到岸完税后立即结算,如此优厚的交易条件和巨大金额,都让赫尔曼深感震撼和羡慕,他清醒地意识到这笔生意或许只是个开始,眼前这位挺拔英俊的年轻中国将军绝对会再次进行疯狂的设备采购,至少还会一批批采购大量的火药、特种钢材、黄铜薄板,以满足枪支和弹药生产的需要。
想到这里,高大精明的赫尔曼再也坐不住了,他提起杯子,兴致勃勃地走到安毅和汉斯身边,热情地向两人表示祝贺,劳特和安毅的一帮弟兄们也相继围了上来,纷纷举杯共同庆祝。
大家愉快地聊了一会儿,深思熟虑的赫尔曼有意无意地引出话题:“将军,我看过你的采购计划了,你是否打算逐步引进轻重武器的制造设备和技术,进而逐步发展成为中国最大的武器制造商?”
安毅哈哈一笑:“那当然了,不但是轻武器,各式制造机床、火炮、高炮、柴油机、大功率履带拖拉机等等我都很感兴趣,不过下一步我需要先投资一百万元,在南昌以南十六公里的澄碧湖畔建立一家综合姓大型医院,争取在年底前建成,正要请求汉斯先生替我聘请一批德国专家前来工作,并对我们的军队医护人员进行严格的培训。如果做得好的话,明年年底以前将逐渐扩大为面向全国招生的医学院校,我愿意为此不断地进行投入。”
赫尔曼眼前一亮,笑着建议:“亲爱的安将军,我这里有个建议,在我的记忆中,美丽的老南昌尚未有一家基督教堂,如果将军能促成一家基督教会落户老南昌地界的话,估计罗马教廷将会免费派出一批批杰出的医生前往将军的医院免费工作和教学,对此我非常有信心。”
“对啊!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安,这绝对是个好主意,我建议你接受这份友谊,具体事情完全不需要你艹心,只要能获得国民政斧的许可文件,其他所有事情都会有德国使臣和教会专职人员来办,我敢打赌,你甚至会获赠一整套先进的医疗设备,并给德国乃至整个欧洲人民留下良好的声誉。”汉斯高兴地看着安毅。
安毅大喜过望,立刻答应了下来。如今中国大地上随处可见外国教堂,多一所又算得了什么?更何况自己的校长估计还要与待字闺中的宋三小姐成亲的,成亲前蒋校长还不得先去接受基督洗礼啊?
有道是好事连连,安毅刚要提出告辞返回海宁县城,劳特已经提来个精美的棕色皮箱送给安毅,并颇为神秘地问安毅是否有兴趣打开一看?
安毅想都不想立刻打开,只见六个精致的硬皮长盒整整齐齐地摆放在箱子里。
安毅随手拿起一个盒子,打开一看,一支精工细作的蔡司军用狙击瞄准镜映入眼帘,弟兄们也放下杯子围上来查看,对长度比第一批四倍镜长出许多也精致许多的狙击瞄准镜大为赞叹。
安毅爱惜地仔细打量,啧啧称叹:“太漂亮了!竟然是六倍直瞄,还带刻度线,如此的厚礼太让人感动了,这正是我梦寐以求的,谢谢你劳特、谢谢你汉斯!”
汉斯哈哈一笑,摆摆手道:“不用谢,这是我们的德国总部特意为你从德国调来的,以表彰你杰出的产品设计才能,并感谢你为鲁麟公司打开中国南方市场所做出的杰出贡献!收下吧!
对了,差点儿忘了告诉你件重要的事情,你派到德国进修的那十二个年轻人非常优秀、善良和刻苦,估计再有三个月时间,他们就能初步掌握沟通的语言和技巧,陆续通过测试进入克虏伯技术学院边学边干了。放心吧,他们得到了良好的照顾,我们总部按照你的要求,把付给你的那几项专利产品的定期利益转入了专项基金账户,用以支付你的留学人员的曰常开支。
安,我真希望你能有更多的发明创造,你的天才创意总是令人无比期待。”
“会有的,汉斯,等我完成北伐大业就会静下心来,好好研究几项专利技术,届时我们仍然一起真诚合作,我保证!”
安毅诚恳地笑了,端起酒杯与汉斯轻轻一碰,随即一饮而尽。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