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5章 余生
卓然走到了外面围墙边,摸着下巴瞧着墙上的痕迹,陷入沉思。
身后传来了云燕的声音:“怎么了?还有什么不对劲吗?”
卓然扭头瞧见是她,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刚才走到门边,看你望着墙发呆,我就觉得你应该在想什么问题,所以过来问问。”
卓然点点头说:“是有些疑惑,你看到墙上的踩踏痕迹了吗?”
云燕瞧了瞧,说道:“这应该是凶犯翻墙逃走时留下的。”
“是的,你知道吗?根据脚印其实是可以推测出一个人的身高的,因为就算他双手伸起来也够不着墙的顶部,它需要跳起来才能抓到墙的顶部。也就是说他跳起来之后,抓到了墙的顶部,他的整个人是伸展开来的。然后用劲上拉扯,同时双脚蹬踏墙体,就能攀爬上墙了。”
“身体长度越长,这种蹬踏痕迹就越靠下,所以从墙的顶部到蹬踏的底步痕迹的距离,可以按照公式算出行为人的身高。从这个蹬踏痕迹来看,我判断这个身高比你还矮一些,比我矮一个头。这就奇怪了。”
“怎么奇怪了?”
“最早被刀子割伤的重阳节登高时的女子和第二年元宵节被划伤了脸的女子,她们俩都幸存了下来。但是她们俩异口同声的都认为凶手是身材高大魁梧的,身高明显比我还高半个头。——如果是身高比我高半个头的人,他的踩踏痕迹是应该比现在这个更低的,才符合他的身长的特点。”
云燕连连点头,说道:“正是如此,这是什么回事呢?难道这几起案子跟这位昙花被杀的案子,凶手不是一个人吗?”
卓然说道:“有这种可能,毕竟我们将他们合并成一个案子,只是因为他们都使用了极薄的刀子来作为凶器。可是当体重身高发生明显错误的时候,就要怀疑两个案子是不是同一个凶手所为了。”
“管他的,我们先把这个案子的凶手抓到,审讯一下就清楚了。”
随后两天,云燕、南宫鼎和侯小鹰各自带着一队人分片负责进行调查询问。
他们询问的主要对象是各个街道的里正。他们手里的眼线对片区内的人都基本上熟悉,如果谁的手指缺一根或缺一节的话,这是很明显的特征,一般都会知道。另外他们调查的当然还有医馆的郎中,因为断了一截手指伤很重,很可能会去看郎中。
所以消息很快反馈上来,总共找到了十几个中指缺了一截的人。男女老少都有,把名单列到了卓然的面前。
卓然已经提取了现场的滴落状血迹,以及死者的血迹,分别进行了鉴定。查出凶手的血迹是a型,而死者的正好跟他不同,是b型。对十几个人马上进行了鉴定之后,排除了一大半,只有三个人是b型,两个是七八岁的小孩。这样的孩子根本不可能实施这样的凶杀案,唯一的一个虽然是个中年。但是经过调查,发现这个男子的中指是几个月前在砸石头的工地被石头压断的,当时很多人目击了。
案件再次陷入了僵局,而这几天云燕他们在忙着寻找中指缺损的人。卓然也没有任何耽搁,他在思索踩踏痕迹所显示出来的凶手的身高跟被害人提到的凶手的身高之间的矛盾。等到确定所有的嫌疑人都不是凶手之后,卓然却忽然之间想明白了。
他马上吩咐南宫鼎去把先前被洪镖头抓到的十一个人中的那两个年轻女子传呼到衙门。
当女子来到衙门的时候,卓然背着手来到了她们面前。绕着她们走了一圈,说道:“请你们两个把手伸出来。”
两人犹豫片刻便照办了。只是一个人的手伸出来是手掌摊开的,平平的放着。另一个则是握成了拳头。”
卓然指着握成拳的那个女子说道:“你叫什么?”
“民女余生。”
“把你的手掌伸开。”
那女子涨红着脸说道:“老爷不要,我,我有残疾。”
“本老爷当然知道你有残疾,你的左手中指被人咬掉了一截,对吗?”
