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北伐中原 泉州新年

  外面的鼓乐响个不停,街上张灯结彩,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欢快的笑容。泉州的街头,熙熙攘攘,几乎连个能插脚的地方都找不到。
  又一个新年到了,现在起码福建这一块太平得很,没有鞑子,没有战争,前线有英勇的汉军将士在那守着,福建有皇帝陛下坐镇,老百姓只管开开心心地过上一个好年就是了。
  不少在前线驻防了一两年的士兵,换防回来了。家里的亲人看见自己的孩子、丈夫、父亲,健健康康的,也没有少胳膊少腿,看的高兴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虽说他们都是自愿送自己的家人进入到汉军之中,但又有谁希望他们牺牲在战场之上?
  皇宫中显得热热闹闹的,这次的新年过得热别有意思。皇帝陛下给每个太监、宫女和侍卫们,都发了一个红包。里面都放了些散碎银子,虽然不多,可已经让这些人心中感激万分了,说明皇上心里面念着他们这些下人,皇上把他们当成了自己人看待。
  皇后和嫔妃们也都多发了十两银子的过年费,有孩子的,又多加了一两。后宫里的这些女人们,虽然平时吃穿不愁,可偏偏遇上了个“吝啬”的皇帝加丈夫,平日里闲钱都不多,想给下人打个赏什么的还得算着,这次凭空多了这么一笔“巨款”,好歹能盘算着置办些东西了。
  要说这皇上也当真奇怪,对待朝廷里和军队中的事,那银子大把大把的花出去,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可对于宫中那是能省就省,多花一个铜板就像要了他的命一样。
  在宫中皇上的书房里,支起了一张桌子,上面放了只大大的火锅,各种各样的菜肴放了满满的一桌子,皇上今天要请客。不过在书房里请人吃饭,也只有这位陛下才能够做得出来了。不过这对于王竞尧来说倒没有什么,反正书房里的那些书,不管是从排版,还是字体、内容上来说,他看着都吃力,那些书也就是个摆设。
  火锅在一万年前就已经出现了,到了西周的时候进行了改良,基本奠定了火锅的基本样式,在以后千年的历史中都没有大的改动。
  到了南宋,则奠定了现代火锅的基本吃法,桌上放个生炭的小火炉,炉上架个汤锅,把肉切成薄片,用酒、酱、椒、桂做成调味汁,等汤开了夹著着片在汤中涮熟,沾着调味料吃。那些文人雅士们还给这种吃法取了个别名叫“拨霞供”。取的是“浪涌晴江雪,风翻晚照霞”的意思,不过王竞尧横看竖看,可一点都不觉得这个火锅能有这么文雅的名字。
  不一会,客人陆陆续续都到齐了,围着慢慢地坐了一桌子,太监宫女们正想上前伏侍,王竞尧挥挥手笑着说道:“今天你们全部出去,朕也给你们准备好了晚宴,你们辛苦了一年,今天都放松一下,至于这里,就让我们自己动手吧。”
  太监宫女们欢呼了一声,谢了皇上的恩,欢天喜地地跑了出去。有个小宫女跑得急了,还险些撞到李天正的身上,吐了下舌头,生怕丞相大人责怪,匆匆忙忙跑了出去。
  李天正苦笑着说道:“古往今来,一个掌管着天下人生死的君王,能像陛下这样随和的,臣还真是从来都没有听到过。”
  王竞尧笑了起来:“咱的老祖宗们,像那些炎帝、黄帝,还有尧舜禹,这些人也都算得上是当时的君王了吧,不过他们身边可半个伏侍的人都没有,自己每天还得下地干活。这到了以后啊,规矩就越来越重,皇帝的架子也越来越大。好像离开了这些宫女太监,连衣服都不会穿了一样。当年唐太宗李世民也算得上是个马上皇帝,东征西讨,餐风饮霜,与将士们同甘共苦。可等当上了皇帝之后,就连上个茅房也得太监伏侍着,我就纳闷了,这有一大群人在边上看着你出恭,你能拉得出来吗?”
  李天正和李襄阳几个人正把茶水送到口里,听到这么句话,再也忍不住,“扑哧”一口喷了出来。李襄阳的那一口喷得最巧,全部喷到了王竞尧的龙袍之上,当时就把连连咳嗽的李襄阳吓得面色如土,强忍着咳嗽连称“死罪”。
  “你看,你看,又来了是不。”王竞尧叹了口气:“不就是喷了口水,你那还是无意的,又不是谋反什么的,这和死罪有什么关系?难道我因为你无意中喷我我一身水,就把你满门抄斩,还是充军流放?”
