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从实招来
卓然点点头,对一旁的郭帅说道:“你去准备中午饭给老人家吃,然后派两个捕快带我的令牌去把胡员外还有他婆姨、管家传到衙门来见本官。如果敢违抗,直接用铁链锁了拿来就是。”
这句话顿时让郭帅精神一振,抱拳拱手说道:“是,大老爷,我这就去布置。”
一听要派捕快拘传胡员外,老妇激动的又是热泪盈眶,看来自己终于盼到了青天大老爷,这位年轻的县尉大人要替自己出头了。
安排下去之后,很快便有衙门厨房的厨子用托盘端了一盘的米饭菜肴过来给老妇人吃,卓然则是直接到专门的官员小灶膳房去吃,其他的几个官老爷也都在那儿。
卓然去之前,脑海中就已经盘算了一遍,从他承继的记忆中知道,衙门掌印官,也就是知县,姓庞,虽然平庸无为,倒不是一个贪赃枉法的坏人,估计他当初不插手这件事是怕这个案子影响到他的政绩,若是这样,那必须要晓以利害,才能够启动案件的再审,因为予不予以立案是要县太老爷定夺的。
所以卓然来的比较早,而那县太老爷可能是饿了,竟然先卓然一步到了膳房。
县太老爷胖乎乎的脸很白净,一看就是有福相之人,腆着个大肚子眯着一双鱼泡眼,见到谁都是笑呵呵的。见到卓然来到座位上,便招呼道:“卓县尉,你来得早啊。”
卓然可不想跟他废话,不然等一会儿县丞和主簿来了可就不好说话了。于是赶紧上前拱手说道:“因为有要事要跟大人您禀报。”
“哦?什么事呀?”
“那个在衙门喊冤的老妇,我刚才听了她的诉说,我觉得这个案子很有蹊跷。她的女儿没有什么病痛,怎么会突然暴疾而亡?而胡员外又没有报官,直接将人下葬,就跟急着毁尸灭迹似的。同时这老妇又作证说,这之前她的女儿曾向她哭诉,员外企图强暴她,她不从,胡员外和他夫人就对他进行殴打。”
庞知县揪了揪自己红红的酒糟鼻说道:“这样啊,这案子本官觉得没什么嘛,谁家不会死个丫鬟呢?而且暴病这种东西谁又说得清楚,今日还好好的,明日一命呜呼也未可知嘛。瘟疫传开了会死很多人的,早埋下也是理所当然嘛。再说了,老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你前些天得了重病,身体刚好,就不要太劳累了。”
卓然早已料到他会这么说,直接点到了问题的关键,他说道:“这老妇,我瞧她是个意志顽强之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她已经认准她的女儿是含冤而死,一心要为女儿报仇啊。先前就曾到怀州告过状,又想到京城找包拯包大人告状,甚至要去告御状,虽然她是一个穷困潦倒的老妇,但是这种人认了死理是很难办的。”
说到这,卓然回头看看屋外没人进来,凑到庞知县耳边压低声音道:“若是这老妇真要告到包拯包大人那里,又或者直接擂登闻鼓告御状,引起了朝廷的注意,派人下来复查,那就麻烦了。这案子现在破绽百出,一旦开棺验尸,很可能事情就不是我们能掌控的了。若是真的查到她女儿的死是被人杀害,不管是否破案,大人你我都有渎职之嫌啊!要是被监察御史参上一本,那可就不得了了呀!”
听着卓然这番话,庞知县脸上阴晴不定,揪着酒糟鼻沉吟片刻,扭脸瞧着他问:“你当真觉得这个案子事出蹊跷吗?”
