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征大军不费一兵一卒,控制住了整个占城,此时占城十五万大军又为陶亮所用,消息一经传出,安南国都升龙震动,国王陈日烜整日象只热锅上的蚂蚁焦躁不安。
占城的丢失,对于安南来说影响是巨大的。安南南北两部已被从中切断,占城就象个钉子一样牢牢钉在安南的心脏部位。而且,汉军和占城军的联军声势浩大,看样子兵锋直资升龙。那南征大军的厉害陈日烜是领教过的,自己的两位大将就是死在他们手下。这位安南国王想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和他祖父、父亲一样,立刻放弃都城,跑得远远的。只把一座空城留给汉军。陈日烜之所以敢羞辱汉使,与大宋断绝关系,依仗的就是蒙古人的势力,此时蒙古人被拖在浙江一线,无力顾忌,陈日烜想着安南不是汉军对手,哪里还敢交锋?
幸亏他的叔叔,抵掌安南兵权的陈疑爱还算有些胆量,当时力劝国王,汉军虽然在安南取得一些胜利,又得到占城,但终究是劳师远征,那占城兵虽然极多,但战斗力未必就有多强。此时安南能集中起来的兵力有三十五万,只要从南北两个方向夹击占城,未必便没有取胜的希望。如果进攻占城失败,那时再跑也为时不迟。
陈日烜深以为然,当时就封陈疑爱为讨伐军大元帅,领二十五万大军从北攻击,“安南三猛”最后一猛平元度为讨伐军副元帅,令十万大军从南攻击,七日后同时展开总攻。
布置完了这些,陈日烜还是不太放心,命贴身侍卫准备好小船,只要前线战事一旦失利,自己立刻可以跑到附近的海岛上去。到了这个时候,陈日烜才略略觉得宽心,又带着他的宠妾日日歌舞升平。
安南人起三十五大军发兵占城的消息,很让占城人惊慌,占城一直都是安南的附庸国,对安南有种本能的畏惧,况且敌军数量远胜于他们,因为太子之死才提升起来的一点士气和信心,一下子又跑得精光。
当时就有许多占城军官跑进王宫求见宰相、兵马大元帅陶亮,建议暂时放弃占城,到易守难攻的鸦侯山抗击安南人的入侵,但都被陶亮一一拒绝。
在陶亮看来,安南人贸然起倾国之兵与之决战,正中自己下怀,只要在这一战中击溃了安南人的主力,安南已无可战之兵,此后通往升龙之路,一马平川,平定安南只在朝夕之间。
他当时招来萧浪、张世杰、陈中建几人与之商议如何迎战,这其中却有个占城军官叫扎仆德的,为人形状猥琐,身材矮小,但却有宗厉害的地方,他乃占城一千象兵的指挥。
占城的这些象兵人人骑头大象,大象身上用皮甲遮盖,象兵只驱赶大象攻击敌人。当初陶亮这些人第一次看到大象的时候,都被吓了一跳,这怪物身躯高大,长着一只长长的鼻子,嘴角边还有两只獠牙,走起路来大地都隆隆作响。这些大象样子平时倒还算温顺,可一旦发起怒起,一株小树都能被它那恐怖的鼻子卷着连根拔起。
后来这些南征将领想想都有些后怕,幸亏陶亮以计夺取了占城,否则士兵们都没有见过这些怪物,一旦在战场上遇到,血肉之躯如何能与大象抗衡,南征军伤亡必然惨重。只有那萧浪在看了象兵的操练之后,鼻子里哼了一声,很不屑地说道:“我当是什么厉害的东西,原来不过如此。我要与其交战,先让士兵以箭射那些骑乘在象背之上的士兵,象奴既死,大象一失去控制,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况且不管什么畜生都生来怕火,我若以火箭射之,大象必然惊恐,向后奔跑,到那时只怕反而占城人自己要大受其害!”
