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9章 张天师
卓然进入宅院，眼见这宅院如此富丽堂皇，哪像修道之人住的地方，不由在心头暗自摇头，且不说别的，但就这一点，张天师就远远比不上自己师父逍遥子。师父才真的是不贪慕世间繁华的世外高人。
最早跟自己相见的时候是个邋遢道长，还穿了个破草鞋，在寒冬腊月里。后来到了皇宫依旧很是简朴，皇帝和太后赏赐给他的无数金银财宝他都没用，直接包成了一堆留给他自己。两手空空云游天下去了，这才真的是超然物外。
哪像眼前这位张天师，家中富丽堂皇，奴仆成群。身穿绫罗绸缎，脑袋上顶着的道帽镶嵌的玉一看就是价格不菲。手里拿的拂尘，手柄之上也都镶嵌着各种珠宝，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卓然施礼之后，焦总管做了介绍。卓然定睛观瞧这位张天师，见他倒也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须发皆白，飘荡在胸前雪白一片，连眉毛都是白的。而且一根杂质都没有，就好像染过似的。
当然，宋朝应该还没有可以染头发的染料，所以这应该是自然的纯白。正是因为这种皎洁雪白的头发、胡须和眉毛，便给人一种仙风道骨之感。令人肃然起敬。
没等卓然说话，张天师先开口了。说道：“杨捕头是要问先帝驾崩那件事吧！这件事跟贫道没有关系。贫道尽心竭力想为官家祛除纠缠他魂魄的邪祟，但是没想到事情会弄成这个样子。这都是那姓卓的搞的鬼，若不是他在黑狼心中下了毒，先帝何至于此？”
卓然不动声色问道：“天师，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问吧，长话短说。因为贫道正在修行，可能没有更多时间来说一些无关痛痒的事。”
卓然皱了皱眉，说道：“不好意思，天师，你修行的事可能得暂时放一放。我的问题没有问完之前我不会走的，而且你的回答如果不能让我满意，我也不会走的。因此请天师静下心来认真回答我的所有问题。”
张天师顿时面现怒容，一闪就过。随即冷冷哼了一声，说道：“问吧，不要浪费时间了。”
卓然这才说道：“黑狼心入药驱除鬼邪，这是怎么个说法？为何天师会要求用黑狼心入药？”
张天师很是不满的横了卓然一眼，说道：“这是涉及道法，你懂道法吗？”
卓然说：“请道长将此事说明白。我需要了解全面的事情。”
张天师阴沉着脸，缓缓点头说：“好吧。先帝之所以神志不清，经常见鬼，并且不能辨认人。就是因为其魂魄不聚，而魂魄被邪祟所侵入，导致魂不附体。需得想办法将邪祟从魂魄中驱离。”
“贫道曾经起坛作法，但是没有用。经过贫到道再三探测，发现这邪祟已经纠缠聚集于先帝的魂魄之中，无法分开。一旦强行驱出这邪祟的话，会损害到仙帝的魂魄。先帝必然会魂魄受损，如行尸走肉一般，那样可就出大麻烦。”
“因此贫道想起了西夏的传说。西夏有一种黑狼王，其毛发能够在黑暗中闪现光泽。就像夜里的萤火虫一般，能够自己发光。这黑狼王在西夏被称为瘟神，所到之处会发生很多不寻常的事情，谁见到他就会倒大霉，人鬼都不能免。即便是邪祟也不敢靠近他，否则也要倒大霉的。”
“所以只要黑狼王所到之处，动物能逃则逃，邪祟能避则避。只有蠢不可治的人，无法探知他的到来，才会遭到他的祸害。牛羊成片死去，人也遇到各种稀奇古怪的疾病或者灾难。”
“贫道就在想，这黑狼王竟有如此能耐？能够驱离邪祟。若是杀了他来入药的话，必然能够驱离先帝魂魄之中的邪祟。一旦那些邪祟被驱离出先帝的魂魄，贫道便可以出手将他擒获，这样先帝就能恢复神智。不至于在白日见鬼，神志不清了。”
卓然说道：“这么说来，黑狼王入药不是你从什么医书典籍上得到。而完全是你根据西夏的这传说才想到了这一招，才决定让卓然去搜寻这黑狼王来入药了。”
张天师冷笑道：“贫道修行数十载，贫道决定如何做法？不仅依据祖传的道法，以及道家的典籍之外，也有贫道自己的一些见识。不能够完全照抄照搬古人的东西，可根据自己的修为加入一些新的。而对黑狼王入药这一点，就是贫道修道的结果。若不是卓然在其中下毒，先帝的病已经治好了。”
卓然点点头说：“我懂了，就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办法。没有其他依据吗？”