  李襄阳这才稍稍恢复了镇静,苦笑了下说道:“陛下,说实话,别的天子,唯恐不能展现自己的威严,要让臣子们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越雷池之举。可您这位陛下,当真,当真……”
  “当真奇怪得很。”王竞尧替他说了下去:“让你的臣子每天都活得那么小心谨慎,唯恐触怒到了皇上,当皇上的吧,每天都得耍心思,想着怎么让臣子害怕自己。这样不光你们累,当皇帝的更加累。朕的想法是,只要你们是认认真真的为朝廷办事,为汉人办事,就算犯了点错,失了点仪态,有什么大不了的?”
  正说着,锅子里的水已经滚了起来,王竞尧急忙招呼着众人下筷,又亲自为他们杯子里倒满了酒。皇帝陛下刚才的那一番话,让这些大臣们轻松了不少,也都放开了肚量来吃。
  “来。”王竞尧举起杯子说道:“你们也都辛苦了一年了,这一年里,你们呕心沥血,为朝廷殚精竭虑,朕在这些谢谢你们了,敬各位爱卿一杯!”
  说完他仰脖一饮而尽,那些大臣们也都纷纷喝光了杯子里的酒。这时候的他们,只觉得跟着这个皇上当真是人生一大幸事,既可以追随着皇上开疆拓土,恢复汉人江山,名留青史;又不用整日揣摩着皇帝的心思,生怕有做得哪怕一点不对的地方,只管着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就可以了。
  “晓晟呢,晓晟怎么没有来?”王竞尧看了眼,问道。
  “回陛下。”郭破虏接口道:“临来的时候,任统制接到了那边的一封密报,现在正在处理,相信很快就会来到的。”
  王竞尧点了点头,这段时候,情报处和调查司精诚合作,“乱棒计划”的进行,甚至顺利到了王竞尧都无法相信的地步。不光脱不花进了大牢,连整个蒙古军队的指挥系统都被彻底打乱。虽说这本来是“乱棒计划”的内容,但究竟能不能做到,当时谁的心里都没有底。
  目前蒙古人朝廷的政治、经济和军事都处在了混乱不堪的境地,整个元朝的政权都正在走向崩溃的边缘。按照目前的态势来看,也许二次北伐可以提前了。
  那些战斗生活在敌人心脏部位的情报人员,他们是其中最大的功臣。尤其是那个张傲云,在大都潜伏了太长的时间,他几乎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人在孤独的战斗。
  是该把他调回来了,他不光精神上受到了严重的折磨,每日都随时提心吊胆的生怕暴露身份,随时都生活在恐惧和孤独之中,而且张傲云的身体也愈发不行了。福寿膏带给人体的伤害究竟有多大,这点王竞尧心里最清楚。随着毒瘾的加深,张傲云的身体迟早有崩溃的那一天。虽然福寿膏能够戒除,但这却需要极大的勇气和毅力,张傲云能挺过去吗?
  李襄阳喝了口酒后说道:“陛下,瑞雪兆丰年,从各地庄稼的长势来说,开了春将是一个大收之年。除了应该上缴给朝廷的,老百姓手里应该还会有大量存粮,如何处理好这些粮食,成了当务之急。”
  “这好办。”王竞尧笑着说道:“朝廷大量收购,有多少收多少。咱们这几个地方是丰收了,可安徽等地却遭遇灾荒,可以将这批粮食充做军粮,而将军中库房里原先的存粮调拨到那里。这样既保证了军需上的需要,也可以缓解受灾地区的压力。粮食多了是个好事,咱们这起步得早,所以一些方面比较领先。但安徽等地才从战乱中缓过来,而且很快又将成为战场,是朝廷的重中之重,所以必须保证当地社会秩序的安定。告诉文天祥,他要什么,朕都会尽量满足他的。”
  “开春之后朝廷科举即将再次进行。”李天正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说道:“不过,主考官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确定,还请陛下明示。”
  王竞尧大是头疼,看来管理着一个国家果然是件麻烦的事情,想着过年能舒舒服服地吃上一顿舒心饭,却不想吃着吃着又饶到了朝政之上,这皇帝当的可有些太辛苦了。
  “依朕看来,六部尚书全部都是主考官。”王竞尧想了下道:“本朝的科举和以往是完全不一样的,你有什么样的特殊才能都可报考,所以六部必须都得去人,给朕好好地挑选人才!”