陶亮也是同样的看法,不过在对付安南人进攻的时候,这些庞大的怪物说不定能够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陈日烜起三十五万大军两路进犯占城,众位对此有何看法。”坐在椅子上的陶亮喝了口茶,不紧不慢地说道。
张世杰素来老成持重,说道:“敌势浩大,我军虽新得占城,但军民之心尚未完全归顺,我观占城士卒,虽有十五万之众,其战力与安南兵都无法相提并论,如何能够用之?依我之见,不如闭城紧守,占城内存粮极为丰厚,吃上个半年都无大碍。安南兵久攻不下,其势必衰,而后我军当可趁势反击!”
陶亮微微摇了摇头:“这计不可行啊。我们在安南本土作战,又无援兵,安南军却可有源源不断的士兵和粮食增援上来,时间一长,占城人心非乱不可。再者,就算能够守上半年几个月的,这却给了陈日烜从容布置,联络附近小国的时间,那时我军再行征讨,只会大大增加困难。我看这仗非打不可,而且一定要打胜!”
自己的建议屡屡被拒绝,张世杰心中大是不悦,鼻子里冷冷地哼了一声,不再说话。这些新近得宠的后辈小子,当真可恨,对自己这个朝廷重臣,领军大将一丝一毫也不放在心上。
“安南贼势虽众,但却是一群乌合之众,又何惧之有?”萧浪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军只需分一军守卫占城,挡住北路之敌,以主力迎战南路之敌,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其击溃,而后掉头再战北路的敌人,那时安南人得知南路战败,其心如何不乱?我军以得胜之师击之,安南大势已经可以平定!”
“此计甚合我心!”陶亮脸上露出了少许笑容:“但有个很重要的问题,按照我的估计,占城最多只能留下三万军队,以三万之军抗衡二十五万士兵,凶险万分。这些倒也算了,最重要的是哪怕部下都死光死绝了,也一定要牢牢守住占城,否则我军俯背受敌,大事休矣。不知哪位将军可以担此大任?”
说完他以目视萧浪,在他心里,萧浪这人虽然骄狂傲慢,但在行军打仗上却的确是个天才,由他来指挥占城防卫战,最是合适不过。但萧浪却低下了头,只当没有看到,陶亮不免大失所望。
防卫占城是件最辛苦的活,要是输了,其罪责之大,够得上杀头几次,可一旦胜了,论功行赏起来,却又和那些击溃敌人主力的将领不能相比。萧浪自视甚高,哪里肯接过这个任务?
“将军,陈中建不才,愿意带着部下防御占城!”陈中建单膝跪下,说道:“有陈中建在,就有占城在,要让占城落到安南人手里,除非占城人全部死绝!”
“将军忠义之心日月可鉴!”陶亮扶起了他,说道:“我再给你留下一千汉军,占城上至国王,下至普通百姓,又不尽心尽力守城者,你皆可斩!陈将军,占城事关重大,一切就都拜托将军你了!”
边上占城象兵指挥扎仆德听不懂汉话,见这些汉人又是慷慨激昂的样子,又是跪下起誓的样子,被弄得莫名其妙,急忙拉过通译问汉将这是怎么了?
早就得到陶亮吩咐的通译笑道:“大宋十万大军,带着数不尽的弓箭和火炮,已经在泉州集结完毕了,快则半月,慢则一月,就可以赶到安南。我家王竞尧王大人说了,等援军一到,击溃了安南部队,凡是参加占城守卫战的将领,一律赏赐黄金一万两,我看象将军这个职衔的,五千两黄金是少不了的。”
扎仆德听得傻了,占城人穷,大部分的人活了一辈子连黄金是什么样的都没有看过。五千两黄金是个什么概念,扎仆德无论如何也想像不出。他痴痴呆呆地看了半晌,忽然对着陶亮跪了下来。
“扎仆德将军所为何事?”陶亮微微笑着说道。
扎仆德捶着胸脯说道:“小人对将军忠心耿耿,对大宋仰慕已久,今日安南逞凶,小人如何敢不尽力杀敌,以报效将军和大宋。我的象兵最是骁勇善战,只要大人用我为先锋,我必杀得安南人丢盔弃甲,从此不敢正视我占城!”
陶亮笑着将他扶起,说道:“将军有此心最好,等打退了安南兵,好处一定少不了将军的。你回去后大可以对占城士兵述说,此次我大宋运来了上千门火炮,保管将升龙满城皆毁,一个不留!”