张天师很不高兴，说：“你要这么想也未尝不可。贫道已经反复说了，这是一个非常有效的办法，可惜被人坏了事。”
卓然又说道：“你说寻找黑狼王要善于推理侦破之人，你这不是直接锁定提刑官卓然吗？为何你要让提刑官去抓黑狼王而不是猎户，也不是道法高深的道人？他是最佳人选吗？”
“当然是，至少在当时推算的结果是这样的。但是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此人狼子野心，何其毒也。居然利用这个机会给先帝下毒。”
“我希望天师能够回答我的问题。我刚才的问题是，为什么天师要确认提刑官卓然去寻找？而不是他人。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我想知道过程和原因。”
张天师很是不耐，但是他瞧见卓然身上穿的黄马褂，又很无奈。愤愤的哼了一声，说道：“是贫道通过算卦推算出来的。”
卓然说道：“能否将推算的过程和结论告诉在下呢？”
“不能，这是涉及到贫道算卦的本事。你不是贫道的弟子，贫道为何要将这道法传于你呢？你若想学道，可以找其他人，可能贫道没有时间教你。”
“我不是想探测天师你的道法，我只想知道你是怎么把它算出来的？”
“我说过了，这涉及到贫道的道法，不足为外人道。而且这件事与先帝被害没有关系，是贫道门中秘法，怎么能随便说出来呢。”
卓然点了点头。说：“那好吧，既然如此，我就不追问了。还有一个问题。”
卓然说完这句话，盯着张天师，半晌却不把问题说出来。把张天师盯得直发毛，想生气又不敢，瞪眼瞧着卓然。卓然这才缓缓说道：“你是天池宗的人，对吧？”
张天师一愣，立刻说道：“我不明白你说什么？谁是天池宗的人？”
卓然耸了耸肩说：“没关系啊，很多朝廷官员都是天池宗的弟子。你是天池中的弟子也没关系啊！我想加入天池宗还加不了呢。”
张天师犹豫了一下，却还是摇头说：“我不是。——还有别的问题吗？”
卓然耸了耸肩，站起身，忽然又俯身下去。压低声音对他说道：“我知道你是！而且我怀疑在先帝英宗被害这件事里，你有猫腻，所以我会盯着你的。不要以为你是天师，是天池宗的教徒我就不敢动你。”
张天师满脸惊惧的望着卓然，卓然这几句话所含有的威慑力直透到他心中。张天师有心发怒，却发现底气不足，只是眼睁睁的望着卓然飘然而去，怔了半晌才明白过来。嘀咕怒道：“你以为你是谁？敢威胁老子？哼！走着瞧。”
卓然出来之后，焦公公等在外面。见他过来，赶紧上前赔笑，说道：“咱们后面到哪去？”
“开棺验尸。”
“什么意思？验谁的尸？不会是先帝吧？那可不行。”
卓然斜了他一眼，说道：“对先帝开棺验尸我当然不会轻易做出这样的决定。这次我要去开棺验尸的是大内总管钟公公，就是你的前任。”
焦公公愣了一下，说道：“验他的尸？他怎么了？他不是上吊自杀的吗？”
“我就是要核实这一点，如果不亲眼看个明白，我不会相信任何判断。——开他的棺不需要特别的批准吧？”
焦公公赔笑说道：“当然不需要。他因为失职差点被满门抄斩，后来太后念在他服侍先帝也算是有些苦劳，这才饶过他家人。但是已经剥夺了他所有的薪酬待遇，他的尸体葬在京城外他们家祖坟。”
卓然原来还担心身体存放在义庄之类的地方，那样的话可能会完全腐败，而丧失检验的价值。因为暴露在空气中的尸体，即便是封闭在棺材之中，同样腐败的速度会比埋在土中快很多。现在已经埋入土中，又是寒冬腊月的，或许还不至于腐败的太厉害。
当下焦公公马上吩咐备马，带了一队大内护卫和小太监，以及几个仵作跟着卓然出城，一路来到了钟总管的坟墓，甚至没有通知他家人。对于这种罪臣，在他们眼中没有什么权利可言，更何况是查案的需要。他同不同意都要这么做，甚至都不需要通知他家人到场。
所以到了坟场，焦公公下令仵作立刻开棺。
很快便把棺材从坟坑里取了出来，卓然注意观察，这坟坑还是很深的。这样密封性更好，保存自然也就更好。果然，棺材打开之后，把殉葬物品取下，露出尸体，虽然已经进入高度腐败。但是基本的人体组织都还存在，甚至还能勉强辨认出相貌。这让卓然心头一宽，看来自己或许能够找到一些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