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

  与上回看见的不同,府尹府中的气氛变得黑煞无比。
  容吟霜和府尹夫人一下车,就见一个丫鬟火急火燎的赶了上来,对着府尹夫人说道:
  “夫人,不好了不好了,老爷又开始在院子里唱戏了,那依依呀呀的听着可吓人了。”
  府尹夫人脸色一变,看向容吟霜,容吟霜让她稍安勿躁,一行人便就入了府,在丫鬟的带领之下,她们赶到了后院。
  就见原本一身正气的尤大人脸上涂着厚厚的□□,嘴上擦着鲜红的胭脂,眼角也似乎勾着红线,这般装扮若是用在一个女人身上,说不得是媚眼如丝,美艳动人的,可是这装扮化在尤大人这个大老爷们身上,就显得那样诡异,那样的不正常了。
  只见尤大人在院子里依依呀呀的唱着舞着,水袖甩的似模似样,丫鬟们就那么站在园子外头看着,谁也不敢上前,全都交头接耳的指指点点。
  府尹夫人回来之后,大家就主动对她指了指院子里,府尹夫人将容吟霜带到了入口处,对容吟霜说道:
  “容掌柜,你瞧,他就在那里。早晨我出去之时他就在那儿跳,跳到现在还在跳,两天两夜都没吃过东西了。”
  容吟霜点点头,说道:
  “我知道了,你让人看着院门,我进去瞧瞧,没有喊你们,你们就别进来。”
  府尹夫人连连称是,抓着容吟霜的手说道:“求您救救我家老爷,求求您。”
  容吟霜抽出手臂,兀自走入了院门,往那在她眼里黑气围绕的尤大人走去。
  似乎是察觉了有人靠近,尤大人突然停下了甩水袖跳舞的动作,厉眼扫了过来,对她喝道:
  “滚出去——”
  容吟霜抽出腰间的桃木剑,也不靠近,就在他的外围十尺左右转圈,边转边说:
  “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尤大人不再说话,而是用那双阴狠阴狠的目光盯着她,容吟霜站定与之对视,忽觉尤大人身上的黑气骤然浓烈,她摆好阵势,就见那团黑气一飞冲天,自尤大人身体中突破飞起,掀起一阵狂风,将院子里的花叶尽数奔卷而上,将一圈圈的气流以花叶的形势盘旋飞出。
  容吟霜临危不乱,在自己面前推出八卦挡住了花叶的攻击,耳中充斥着地狱般的狂叫,而后她以桃木剑击出一道金光,打在那团翱翔半空的黑雾之上,只听‘叱’一声,黑雾应声而散,竟然又如前天一般,消失不见了。
  容吟霜提着桃木剑在院子里搜寻寻找,试图找出它藏身之处,可是,却始终未能找到。
  对院外喊了一声后,守在院外的人们一涌而入,府尹夫人进门后就扑向了昏迷过去的尤大人,一个劲的喊着:
  “老爷,老爷,你醒醒啊,老爷。”
  一个管家般的老人出声让两个下人将尤大人抬入了屋内,府尹夫人吩咐他们去找大夫之后,就来到容吟霜面前,问道:
  “容掌柜,那东西走了吗?”
  容吟霜点点头,说道:“现在是走了,不过,我相信它还会再回来。”
  府尹夫人一听那东西还会回来,不禁大惊失色,对容吟霜焦急道:“还会回来?那,那可如何是好?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这,这还有没有办法根治了?”
  容吟霜将桃木剑收回腰中,又四顾环望一圈后,对府尹夫人问道:
  “你仔细想想,府里可曾出过人命,或者认识的人里有没有是唱戏的?”
  府尹夫人神色有些隐藏,目光露出些微闪躲,容吟霜又接着说道:
  “你若不据实相告,如何能根治?”
  府尹夫人听后,把心一横,说道:“算了,横竖已经落得这般田地,我便说了吧。唱戏的我的确认识一个,她是庆丰园的戏子,叫做芳菲,两年前我家老爷曾提出要纳她为妾,还把她带回家里住了一段时间,不过我没肯她入门,我的娘家也颇有势力,老爷得罪不起,便就歇了纳她的心,但是,我只是把她赶出去了,并没有杀她,而后来我也听说她还是继续在庆丰园唱戏的,没听人说她死了呀。”
  “庆丰园。”
  容吟霜将这三个字重复了一遍,正想多问些情况,就听见老管家在屋里喊道:
  “夫人,夫人,老爷醒了,说要见您。”
  府尹夫人一听尤大人醒了,就赶紧收拾了泪珠,往里屋赶去,容吟霜也跟着到了门边看了看。
  就见尤大人被两个下人扶着坐了起来,府尹夫人一靠近他,就给他又打了两个巴掌,只听尤大人怒道:
  “谁跟你说我中邪了!我没有!我好得很。我就是想擦粉,我就是想唱戏,你管得着吗?管得着吗?给我把那个什么抓鬼的赶出去,否则,否则我就休了你!管你娘家是不是权势滔天,我就是拼着官儿不要了,也要休了你!”