扎仆德大喜,连声感激不尽,从地上爬起,疑惑地问道:“什么是火炮?”
“那可是个宝贝。”萧浪冷冰冰地说道:“浑身都用生铁铸成,一炮下去,象占城这样的城市,能炸掉半个!”
扎仆德听得倒吸一口凉气,还好陶亮大人早晚都是占城的驸马,否则占城要是妄起刀兵,和汉人为敌,只怕现在全城人现在都已成为齑粉。
他一回去,果然将大宋即将派来十万大军,以及有多少多少酬劳的消息在军中传播,又添油加醋的说了汉人的火炮是如何如何厉害,仿佛自己亲眼看到一般。流言传起来最快,只到了第二日,那城尽知这个消息,占城上下军民人人振奋,个个踊跃。既为了自己而战,却也有一半原因是为了那丰厚的黄金奖赏而战。
陶亮将占城所有军队分成三个部分,陈中建带三万人并一千汉军守卫占城,自己却领着十二万占城士兵,数千汉军出城迎敌,又让萧浪带着蛮营士兵悄悄潜入到安南纵深,只待着敌人前来,起到奇兵之用。
承担重任的陈中建,在陶亮大军出征之后,立刻命令将城外所有房屋全部拆毁,住在城外之人一律限期搬到城内,否则以通敌罪论处。接着,他又把城里所有男女老幼全部组织起来,不分昼夜日夜巡逻,到了战斗爆发,不分士兵平民,皆为战士。
陶亮临行前,又把陈俊霖留下,让他带着百来并士兵严密监视控制住占城国王保宝旦,一有异动,格杀勿论。
大军出发前日,那韩思玉却找到陶亮帐中,死活纠缠着要随大军一起出征。陶亮久做军人,相信打仗时军中有女人最是不利,岂肯答应。谁想到韩思玉苦苦缠着不放,陶亮正想板脸发作,幸亏王后韩烟翠闻讯赶来,呵斥了爱女几句,韩思玉这才撅着嘴离开。
“将军,安南人惯于使用毒箭,将军千万要小心了。”等到韩思玉走后,韩烟翠提醒陶亮说道:“这些个箭只要中到一点,当时没有什么,但到得三五日后,毒发起来一点救都没有。不过占城人却有自己解毒秘方,我已让人多备解药,明日大军出征之前,一定可以准时送到军队之中!”
自从知道了王后的真实身份,陶亮对她已无恶意,今日又见她一番好意,当时说道:“多谢王后,他日平定了安南,我必将王后之事回报朝廷,我家元帅必有封赏!”
“妾身已是残花败柳,哪里还想要什么封赏,待安南平定之后,妾身只想带着女儿回到中原故土,从此后再也不想踏足这红尘中来。”韩烟翠说着泪水涟涟:“我这王后谁想当谁当去,我宁愿当中原一百姓,也不肯再做半日蛮邦之后!”
陶亮叹息一声,也不知怎么劝解,只能任由她哭泣了一会。
韩烟翠收住眼泪说道:“还有件事需和将军说,那占城国王保宝旦面上看起来软弱无能,实际心里最是歹毒,当年登上王位,就是靠着杀了他的亲生哥哥这才得来。自从被将军囚禁,他表面上没有什么,实际念念不忘为太子布德报仇。将军千万要小心,万一在守城最急之时,他突然想办法现身,蛊惑占城百姓造反,只怕大是不妙!”
陶亮心中一惊,说实话他压根就没有看得起这个什么国王,把他关在宫中,虽然命令陈俊霖日夜监管,但也没有将保宝旦放在心中。等战斗开始,城里城里俱紧张万分,上下忙碌之时,难免顾此失彼,一旦真如韩烟翠所说,只怕陈中建当时就要身处险地。
心中叫了声好险,送走了韩烟翠后,又把陈俊霖叫来,再三叮嘱他一定要小心谨慎地看着保宝旦,不管外面打的有多激烈,他不能离开保宝旦身边一步。陈俊霖嘴上连声称是,脸上却一副大不以为然的样子,心想一个废物一样的保宝旦,能掀起多大的浪来?