  生怕他们说来说去又要说到正事,王竞尧紧赶着将话题饶了过去,他笑着对一旁只管闷头吃菜的杜狱道:“杜狱,这么多菜可是咱们这许多人吃的,你别趁着我们讲话,一个人全给吃了。”哄笑声中,王竞尧笑道:“朕听说你年前得了个儿子,朕还没有来得及向你贺喜啊。不过朕就奇怪了,有什么人敢嫁给你?你的夫人就算想藏点私房钱,体恤体恤娘家,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可也没有地方藏啊?还有,你那儿子朕就更加好奇了,在你杜大人的调教下,会不会又将来为朝廷增添一位刑狱高手?”
  一阵阵的笑声中,杜狱也讪笑了几声,心中却有几分得意。自己的儿子他专门找人看过相,都说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说不定还真能接了自己的班。
  大汉朝廷上上下没有不怕他杜大人的,都说到了他的手里,死人也能开口,再穷凶极恶的人,在杜狱面前用不了一天,就能乖巧得像只绵羊。不过除了皇帝陛下和有限的几个人,大多数人对于杜狱的评价都不太高,认为这人实在过于心狠手辣了点。但杜狱却根本不在乎这些人的评价,在他的心目中,刑讯工作是这世上最富有诱惑力和挑战性的事情了。
  要是将来儿子能接了自己的班,父子两代都为朝廷掌管这方面的事,也算得上是本朝的一段佳话了。
  “几位咱们军中的将领也都添了儿女。”李天正笑着说道:“铁残阳将军还生下了双胞胎,再过个十几二十年,这些将军们的后代,可都是朝廷的栋梁之臣。不过那个池文隆将军最近可急得不行,眼看着别人都娶了老婆,只有他还是光棍,他心中可不太是滋味啊。”
  王竞尧笑了起来:“他小小年纪想着娶什么老婆,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给朕带好军队。”
  “陛下,池文隆将军自在池家村时就跟着你,现在也不小了,二十出头了。”李天正提醒道:“只要池将军在陛下的眼里,却始终都是个孩子而已。”
  王竞尧怔了下,池文隆都已经二十岁出头了?时间过得好快,岁月在一眨眼间就这么过去了。这些年来,自己带着这批汉人中的精英,带着这些忠诚的部下,南征北战,浴血疆场,可一点也没有感觉到时间的流逝。
  他看了眼桌子上的众人,除了那些在外领兵的汉军将领外,还少了孔星和丁铭二人。这两人,孔星现在还带着船队,继续漂泊在海外,尽心竭力地朝廷积攒着每一分财物。丁铭却在病床上静养。
  自从知道了丁铭的病情,王竞尧心中非常责怪自己。这些年只顾着打仗,治理朝政了,部下的身体健康情况被自己完全忽视了。亡羊补牢的王竞尧,在丁铭回来之后,立刻颁布了一条命令,朝中五品以上大臣,不管政事如何繁忙,都必须接受半年一次的身体检查。虽然以现在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有很多潜伏的毛病根本查不出来,但这起码也多少能起到些防范的作用。这些帝国的功臣们,为国家贡献着自己全部的力量,不能在看到胜利曙光的时候,让他们牺牲在自己的岗位上……
  这时候,情报处总统制任晓晟匆匆走了进来,他脸上的神色非常难看。一进来后,他先给那些同僚问了声好,接着快步走到王竞尧身边,在皇帝陛下的耳朵边悄悄说了几句话。
  王竞尧立刻脸色大变,甚至连握着杯子的手都有些颤抖起来,他的部下们不知道任晓晟对皇上说了些什么,以至于让陛下如此失色。
  没有想到过了会,王竞尧却忽然大笑了起来:“喜事,喜事,天大的喜事。才接到前方密报,朝廷组织‘一字通天’,成功刺杀汉人中最大的败类张傲云,目前张傲云生死不知,不过凶多吉少,这真是新年里的第一桩大喜事,来,让我们来喝上一杯。”
  也不等部下反应过来,他自己先把杯酒喝得一滴不剩。那些大臣们喜动于色,张傲云的恶名传遍天下,汉人就没有不憎恶他的,没有想到居然被朝廷的情报组织秘密刺杀。他要是死了,汉人中少了一个败类,朝廷去了一个心腹之患。一时间,这些大臣纷纷举起杯子来向皇帝陛下和任晓晟庆贺。
  任晓晟勉强喝了一杯,心里也不知道是该哭好还是该笑好。此刻他的心情和皇帝陛下是一样的,陛下心里在想什么,他心里在也想着什么。张傲云忠心耿耿,无怨无悔的为这个朝廷贡献着自己的所有力量,结果却遭到了同伴的刺杀,到现在为止生命有没有问题还没有确切的消息。这些倒也算了,在北伐没有胜利之前,他的孤胆英雄的事迹,他的真实身份,他为了这个朝廷,为了这个民族所做的一切,都无法公布于众,甚至朝廷还要因为他的被刺而大加庆祝,这是不是一个绝大的讽刺?