一听这话,旁边的云燕、南宫鼎和侯小鹰顿时又惊又喜,一起望向了卓然。
那女子很是惶恐,说道:“不是被人咬的,是小时候不留神被刀砍断的。”
“你把手伸开,如果真是刀砍断的,没有必要遮遮掩掩,你这样证明你就是在说谎。”
那女子还在犹豫,云燕已经一伸手抓住了她的左手手掌。痛的那女子还叫了一声,随即,她慢慢的掰开了这女子的左手手掌的中指,果然中指的前半截直接缺损了。而且断口处很是新鲜,似乎是刚刚长出的嫩肉。
卓然瞧了一眼,说道:“你这伤口可不像刀子砍的,而且更不可能是小时候被咬的伤口,应该是新近才受的伤。好了,不要演戏了,你就是京城用刀片连续杀害包括契丹特使的夫人在内的几个女子的凶手。”
那女子惶恐地摇头说道:“不是呀,真的不是我。”
卓然从怀里摸出了一个牛皮纸袋,倒出来一截手指说道:“我们来接一下这手指,看看能不能跟你的对接上。”
那女子下意识的想把手收回去,可是被云燕牢牢的抓着,动弹不得。卓然将那白骨放在了这女人的折断的左手中指处。这中指出还有一小节跟现场发现的手指的断节刚好拼合在一起,长度完全吻合。
卓然冷笑说道:“这些骨头是你翻墙进入天外天的歌女昙花的屋里把她杀死之后,对她行凶的时候被咬断的,掉在那现场的柜子下面。我们找到了,现在经过拼接,刚好跟你的完全一致,铁证如山,难道你还想抵赖吗?”
那女子脸色惨白,身子都在发抖。不过过得片刻她便平静下来了,深吸了一口气,用平静的声音说道:“是,我承认是我杀了她们。”
一旁的侯小鹰挠挠头,低声问云燕,说道:“云燕,不是说凶犯是人高马大,比判官老爷还要高出半个头吗,怎么是她呢?她可比判官老爷还矮半个头呢,身材娇小,怎么看也不像是她呀。这跟被害人所说的不太一样啊。”
云燕叹了口气,说:“她采用了伪装,我们都被她骗了,还是判官老爷看得准,她应该是踩了高底的木屐,使身高增高了。至于比别人高半个头、魁梧,这都应该是被害人的错觉。”
“我听卓大人说过,被害人尤其是女性在受到暴力侵害的时候,往往由于心中的一场恐惧,对方加害行为时,被害人头脑中的印象被放大了而已。所以单纯的以外形判断很容易出问题的,这一点卓大人之前就说了,外形只能是参考,不然容易误入歧途。”
卓然向云燕投去了赞许的目光,没想到云燕非常注重自己说过的话,竟然把自己先前说的一些案件中遇到的情况记得很牢,由此才得出了如此正确的判断。
卓然望向女犯:“你说你叫余生,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余生道:“因为我小时候曾大病一场,病好之后留下了一个病根,就是时不时的会发母猪疯。一旦发作,人事不知,口吐白沫,怎么治都治不好,却又不死,所以父母就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把你杀人经过详细说来!”
余生点头道:“郎中说了,我这种病会传给孩子。结果这话被很多媒婆知道,四下里传,没有人愿意给我说婆家。而我相貌平平,家里又没钱,加上三天两头的犯病,父母对我也很厌烦。经常打骂,说我是不会抱蛋的母鸡,母鸡抱蛋还能拿去卖。又不能下地干活,纯粹是一个废物,我天天在这样的辱骂声中长大的。只知道我是个废物,是多余生出来的,不该来到这个世上。”
“所以我从小就恨那些长得漂亮的女人和那些有幸福家庭的女人,我小时候只是恨这些人。恨比我漂亮的女人,有时候我会把粪便偷偷地泼到她们的衣服上,看见她们狼狈的样子我就很开心。但是后来我发觉这已经不能让我有快感了,我找到了更刺激的方法,就是偷偷的用石头打她们。但是白天怕被抓到,都是傍晚的时候打了就跑,我就听到她们叫喊声,哭泣声,或者怒骂,我都觉得很开心。”
“有时候把她们打得头破血流的,没有发现的时候,我就躲在暗处瞧,看见她们血流满面我就特别开心、兴奋,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渐渐发觉把对方打得头破血流仍然不能满足我的快感了。我就想找更刺激的方式来害对方,我无意中听到一个说书的在讲江湖上的传奇。说有一个侠客,他的刀特别薄,跟纸片一样,而且割到对方身上对方甚至感觉不到痛,但是很快就会血流满面,流血过多而死。”
“因为对方感觉不到痛,所以杀人之后她可以从容的逃走,等到对方发觉的时候,她已经跑了很远了。我听到这段话之后一下就找到了更刺激的,也更安全的行凶手段,但是我不敢在京城打造这样的刀片,我生怕被注意到。所以利用父母带我去老家探亲的机会,——我们老家在南方。我在那儿找铁匠悄悄打造一把非常薄的又非常坚硬的刀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