想到陈俊霖轻佻浮躁的性格,陶亮心中隐隐担忧,只是现在身边已无可用之将,只能寄希望于陈俊霖能够听自己的话,守住保宝旦,那就是万幸了。
越想越不放心的陶亮,再把陈中建招来,和他详细说明了这个情况,两人商议了会,决定万一出现这样的事故,陈中建立刻将保宝旦格杀,再扶持王后临时掌管占城,只希望韩烟翠能够镇得住局面。
第二天一早,十余万大军浩浩荡荡的离开占城,占城军民举城都来相送。这个时候得到虚假情报的他们,军心民气都被提到了最高,仿佛胜利只在眨眼之间,他们又哪里能够想到,占城是不折不扣的在孤军作战!
这十余万大军,前面是赤着双足,衣衫褴褛,拿着简陋武器,大多带着弓箭的占城士兵。左面是一千余头大象组成的象兵,骑在大象上的象奴一个个耀武扬威,驱赶着大象隆隆前进。最后压阵的是几千名军纪严整,刀枪雪亮的南征大军汉人士兵。
十来万占城军队和这几千汉军比起来,一丝光彩也没有,只看的老百姓交头称赞,占城士兵自惭形秽。
“占城的所有军民,汉人自古仁德,这次我们为了你们出征,誓必杀光你们的仇敌安南人!”骑在马上的陶亮大声说道:“希望你们能够努力守城,我大宋朝廷的十万天兵不日就到,那时就是你们为太子报仇雪恨的最好机会!”
占城人齐刷刷跪倒一片,异口同声说道:“多谢大将军救命之恩,占城人永世不忘天朝恩德!”
“大军出征!”陶亮银枪向前一指,意气风发地说道。
““男儿当杀人,杀人不留情。千秋不朽业,尽在杀人中。昔有豪男儿,义气重然诺。睚眦即杀人,一朝虏夷乱中原,士子逐奔懦民泣。我欲学古风,重振雄豪气。名声同粪土,不屑仁者讥。身佩削铁剑,一怒即杀人。割股相下酒,谈笑鬼神惊。古来仁德专害人,道义从来无一真。世间从来强食弱,纵然有理也枉然。宁教万人切齿恨,不教无有骂我人。放眼天下千百年,何处英雄不杀人!”
嘹亮的天卫军军歌中,最后面的汉军也迈动了脚步,那些占城人虽然听不懂他们在唱些什么,但只觉得这歌豪迈无比,气势非凡,有些占城士兵也不禁跟着曲调哼了出来。
而在此同一时刻,安南国王陈日烜派出的讨伐军大元帅陈疑爱统帅的二十五万大军已离占城不足百里。陈疑爱有些军事才能,命令军队扎住营盘,派出探子前往占城方向打探情况。他年轻时曾经做为安南国王的使者在中原待过一段时候,也学过汉人的兵法,知道汉人用兵最是神出鬼没,那些汉人中的不世名将李牧、白起的事迹也知道个大概。现在虽然宋朝衰败,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担心南征大军在占城设下什么埋伏,故尔行军谨慎小心,要把情况摸个清楚才敢进兵。
“元帅为何如此小心,占城连同汉军不过十余万人,我两路大军前后夹击,他焉能不败之理?”对陈疑爱的举动不解的安南军副将田明德小心地问道。
“你没有去过汉人那,所以不会懂得汉人用兵之妙!”陈疑爱叹了口气,喃喃说道:“柏举之战,汉人用兵的老祖宗孙武以三万人大破楚国二十万众,千里破楚,五战入郢;阴晋之战,名将吴起五万大败秦军五十万众;还有那巨鹿之战,战神项羽竟然以区区两万人,打败了秦朝的四十万大军,而且竟然是全歼。这一路行来,每每想起这些我,我总是觉得心惊肉跳。我军全部精锐已经尽数在此,一旦有失,我安南大势去矣。那汉军统兵大将陶亮恨我安南甚深,我们这要一败,只怕满族都不能保啊!”