  张傲云知道了这一切后,会怎么想?
  王竞尧默默地喝了几杯酒,这酒到了他的嘴里,变得如此的苦涩,如此的难以下咽。傲云,是我不起你,是我辜负了你。你为朝廷献出了一切,但却还要继续背负着骂名。甚至在北伐胜利之后,你也依然无法恢复身份,还会要随着鞑子到大草原去,继续开展你的秘密工作,继续着你那无比耻辱的身份。
  这些帝国最优秀的情报人员啊,朕早晚有一天,要把你们的光辉事迹告诉给所有的人,朕早晚有一天要让所有的汉人知道,赶走鞑子,并不全是军队的功劳,这些情报人员,他们所做的,所遭受到的一切,将会感天动地,千秋万代不灭。
  郭破虏毕竟也是做情报的,他从皇帝陛下的任晓晟的神色中,看出了一些端倪。陛下和任晓晟虽然在笑着,但眼神里却没有一点欣慰,难道,难道,真的和自己心中猜测的一样?
  虽然因为乱棒计划,使得情报处和调查司这两个各负责内外的情报组织,首次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但调查司的起步,却比情报处晚了很多,有很多事情,只有皇帝陛下和任晓晟才能够知道详情,自己无从插手。而今天郭破虏的这份怀疑,也让他下了一个决心,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超越情报处,最起码在几年内做到能和任晓晟平起平坐。
  满怀心思的王竞尧和任晓晟两人,尽管脸上始终带着微笑,也频频举起杯子来劝酒,但这个时候他们的内心充满了哀伤。两人满心牵挂的都是张傲云的情况,但由于张傲云和他们是单线联系,加上行刺案发生后,大都方面的桑哥将情报严密封锁了起来,所以张傲云现在究竟怎样,他们无从得知。
  喝到月影西斜的时候,众人都带了几分醉意,这才纷纷起身告辞。王竞尧只单独将任晓晟留了下来,任晓晟知道皇帝陛下必然要向自己询问张傲云的事情。
  但还没有等王竞尧开口,皇帝陛下身边的神秘组织“暗影”的首脑刺刀就匆匆走了过来,将一张小纸条交到了皇帝的手中,随即迅速又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对于这个刺刀和他的“暗影”组织,任晓晟始终充满了好奇。他知道暗影和皇帝直接控制的一个部门,除了陛下之外,任何人都无权插手。本来很少有人见过刺刀的面,但随着皇帝陛下的指令,暗影开始扩充,刺刀不再担任皇帝身边的影子,而是直接参与到了暗影的扩张之中,因此他这才露面多了一些。
  王竞尧看完了那张小纸条后,脸上忽然出现了如释重负的表情,他将纸条顺手交给了任晓晟。任晓晟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只写着几个字:
  “黑鸦遇刺,现已平安。”
  任晓晟当时狂喜不已,他知道黑鸦就是张傲云,张傲云就是黑鸦。看来自己手下这员最得力的干将,终于躲过了一场杀身之祸。但随即任晓晟又陷入了沉思,张傲云的生死,自己都不知道,皇帝陛下又怎么那么快就有了消息?