卓然郑重的点了点头说:“莫不如我先把胡员外他们叫来询问,然后开棺验尸。若是尸体没什么问题,那也就堵住了那老妇的口,她也就不会四处再去乱告了。若真尸体真有问题,明显是他杀而死,我们也犯不着为这见利忘义的商贾之人拿乌纱帽去冒险啊。庞大人请放心,这丫头若真是被人谋杀,这案犯十拿九稳就是胡员外和他夫人,很好破案。一旦破了命案,为大人的政绩也是添光彩的。”
一听这话,庞知县顿时陷入沉思。这之前他之所以不愿意立案,一来是那胡员外是县里的大户,抬头不见低头见,算得上老熟人,虽然这件事胡员外并没有找他说情,但是他还是不自觉地不想查这案子。主要是他觉得这案子作为命案立案查处,要是能查出罪犯当然最好,要是查不出来,那会给自己政绩抹黑。
因此思前想后还是不予立案,也不予理睬,做个太平官是他最大的愿望。可是现在听到卓然这么说了之后也觉得很是在理,这种事若是真的捅到包拯包大人那去,这个包黑子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要真查出来问题,自己这渎职之罪可有些跑不掉啊。
他思前想后也是觉得这老妇太过执拗,这种人还是最好不要惹的好,免得沾上就甩不掉,给她一个交代,也可以清除掉自己心中的担忧。
想到这,庞知县拍了拍肚子点头说:“行啊,刑案的事情是你负责的,你自己看着办吧,本官就不插手了,等查完之后把结果告诉本官就行了。你做事本官放心。”
卓然嘴角露出了微笑,赶紧拱手说道:“是,卑职领命。”
吃完饭,卓然回到了签押房,到门口就看见站着三个人,当先一个大胖子,身穿铜钱衫带着员外帽很是富态,卓然承继的记忆让他知道,这就是武德县的大户之一胡员外。旁边一个干瘦的中年妇人,长着一对三角眼,是他的夫人。后面则站着个一个獐头鼠目的中年人,想必就是他们官家了。
真是蛇鼠一窝!卓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冒出这种感觉来,实际上这三个人看着倒不会给人一下就认定为大坏蛋的那种印象,特别是那胖胖的员外,一脸和气生财的样子,让人很难得与凶犯联系在一起。也许是因为卓然之前已经高度怀疑他们是杀害可怜的丫鬟的真凶,因此见到他们,不知怎么的脑袋中就冒出了这种感觉,所以他只是哼了一声,踱着方步径直走进了签押房,根本没看他们。
门口已经有两排升堂皂隶手持水火棍等着了,是郭帅安排的,因为县尉老爷要在签押房审案子。在他走进去之后,皂隶们齐声吆喝“威……武……”
卓然进签押房去了,门外胡员外等三人相互看了一眼。那妇人瞧着卓然的背影朝胡员外努了努嘴,胡员外点点头瞧向管家,管家赶紧把手里捧着的一个锦盒递给胡员外。胡员外将那锦盒塞在了衣袖里,左右看了看,然后咳嗽一声蹑手蹑脚跟着卓然进了签押房。
卓然走到几案后端坐,忽然看见满脸堆笑的胡员外正点头哈腰地朝他招呼,不由得浓眉一挑,抓住桌上的惊堂木啪的一声,重重的拍在几案上,怒喝道:“谁叫你进来的?这是公堂之上,哪容你随意乱闯!”
签押房是官员处理公务的屋子,虽然不是公开审案的正式的大堂,但是官员如果觉得有必要,常常也会在签押房里审讯人犯。所以签押房也算得上是公堂,几案上也准备有惊堂木的。
胡员外吓的一哆嗦,脸上的肥肉都不停抽搐,赶紧忙不迭往外退。退得急了,绊在门槛之上差点摔倒。幸亏管家眼疾手快,抢先扶住了他,他这才站稳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哈着腰站在门外等着,额头都开始有冷汗了。
他以前很少跟这位年轻的县尉大人打交道,而主要是与知县和县丞来往,还不知道这位县尉大人如此的厉害,暗自有些后悔,早知如此,这工作应该做在前面,可现在来不及了。
卓然坐在几案后,并不理睬门外寒风中吹着冷风的胡员外几个人,好像这几人根本不存在似的。
这时,被安排在另一间屋子就餐的老妇吃完饭出来,到了签押房门口,一见他们三个,顿时眼中怒火熊熊。她指着胡员外,嘴唇哆嗦着,想说些什么,却一句话都说不出,转身踉跄着扑进签押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悲声道:“老爷,求你替我做主,我闺女就是被胡员外这老狗害的呀……。”
小厮郭帅赶紧把哭诉的老妇又搀扶起来,让她坐在一旁,卓然让她稍安勿躁,这才阴恻恻道:“把那姓胡的叫进来!”
门口两边挎着腰刀的衙役立刻高声道:“传姓胡的到堂!”
胡员外赶紧拍了拍衣袖,哈着腰,费力的提着衣袍前摆,迈步跨过高高的门槛。喘了口气,这才抖着一身肥肉来到了几案前,哈着腰说道:“老爷,小人……。”
卓然又将惊堂木啪的一声拍到桌上,怒斥道:“大胆刁民,见到本官为何不跪?”
其实,宋朝远没有明清时那么注重官场礼节。按照宋朝衙门规矩,在官衙里平素见到官老爷拱手为礼就可以,不过,若是官老爷在审案,特别是涉及到命案时,被衙门传唤的人不管是谁,都必须跪下说话的,除非有功名。这胡员外却不知道这个礼节,一听这话顿时吓得一哆嗦,赶紧费力的屈了膝跪在了地上,瞧着卓然不停的朝内宅努嘴,似乎是想让卓然借一步说话。
卓然却视而不见,把手中惊堂木又是一拍,道:“本官问你,这老妇的女儿在你们家做丫鬟,她是如何死的?把事情从实招来!我警告你,若是有半个字虚言,休怪本官手下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