看元帅把汉人说的那么厉害,田明德心中也有些发虚。陶亮自从进入安南后的所作所为现今已传遍安南。骑兵突袭、邓合部落满族俱焚,现在陶亮这个名字,已经成为了安南人的噩梦。
“咱们的国王也真是的,不可和宋朝交往也就算了,干嘛还非要割了人家使臣的两只耳朵,弄到现在宋朝起大兵征伐,真正是得不偿失。”田明德嘀咕着说道。
“大胆,你怎敢在背后说国王的坏话!”陈疑爱瞪了一眼部下,接着自己也叹息着说道:“其实当日我也是赞成国王这么做的,主要是考虑到宋朝朝不保夕,咱们这么做可以讨到那么蒙古人的欢心。谁想到宋朝放着自己安危不顾,竟然会出兵讨伐我们,这些个汉人的心思,是是难以揣摩!”
到了下午时分,探子这才回来,陈疑爱一听占城才只区区几万人守城,当时就不肯相信,一把抓住探子,厉声询问他是不是贪生怕死,根本没有到过占城。探子吓得面无人色,只捶胸顿足,连连发誓,陈疑爱这才松开了他,可心里还是半信半疑。
“小人已经仔细打探过了,占城周围光秃秃的,连个房子也没有。更别说可以藏人了。”探子松了口气,急忙邀功似地说道。
陈疑爱皱起了眉头,占城有十五万大军,他们全跑去哪里了?
“元帅,想必是占城人听到我安南尽起国中军队,心里惊慌,一窝蜂地逃跑了吧?”田明德笑着说道:“小将这就带着军队,一路杀奔过去,从这里到占城不两日路程,恐怕等我们到了,那些胆小鬼都跑得干干净净了!”
陈疑爱背着双手,来回走动,他无论如何也下不了这个决心,满脑子想的尽是这里面是不是汉人军队在耍什么阴谋。
“元帅,时机一失,等占城人作好准备,咱们可就要多费一些周折了。”田明德开始有些看不起元帅的优柔寡断了:“只要给小将五万人,等元帅赶到,小将一定交占城交给元帅!”
陈疑爱咬了咬牙,说道:“也罢,我就给你五万人,你立刻就向占城赶去,切记要看清楚了才可以攻击,千万千万要小心提防汉人的阴谋!”
田明德撇了撇嘴,这位元帅老把汉人说的多么厉害,他们要真是离开,也不会连自己的国都都被蒙古人给占了,等自己独自打下了占城,看元帅脸上羞也不羞!
存心抢得头功的田明德,驱使部下昼夜不停,向占城方向强行军。他指挥的这些安南士兵,比之占城兵也强不了多少,其中很多士兵在几天前还是抗着锄头种地的农民,驾着渔船出海打鱼的渔夫。田明德不许休息,强行军的命令一下达,五万安南兵叫苦不迭,个个跑得肚子里破口大骂将军这个荒唐的命令。
有些士兵实在跑不动了,干脆看准机会往草丛树木中一藏,直接当了逃兵,掉队的更是不计其数,等田明德千辛万苦的赶到占城城下,五万军队已经只剩下了三万不到。
“这是士兵吗?”占城城楼上,南征军中一个叫陈宇的都虞侯摸着脑袋说道:“我怎么看他们是才从地里种完庄稼出来的?”
“安南兵!”陈中建轻蔑地笑了声:“趁着他们立足未稳,你带着陶将军留下的四百骑兵出去冲杀一下。我看这些安南人已经疲劳到了极点,兵无斗志,你此去虽然不能立多大功劳,但也可以杀得他们心惊肉跳,倒退数里!”
“是!”陈宇大声应了句,兴冲冲的走下城楼,将骑兵召集过来,叫了声:“弟兄们,跟着我出城去杀安南蛮人!”
