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主丫鬟被发卖之后 第64节

  她睁开眼, 一把夺过谢霁庭手中的蒲扇, 一边扇风一边往外走,准备出去看看是什么人这么吵,还让不让人好好睡个午觉了?
  谁知, 走到门外一看, 却见一行官差押着百余名女子从县城方向走了过来。
  这架势, 怎么看着像是押送流放的犯人?
  但, 怎么会一次性押送这么多过来?还全是女子?
  正疑惑时,就见附近几个村子的孙里长带着人急匆匆地赶过来,很是殷勤地迎向那行官差,热情道:“官差大爷们辛苦了,寒舍已经备好了酒菜,待会儿一定让你们吃好喝好!”
  官差们和孙里长客套了几句,便让孙里长在前带路。
  经过木匠铺时,木匠老郭忍不住打探了句:“孙里长,这是从哪儿流放来的这么多女人?”
  “欸,她们可不是流放过来的,而是朝廷对咱们军户的恩赏!”孙里长纠正道。
  “恩赏?”老郭没太明白。
  “咱们军户娶妻难,朝廷啊,就特意给没娶妻的军户赏下军妻,好让咱们军户也能开枝散叶有香火继承。”孙里长喜滋滋地解释。
  “那这些军妻,是从哪儿来的?”老郭又问。
  “她们啊,有的是罪犯家眷,有的是朝廷从贫苦人家买来的,还有的,本就是军户娘子,但相公死了没个依靠,朝廷就把她们召集起来重新分配给没娶妻的军户。”孙里长笑呵呵地回答。
  老郭听了很是震惊,不止老郭,围观众人都惊讶不已。
  何春桃更是恶心得想吐,什么没有依靠重新分配,不就是把女人当成物件来分配么?
  见那百余名女子俱都一脸麻木,显然是对自己的未来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也生不出任何反抗的心思。
  “其实往年咱们卫戍是分不到这么多女人的,今年我特意向上面争取了下,才多分配了些过来。”孙里长得意洋洋地说完,又感慨道:“听闻皇上近来身体抱恙,竟还能记挂着咱们军户,给咱们军户赏媳妇儿,真是个好皇上啊!”
  说完,还转身朝京城方向拜了拜,以表感激。
  好皇上?何春桃听了只觉讽刺,他说这话前,怎么不先问问那百余名被赏下来的‘军妻’,问问她们同不同意他这句话!
  狗皇帝,听说前段时间刚在朝上被气得吐了血,竟还有闲心惦记军户们娶没娶媳妇儿!
  眼看着官差们带着那些女子从食肆门前经过,何春桃有些按捺不住,想要冲上去,给那些女子制造逃跑的机会。
  可她刚要往前,手腕就被人紧紧抓住了,她回头一看,见谢霁庭冲她摇了摇头,才强行忍耐下来。
  待到一行人走远出了镇子,何春桃才回到屋里,问谢霁庭:“你可有什么好法子能救她们?”
  谢霁庭摇了摇头。
  “那你刚才为什么要拦着我?”何春桃气愤地站了起来。
  “凭你一个人,怎么救她们?”谢霁庭反问。
  “我只需要制造些混乱,让她们趁机逃走就是!就算不能全都救下来,但能逃多少是多少!”何春桃说。
  “逃?逃到哪里去?她们都是登记在册的,没有文牒没有路引,她们非但哪里都去不了,还会再次被抓回来。”谢霁庭沉声道。
  “那、总有能侥幸逃脱的吧,或是藏起来不让官差找到,藏一阵子应该就没事了吧。”何春桃不自信道。
  谢霁庭见她还是这般天真,只好残忍地戳穿她的幻想:“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你把她们全都救了下来,也还会新的女子来填补这些空缺?”
  何春桃闻言一下子失力跌坐在了椅子上,是啊,如果她今日救下了这些女子,来日就会有另一批女子被送过来。
  那她到底是在救人,还是在害人呢?