  当初皇帝陛下曾经在无意之中,说出在大都,在蒙古人的心脏部位,又有了一个新的“非月”,难道这个消息,就是新的非月传出来的?对于这个非月谁,任晓晟非常好奇,他也曾经秘密做过调查,但结果很让他失望,所有人都不符合非月的要求。
  而且这个人,任晓晟可以肯定的是,既不属于情报处,也不属于调查司,甚至和暗影也没有任何的关系。由此看来,皇帝陛下的手中,还另外掌握着一个谁也不知道的情报系统。
  “晓晟。”皇帝的话打断了任晓晟的思路:“这件事情给了我们一个很大的教训啊。单线联系虽然能最大程度的保证情报人员的身份安全,但是这其中也充满了变数。就像这次,谁也想不到黑鸦会被自己人刺杀。”
  任晓晟点了点头:“刚才我也仔细想过了这个问题,但这其中很难取舍。不过陛下,比如像黑鸦这样的高级情报人员,自从加入到了情报组织的那一天起,他们就已经做好了献身的准备,他们心里比谁都清楚,从事这一行业是多么危险的事情。”
  “可是他们做的心理准备是死在鞑子的手里,而不是自己人的手里。”王竞尧叹息着说道:“这样不值,真的不值。假设将来风子知道了黑鸦的真正身份,他会一辈子内疚的。”
  “我会让那么情报人员以后多加注意的……”任晓晟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外面忽然传来一声轻响。
  正当两人准备冲出去的时候,门却被推开了,尹睫淑手里端着一只托盘走了进来。
  “陛下。”尹睫淑微笑着说道:“皇后知道您在和众大臣们饮酒,想必多喝了几杯,所以命令民女来为陛下送碗醒酒汤来。”
  王竞尧并没有接过那碗醒酒汤,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尹睫淑。但尹睫淑面色从容镇静,没有任何的一丝异常。王竞尧也笑了下,手向边上指了指,尹睫淑很快就将托盘放到了一边。她是一个很乖巧的女人,知道皇帝和任晓晟在一起必然有事要谈,一句话也没有多说就走了出去。
  “跟我来?”王竞尧沉声说道,接着带着任晓晟走进了一间密室。
  任晓晟早就知道皇帝陛下有一间密室,这里平时除了皇帝,谁也不准进来。这时他第一次走进这里,四面打量了下,见着也普通得很,只是四面墙壁上都挂满了刀剑,一张案几上放满了各式各样的卷宗。
  “晓晟,朕让你去查的玉佩和那本册子的事情怎么样了?”王竞尧示意任晓晟坐下,问道。
  “臣已经仔细地查过了。”任晓晟停顿了下,说道:“大约在蒙古人的铁木真年间,在征服花剌子模的时候,蒙古军队曾经在花剌子模城里得到过一大块罕见的玉石。铁木真也曾经找人切割过那块玉石,但由于蒙古人当时工艺落后,所以没有切割成功。等到了忽必烈即位后,在一次大战中,当时他的心腹爱将唆都立下了天大的功劳,忽必烈就将这块玉石赏赐给了唆都。后来唆都的儿子,也就是那个脱不花找了十几个汉人中的能工巧匠到府中,但这些匠人回来后都三缄其口,谁也不说脱不花找他们去是做什么事的。”
  他抬头看了样皇帝,见皇帝陛下微微闭着眼睛,脸上一无表情,于是继续说道:“当臣接到陛下命令,前去秘密调查这些匠人的时候,却发现……发现他们全部被人杀害在了家中……就连他们的家人也一无幸免……臣以为,必然是在此之前在宫中泄露了风声,而且对手是用种很巧妙的方式在传递着信息。臣无能,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其它端倪。至于那本册子,由于年底实在长了,所以查找起来非常费事。但根据陛下和陈霞姑娘所说的,臣大胆做了设想,是不是当年常州城破后,鞑子得到了这本册子……”
  王竞尧身子微微抖了下,对啊,自己怎么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当年常州城破,蒙古人在常州进行大肆屠杀之后,将城中所有值钱的东西席卷而空。而当时指挥常州惨案的是伯颜,但真正进入城中的却是唆都。
  玉石,册子,现在这两样事情都和唆都牵扯上了关系,而唆都已经死了,但他却还有一个儿子,那个刚被自己解决的脱不花。
  “你继续查下去。”王竞尧睁开了眼睛,沉吟着说道:“这事必须得弄个清楚。听说现在脱不花还没有被蒙古皇帝处死,你看能不能想办法派人到大牢里去,可脱不花进行接触,看能不能从他嘴里套出什么有价值的情报来。”
  任晓晟微微摇了摇头:“陛下,那脱不花自从进入大牢被定罪之后,就一言不发,任谁都不搭理,好像已经下了必死的决心。而且,据说他最亲近的将军阿哈巴蓍也已经出首告发了他,也许脱不花感受到了众叛亲离的味道,死志已生了吧!”