城门一下打开,四百余骑闪电一样杀出。田明德正指挥着部下安住营盘,准备休息几个时辰后再攻城,哪想到占城里面的守军竟然如此大胆。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陈宇的四百骑兵已经旋风一样杀入阵中,在安南军中一阵大砍大杀。
安南地方不利骑兵行动,马匹稀少,整个安南连支像样的骑兵部队都没有,此时这些安南士兵看到城里冲出来的骑兵个个凶神恶煞一般,挥动着马刀宝剑居高临下如入无人之境,哪里还有作战的意思,都扔下武器抱着头四下逃命。
汉军骑兵也是迷惑不解,自己才只四百人,对方却有数万,怎么居然打也不打,只顾着逃命,这仗打起来也当真没劲。只陈宇一个人,骑着马在敌军中左右冲突,半柱香的时间,死在他刀下的安南兵已经不下二十余人,却看不到一个胆敢反抗的。
这时战场上出现的奇怪景象是,几万人在抱头鼠窜,象一群被打散的鸭子一样。四百名骑在马上的南征军战士来来回回杀的手都软了,浑身被鲜血染得通红,却没有一滴是从自己身上流出来的。
田明德本来还在嘶声力竭地指挥部下不许逃跑,甚至还亲手杀了几个队长。但是溃散的安南士兵越来越多,场面已经根本无法控制,要了后来连自己身边的亲兵也加入到了逃亡的行列中去,田明德看几万士兵竟然被几百骑冲的七零八落,连想死的念头都有了,不过真死他可决不情愿,赶紧拔脚就跑,也不再管战场上的部下。
这田明德打仗不怎么样,逃跑起来的功夫倒是一流的。一个汉军骑兵看到有个安南将军模样的人逃跑,拍马就追,可惜只看到那个逃跑的人七拐八绕,转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又痛快地杀了一阵,陈宇这才心满意足地带着部下回到城内,只这一仗,陈宇打出了让人不可思议的战果,四百人大败安南三万军队,杀死一千余人,被杀伤倒在占城城外哀号呻吟的不计其数,而自己只轻伤了几个。
等以后这份战报传到泉州,王竞尧怎么也不肯相信,四百人对三万人,这是什么样的概念?他非说是陈中建弄错了,要么就是夸大了敌军的数量,这可是大大冤枉陈大将军了。
等陈宇带着骑兵回到城内,城楼上观看了一切的占城军民爆发出了雷霆一般的欢呼,汉军的威武雄壮已经在他们心里刻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安南人虽然有三十五万大军,但在无敌的汉军面前,又能拿占城怎么样?
不过陈中建却知道,这场不可思议的胜利,却是在很偶然的情况下造成的,如果等安南兵列队整齐,其结果就很可能是另外一个景象,真正的恶战,还没有开始。
精神振作,意气风发的占城人,已经把指挥他们作战的陈中建看成天神一般,在他的指挥下,一捆捆的弓箭,一锅锅的滚油被运到了城楼之上。占城的男女老幼摩拳擦掌,只等着安南大军的到来。
一路狂奔到安南大军之中的田明德,跑得两条腿几乎就要断了,看到元帅陈疑爱,他哭着就向陈疑爱跪了下来,苦着张脸把前后经过语无伦次地告诉给了陈疑爱。
陈疑爱本来也不指望他能成功,他的用意只是让田明德却摸摸占城的底细。但没有想到,这个无能的废物竟然有本事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把五万大军都给弄没了,换个其他人来还真的未必就能办到。陈疑爱只气得面色铁青,当时就想拔出刀来把这废物给砍了。
不过想了一想,陈疑爱还是恨恨的把手从刀柄上拿开,这田明德是自己最宠爱的小妾的亲哥哥,自己要真把他杀了,回去后小妾只怕自杀都做得出来。
“无能,无能!”陈疑爱咬着牙骂了几句,眼珠转了几转,把田明德叫到面前,低声说道:“回去后你只说当时占城有十万大军杀出城来,你带着前锋孤身奋战,血战到身边亲兵全都死光这才败退下来,这样国王必然不会怪罪于你,反而说不定还会有大大的奖赏!”
田明德心中大喜,弄光了五万军队,打了这么大的一个败仗,居然还会有奖赏,这样的好事到哪里去找,当下忙不迭地点头答应。
“占城防御情况如何?”吩咐完了大舅子,陈疑爱又恢复了元帅的威严,骑在马上问道。
“不得了,不得了。”一说到这个田明德又觉得浑身冷汗直冒:“那些个骑着马的士兵,明显就是汉人的南征部队,他们个个杀起人来就象是恶魔一样,马比风还要快,我看他们一个能抵得上我们一百个士兵!”