  “难道,就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她喃喃道。
  “制度如此,轻易改变不了。”谢霁庭垂下眼眸,即便是当今皇上,也不敢轻易废除这个制度。
  因为大夏有大量的军户,而军户若无法娶妻生子,时间长了便会生怨,怨气大了难免会生乱。
  为了安军户的心,也为了‘社稷安稳’,才会这样赏军妻下来。
  其实要想安军户的心,有许多办法。但唯有赏军妻这个办法,最便捷,最省事,代价也最小,因为女子势弱,不会反抗,也生不出什么动乱来。
  何春桃再不甘心,也只能接受这个事实。她只是个小小的食肆厨娘,她谁也救不了。
  为着这事儿,她从下午一直萎靡到第二天七夕,什么乞巧穿针都懒得弄了。
  偏偏七夕这天上午,谢霁庭迟迟没来,还是李红杏提醒,她才想到,昨天那些女子被送过来,今天怕是就要分配了吧。
  赶在七夕给军户们发媳妇儿,还真是讽刺至极!
  谢霁庭迟迟没来,该不会也去排队领媳妇儿了吧。
  临近中午,谢霁庭才姗姗来迟,何春桃没好气地问他:“怎么,你们谢家终于能传承香火了?”
  谢霁庭一愣:“你怎么知道?”
  何春桃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不敢相信道:“你还真去领媳妇儿了?”
  谢霁庭这才知道她误会了什么,却没立即澄清,而是试探道:“如果我真的去领了,你打算怎么办?”
  “那我就先把你大卸八块,再扔油锅里炸成黑炭,最后丢到灶里当柴火烧!”何春桃咬牙切齿道。
  谢霁庭:“……”
  下地狱也没这么狠的!
  不过他心里清楚,她之所以这么说,单纯是因为看那些女子可怜,才不希望他也变成一个加害者。
  “我没去领,但二弟去领了一个。村里还给他重新分配了间屋子,方便他成婚。我去劝过他,他却坚持不肯把人退回去。等过两日,村里就要集体摆喜酒了。”谢霁庭沉声道。
  何春桃拧了拧眉,谢鹏锐这个混球,瘸了腿之后只能当伙头兵,一定是怕娶不到媳妇儿才生怕错过这大好的机会!上次他逃跑,怎么就没把他两条腿都打断呢!
  “摆喜酒那天,你不许去!”何春桃勒令道。
  “放心吧,你不说,我也不会去的。”谢霁庭答应道。
  “这还差不多!”何春桃冷哼一声,却到底还是有些迁怒他,一天下来都没给他一个好脸色。
  晚上食肆打烊,何春桃忙活完哄了小安睡觉,正准备出来检查门窗关好没时,却见谢霁庭还站在檐下,不禁讶异道:“你怎么还没走?”
  “有样东西想给你看一下。”谢霁庭说。
  “什么东西?明天看不行么?”何春桃不解。
  “只能今晚看。”谢霁庭坚持道。
  “那快点拿来我看看,看完你赶紧回去。”何春桃催促。
  却见谢霁庭从杂物间搬了个梯子出来,搭在檐下,而后冲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何春桃咬了咬唇,到底还是提起裙摆顺着梯子爬上屋顶,她倒要看看,他到底要给她看什么东西,竟还要上到屋顶才能看。
  谢霁庭在她爬梯子时一直扶着梯子,待到她爬上去后,他才背着窥筒,也就是望远镜爬上屋顶。
  何春桃在屋顶找了个位置坐好,见他上来,当即问道:“你让我上屋顶,该不会就是为了看星星吧?”
  星星有什么好看的,还非得爬上屋顶看?屋顶都是瓦片,坐着都嫌硌屁股。
  “是看星星,不过是用这个看。”谢霁庭取下身后背着的窥筒,走到她跟前将窥筒递给她。
  何春桃伸手接过来,感觉沉甸甸的,发现自己没见过这东西,忙问:“这是什么?”