  “脱不花不是这样的人,阿哈巴蓍也不是。”王竞尧微笑着摇了摇头,随即重重地叹息了一声:“他们之所以要这么做,完全是因为要保护那支巍野军。我曾经听说过这芝脱不花一手训练出来的部队,战斗力非常强,完全可以和汉军任何一支部队作战而丝毫不落下风,甚至其精锐程度还有超过怯薛军。这样的部队,在脱不花看来,是鞑子的救命稻草啊。”
  脱不花这样的人,在王竞尧看来即使是做为敌人也是值得尊敬的,如果放在过去,面对这样强劲的对手,王竞尧必然要在正面战场上击败他,才会觉得开心。但现在的王竞尧已经不再是过去的那个汉王了。只要能使将来在北伐时,最大程度地减少汉军的损失,最快地将鞑子赶出中原,无论什么样的手段他都愿意去做。
  虽然除掉了脱不花,不能在正面战场堂堂正正地将他击败,未免有些可惜了,但王竞尧并不在乎这个。不知道当鞑子的皇帝忽必烈,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之后,会有什么样的感想?
  “尽量去把这事弄清楚吧,傲云的事情已经很明确地告诉我们,当有一个敌人的高级间谍卧在自己身边,可我们却一无所知的话,这样的后果将是非常可怕的。”王竞尧有些疲惫地挥了挥手,眼睛闭了起来……
  ……
  而这个时候在大都,王竞尧所想到的那个蒙古皇帝忽必烈,却也陷入到了对自己的反思之中。
  脱不花的案件,对于他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一个自己如此信任的年轻将领,居然犯下了那么不可饶恕的罪过。蒙古军队的各级将领中,大部分已经上了年纪,已经失去了当年的锐气,这些人现在更关注的是自己每年都得到多少钱,家里人都享受到什么样的待遇,而不是如何为朝廷去取得胜利。
  本来以脱不花的才能来说,再磨练个五、六年,等到他像他的父亲唆都一样成熟,自己就会将朝廷所有的军队都交给他去负责。可是现在,现在却出了这样的事情……
  忽必烈非常感激张傲云,如果不是他的话,也不能那么快就察觉到这样的事情,无法挖出大元朝军队中那么多的蛀虫。为了大元朝,张傲云甚至差点付出生命。现在看起来,只要能好好地利用汉人,他们在很多地方起的作用,甚至比蒙古人还要重要。
  他看了眼身边熟睡的皇后南必,三十五岁的女人了,身材还是保养得那么好,皮肤划嫩的就像十七、八岁的少女,身上该凸的地方凸,该凹的地方凹,一点也不见走样。忽必烈只觉得小腹中有一团火升起。可他自己心里也知道,就算自己再头欲念,身体的某个部队也无法听从自己的使唤了。
  忽必烈长长地叹了口气,悄悄从床上爬了起来,顺手披上了一件衣服,走出了屋子。
  “陛下,这么晚了,您要去哪?外面天凉,陛下千万保重身子。”才一走出屋门,忠心耿耿的侍卫长就上来关切地问道。
  “朕随意出来走走。”忽必烈说着,忽然一个想法莫名其妙闪过了他的脑海:“你陪朕去下大牢,朕要去看看那个脱不花。记得,不要惊动任何人。”
  侍卫长虽然不太情愿皇帝这么晚了还出去,但既然皇帝都已经开口了,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安排了下,选了几个侍卫,就悄悄地陪忽必烈离开了皇宫。
  来到大牢之后,狱卒们正想阻拦,但当侍卫长亮出了皇帝亲赐的金牌,那些狱卒都吓了一跳,纷纷让开了道路。不过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后面那个严严实实把自己遮掩起来的人,就是当年蒙古朝廷的皇帝。
  当忽必烈看到躺在牢房地上的脱不花,心中一阵发酸。
  在他的记忆中,脱不花是个年轻英俊的将军,自己每次见到他的时候,脱不花总显得那么意气风发,让自己多么羡慕他的年轻。
  可现在躺在地上的这个人,浑身都是伤痕,一个人几乎被折磨得不成了人样。面色憔悴不堪,头上还沾满了乱草,简直就像是个中年人。
  来之前忽必烈就有了心理准备,知道大牢之中必然会对脱不花用刑,但却没有想到张傲云下手会如此之重。
  忽必烈心里稍稍有些责备张傲云,虽然是尽心尽力为自己办事,但下手也没有那么狠毒。把自己的将军殴打成了这个样子,传了出去,只怕自己脸上也没有什么光彩,
  “脱不花,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在牢门外注视了良久,忽必烈终于长长叹息了一声,推开牢门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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