虽然知道田明德这是在夸大其词,有意为自己开脱,但汉军的战斗力想必极强,陈疑爱不禁有些犹豫起来,自己还剩下二十万士兵,也不知道能不能攻下占城。
就在这时,从升龙传来了国王的旨意,让陈疑爱火速进兵云云,这才催使陈疑爱下了决心,催动大军向占城开进。
到了占城城下,那累累的尸体让陈疑爱看得又是害怕又是愤怒,看到城楼上防范严密,他又等了半日,等二十万大军全部展开,这才命田明德带着两万人发起试探性攻击。
本来狂妄自大的田明德在遭到惨败之后,一下子变得胆小如鼠,带着两万名士兵拖拖拉拉,一直磨蹭了一个多时辰才对占城进攻。有什么样的主将就有什么样的士兵,那些个安南兵个个你推我,我推你,谁也不想第一个冲上去送死。
看到部下个个都是这个样子,田明德想着回去不好交代,一连杀了两个退在最后面的士兵,这才迫使安南兵极不情愿地发起进攻,他自己却躲得远远的,生怕被城楼上的流矢给伤到。
安南兵才冲到城楼下,城楼上顿时万箭齐发,如雨一样的向安南兵射去,整排整排的安南士兵倒在城楼之下。安南兵发声呐喊,回头就跑,落在后面的又被射死了几百个。
“不准跑,不准跑!”看带部下那么不争气,田明德气得双脚乱跳:“有敢退后者,杀无赦!”他当时组织起一支督战队,人人拿着弓箭,看到败退下来的士兵就是一阵乱射。
安南兵面面相觑,这真是冲上去也是死,退下来也是死,横竖都是一个死。硬着头皮,又乱哄哄的冲向了占城。
不知道付出了多少伤亡,终于架设起了一座座云梯,可还没有等他们攀登,城楼上就立刻落下了一块块的大石头,浇下了一锅锅的滚油。安南兵哭爹喊娘,断手折足,伤亡无数,在占城下丢了两千多具尸体之后,安南兵心理防线彻底崩溃,谁都不肯再去送死,掉头就往后面发疯一样的逃跑。饶是田明德把他们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命令督战队不知杀了多少人,也都无济于事,到后来督战队的阵脚反而被挫动,几十个督战士兵竟然死在了乱军的脚步之下,连田明德要不是躲避得快,也险些被活活踩死。
“元帅,实在攻不上去啊!”在几名士兵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田明德来到陈疑爱面前,哭丧着一张脸说道。
本以为自己又会迎来一场臭骂,谁想到陈疑爱脸上反倒露出了一丝微笑:“你看到没有,本来我军失败,城中可以趁胜追击,但他们为什么没有那么做?那是因为他们兵力不足!只要我军彻夜不休,连番攻击,占城早晚都会守不住的!”
田明德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可是那样会使我军出现严重伤亡啊。”
“只要能打下占城,死些士兵怕得了什么?”陈疑爱脸上露出了一股残忍的笑意:“占城落到我们手中,国王面前就是奇功一件,就算这些当兵的全死光了,国王也一样会重赏你我!”
“元帅,请再把指挥攻城的重任交给我吧!”听元帅这么说,田明德一下子来了精神,推开搀扶着他的士兵说道:“我们有二十万大军,用十万人填满占城,那尸体就算堆着也能爬到占城城楼了,我就不相信占城真的有用不完的弓箭和石头!”
陈疑爱点头应允,来了精神的田明德,把几万安南兵召集到了一起,气势汹汹地说道:“全部都给我冲上去,要么死,要么活!第一个冲上城楼的,我赏他白银十两,杀死一个汉人的,赏白银二十两!谁要是再敢逃跑,我这次也不杀你们,只是回去后我必然杀光你们的家人,一个也不留下!”