  “这叫窥筒,也叫望远镜,可以经过调节看到远处的景物。”谢霁庭说着,手把手地教她如何调节,如何使用,同时给她讲解一些天文知识。
  今日是七夕,何春桃最先想看的自然是牛郎织女星以及隔开它们的云汉。
  这一看,不得了,云汉中竟有无数小星星,也根本没有什么鹊桥将牛郎织女星连接起来。
  看完云汉,又看月亮,竟隐隐能看到月亮上凹凸不平的景象。
  看完月亮,又看了形如瓜的填星,四周有四颗小星星的岁星,还有光有盈缺的太白金星,以及有三十六颗星星的昴星团等等。
  何春桃越看越兴奋,尤其是一边看一边听谢霁庭讲解,才知星空如此浩渺,如此的有意思。
  和浩大的太极星空比起来,这世间的一切大事小事便都不值一提了。
  看着无垠的星空,何春桃感觉自己的心境似乎渐渐宽阔了许多,因为军妻一事产生的郁气也在不经意间消散开来。
  “那之前姚立群说的天外来客,也有可能是真的喽?”何春桃问。
  “他口中的天外来客是真是假我不知道,但太极之大,无奇不有,在别的星星上,兴许有和我们一样的人也不一定。”谢霁庭答。
  何春桃想了想,笃定道:“就算有,也肯定没有咱们长得好看。”
  “哦?为何会这般想?”谢霁庭问。
  “你想啊,动物看我们人,都觉得我们丑。那我们看天外之人,肯定也会觉得丑。”何春桃说。
  谢霁庭虽然不知道她这是什么逻辑,却也没有反驳,只轻声道:“也许吧。”
  两人又看了一会儿星星,天空竟突地响起闷雷来,竟是要下雨了。
  两人忙要从屋顶下去,却意外发现檐下的梯子不见了!
  能悄无声息地把梯子挪走,并且有闲心恶作剧的,除了姚立群,就没有第二个人了。
  可两人连声喊了姚立群好几遍,竟都没有回应。
  这小子,该不会是搬走梯子后回铁匠铺睡觉去了吧?
  想到这个可能,谢霁庭脸色有些青,忙吹了个口哨把春雨唤醒,让春雨去铁匠铺找到姚立群,并把人带过来。
  没一会儿,姚立群就被春雨一路追着跑进院子,不满道:“谢兄,我好心帮你,你怎么反倒让春雨来啄我?我这睡得正香呢,好梦做到一半就被啄醒了,不行,你必须得赔我一场好梦!”
  何春桃顿时狐疑地看向谢霁庭,难道他原本打算和她一起困在屋顶半宿,才特意让姚立群把梯子挪走的?只是因为临时要下雨,才不得不改变计划?
  谢霁庭察觉到她怀疑的眼神,连忙否认道:“休要胡说,我何时让你帮我了?你快把梯子搬出来,快要下雨了!”
  姚立群这才听到闷雷声,不由啧啧两声:“兄弟,你看看你这挑的什么日子?好好的机会都让你给浪费了!”
  不过,他也懒得再去搬梯子了,直接提气飞上屋顶,一手一个,把俩人给拎了下来,然后打了个哈欠回去睡觉去了。
  姚立群走后,春雨也回窝继续睡觉去了,何春桃则是瞪向谢霁庭:“你老实交代,是不是你让小姚挪走的梯子?”
  “当然不是,我怎么会舍得让你在屋顶困一宿?”谢霁庭急忙否认。
  “哼,那可说不准!”何春桃很是生气。她竟然差点就上了他的当!
  谢霁庭见她当真生气了,心道完了,这下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姚立群这个坑货,还想做好梦呢?他高低得赔他一场噩梦!
  何春桃也懒得再听谢霁庭解释,直接赶人道:“这么晚了,你赶紧回去吧。”
  “可是,快下大雨了。”谢霁庭抱着一丝侥幸。
  “下雨你不会打把伞么?”何春桃没好气地说完,转身就回房间了,还顺道把房门栓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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