  “……”
  这一回,容吟霜没有等府尹夫人出来撵她,就自动自发的离开了府尹府。
  她若有所思走在大街上,可走了一半,天空突然就下起了雨,容吟霜见路边有空闲的轿子,就坐了上去,心思转动间,就对轿夫说了句:
  “去庆丰园。”
  轿夫得令起步,容吟霜在轿子里将身上的水滴擦干,然后掀开轿帘看着路上行人不住躲避的仓皇身影,不一会儿的功夫,轿子就停了。
  容吟霜下来,付了钱就走入了门前放满了戏牌的庆丰园中。
  伙计是难得看见一个妇道人家单独上门的,在门里愣了半天,见容吟霜不是看热闹是真的想进来,这才上前招呼,说道:
  “夫人一个人来看戏啊?快些里边请。”
  容吟霜被请入了内,坐下来之后,就点了四瓜果,四糕点,然后趁着跑堂跟她说戏的时候,随口问了一句:
  “芳菲姑娘还唱吗?我是特意来捧她的场的。”
  说戏的跑堂一愣,将戏本合上,对容吟霜说道:
  “夫人一定很久没来听戏了吧。芳菲都走了半年多了,要不您换个角儿听听?”
  容吟霜做出惊讶状:“半年多?”
  跑堂的叹了口气,说道:“是啊,您估计是几年前听她戏的吧,几年的时间很多事都会变,芳菲两年前就被人赎了身,后来虽然也零星的回来唱过几场,不过也只是唱给那个赎她身的人听,不过,她已经有半年都没再回来过了。”
  “她去哪儿了?那个赎她身的人是谁?”
  容吟霜的问题让说戏的跑堂有些不耐,她于是从袖中拿出一两银子的锭子放在桌上,那跑堂的才喜笑颜开的知无不言起来。
  “夫人,这话你可不能跟别人说啊。我只知道那个赎她身的人姓尤,好像还是个当官儿,因为我听见他的随从叫过他尤大人,他把芳菲赎走之后,说是要娶她,芳菲也就相信了,所以我说,芳菲就是太傻了,像那种大官人的话,怎么能相信呢,他们无非就是想跟她玩玩,哪有人会真的想娶一个戏子进门的。”
  “后来呢?”
  得了容吟霜银子的跑堂又殷勤的说道:“后来就如我所料,那人根本就没娶芳菲,只是给了她一座小院子,每月再给点钱让她过活,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容吟霜又问最后一个问题:“那小院子在什么地方?”
  “猫眼胡同顺数第八家。”
  容吟霜将刚刚上来的瓜果点心全都让他们用袋子给她装了起来,她拎在手中,出门发现雨已经停了,就问了路,直接往猫眼胡同走去。
  走到了胡同口,容吟霜数着大门,来到了第八家的院子门前,见大门紧闭,但院子里却仍传出声响,她便将糕点拎着,敲了敲门。
  没多久,就有人来应声了。
  容吟霜对替她开门的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鬟笑道:“请问,这里是芳菲姑娘的家吗?”
  那小丫头惊恐的对她瞪着眼睛,容吟霜试图让自己更加亲和一些,就把手里的糕点拎起,对她说道:
  “我是来看望芳菲姑娘的,这是小小礼品,还望收下。”
  小丫头见她言笑晏晏,说话也是和风细语的,手里的瓜果糕点透着丝丝甜美的味道,不禁咽了下口水,将门打开,然后双手接过了糕点,说道:
  “我家小姐不在家,这位夫人请进来坐坐吧。”
  容吟霜被小丫头请入了院子,扑面而来的尽是戏曲中的脸谱画,有的画在柱子上,有的画在墙壁上,很是别致,而在主屋的墙壁外有一张硕大的脸谱吸引了容吟霜的注意,倒不是脸谱画的有多么精致,而是那脸谱下的画匠落款处的名字:尤景天。
  府尹尤大人的名字竟然赫然出现在这里,让容吟霜心中的猜想就更加切实了。
  对小丫头问道:“请问你家姑娘什么时候回来?”
  小丫头给容吟霜倒了一杯清水,就恭恭敬敬的坐在下方,说道:“我家姑娘已经出门两个多月了,我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
  容吟霜端着水杯奇道:“两个多月?”
  庆丰园的人说她半年未曾出现,这里的小丫头说她两个多月没回来,到底哪个时间是正确的呢。
  又问:“你家姑娘最后离开家时,是跟谁出去的?”
  小丫头想了想,说道:“跟我家老爷呀!”
  “你家老爷是……姓尤?”
  容吟霜猜测问道。
  小丫头连连点头:“对对,夫人也认识我家老爷吗?”
  容吟霜笑了笑,没有作答,过了会儿后,又问:“那你家姑娘最后走时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小丫头想了好一会儿后,才说:“不一样的地方……就是……我家姑娘从前跟老爷出门时都是很开心的,不过最后一回却是不开心的,是我家老爷拉着她上的马车,还说什么一会儿就回来……结果,直到今天都没回来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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