他这招甚是毒辣,那些安南兵都想着自己是能跑,但家里人怎么办?这个田明德心狠手辣,说的出做得到,全家人都死了,自己独自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安南兵被田明德的恐吓之词吓住,咬着牙再次对占城发起了进攻。这次攻势大不比前,安南兵竟然好像是来拼命的,全然不顾身边同伴的伤亡,人海一样一波一波的向占城涌去。占城形势立刻吃紧起来,占城人打胜仗时人人争先,一旦占据出现对自己不利的情况,顿时个个面上露出惊慌神色,有些人打量着四周,看清楚了地形,当时就想要逃跑。
关键时刻,王后韩烟翠带着公主韩思玉出现在了城楼,她大声说道:“安南人素来凶狠歹毒,若是城破,咱们还有谁能够活命?汉人大军在此,有他们在,我们还怕什么?我刚接到消息,大宋十万大军已经启程,前锋都上了海船,不日即到!”
王后亲自出现在城楼,本来就令占城人大是惊诧,这时又听王后这么说,想到安南人的残暴,想到很快就会到来的援军,立刻人人精神振奋,又重新跑回阵地,和安南兵激烈搏杀,本来岌岌可危的形势勉强维持住了。
陈中建苦笑到女人骗起人来当真是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不过今天幸亏了她。自己和陶亮还是在估计上出现了错误,本来以为占城军队虽然战斗力低下,但在亡国的威胁下,总能团结一致,努力抗敌,但没有想到,国家这个概念对他们来说甚是淡薄,一心想着的只是如何活命!
“陈将军,情况怎么样?”韩烟翠来到陈中建身边,问道。
“现在还不要紧。”陈中建喘息着说道:“不过看来安南人是想着要拼命了,打起来死活都不顾了。这些倒也算了,我担心的是按照他们这样冲击法,城中准备的弓箭和石头很快就会用完,那时就不太好办了!”
韩烟翠想了一下说道:“占城人住的房子都非常矮小,拆除起来方便,你看能不能把那些房子拆了,用做守城武器?”
陈中建点点头说道:“我也正有此意,不过就怕那些人不干啊!”
“无妨,此事交我来做,将军只管安心守城!”韩烟翠胸有成竹地说道。她一回去就派人在占城内四处鸣锣,告知占城百姓自己用意,却又言明等战事结束,所有损失都由受损家庭自行上报过来,一切由王宫双倍赔偿。她又以身作则,带头拆除王宫院落。
有些精明的占城人想着王后的话,盘算着如果自行上报的话,大可以从中赚到一笔。有些还算懂些事礼之人,看到王宫都拆了,自己不拆未免有些说不过去。一时间占城上下人人动手,一间间的房子被推倒,得到的材料被源源不断地送上城楼。本来守城器械逐渐减少的守军,得到这些东西大喜,个个打点精神,在陈中建的指挥下浴血搏杀。
只这一日时间,安南兵攻了七次,死了有一万余人,伤着不计其数,一直打到精疲力竭的时候,陈疑爱才命令暂时收兵,稍事休息之后再战。同样,占城也伤亡巨大,三千五百守军倒了在城楼之上,受伤的也有一千多人。
那些个占城士兵疲惫地倒在城楼上,连送来的晚饭也不想吃。有些人闻到周围一阵阵刺鼻的血腥味道,忍不住就在城楼上“哇哇”大吐起来。
“看样子晚上安南人还会再攻。”陈中建皱着眉头说道:“我们想利用人海战术打下占城,这么打下去的话,我怕占城人心理上会受不了。刚才就差点出现了逃亡事件,若不是皇后及时出现,只怕我们会有负陶将军所托!”
“能不能再让咱们的骑兵出去冲杀一下?”陈宇恨恨地看着城外的安南兵说道:“这些安南人实在嚣张,不煞煞他们的威风不行。况且,咱们的骑兵也和他们打过一仗,他们哪里象个士兵样子,请将军允许小将出击!”
陈中建摇了摇头:“不行,现在和那次情况不一样。我看安南人的元帅懂些用兵之道,防御相当严密,咱们骑兵人少,贸然出去落入包围之中,只怕要吃大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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