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家里

  周家所在的村庄距离京城真不是太远，右安门出城，不多时取道宛平过了桥，西山脚下便是村庄。
  周家营宅西山下，小村里边清溪长。大宅就在溪水西边，前枕着水声，后听着鸟鸣。
  确实是个好去处，周正德叹一口气。
  要不是时局如此，他愿意在这里过一生吧。
  可是——那时局！
  周正德缓下马步，马车停在屋前平地。早有两个仆人出来迎接，而之前去请他来的李叔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宅屋。
  “二少爷回来了！”
  ……
  大家就是有大家的气度，这一点不假的。
  周老太爷今年已逾古稀，先前曾经在南方一富裕县城里当了二十来年县令——两年前刚刚致仕还家，出于习惯就把家里整得和衙门一样。
  门口排着六个仆人站得笔挺，正屋两旁也有四个丫鬟时时伫立——数不尽的威严无形生发，让跟着周二少爷一起进到大院里来的吴和平一时间愣了。
  “谨行弟啊——你家到底是出过一个当官的，这底蕴就是不一样。”
  虽说自家父亲也置办了一处大宅，可怎么也没有朋友家这样的气势。
  “也是爷爷这几年搞出来的。”
  周正德有些尴尬，正开口，却听到后面传来一个苍老但威严的声音。
  “你还知道回来！”
  ……
  从右前边抄手游廊了走来，两个老人看着眼前的自家儿女。
  周老爷子自然是含怒的，刚刚喊出个“你还知道回来”就说明了一切——可周大老爷的看法与老爷子不一样。
  “爸——别气了，正德他也是算过时间的，谁知道早了半个月。”
  搀着那老县令，身为长子的他替自己儿子说话——可迎接他的是老父亲劈头盖脸一顿臭骂，显然是也被当成不肖子孙了。
  “你还好意思为他求情？”
  “你也没比他好多少。”
  “读书读完那么二三十年，考了个秀才就不努力了——你，还有你弟，一个两个也没比他好多少！”
  说得那周大老爷只能低头称是，却又偷着父亲不注意的时候向儿子那传递目光。
  竟是“先逃了再说”的意思！
  ……
  正厅那边，两个少年惊魂未定。
  “你爷爷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吴和平偷偷向前院那边看，平复着有些急促的呼吸。
  自家孙子一回家就开始骂，连自己儿子开口都被带着一块针对——这当祖父的，还真是……
  带着同情的目光停留在老友身上，他算是了解周正德为什么很久都不回一次家了。
  有这样的祖父，他也不想回家！
  “你想什么了！”
  偷偷摸摸的想法被周正德发现，他一把掐在朋友手上。
  疼，但一个男人怎能像小姑娘那样哀嚎？
  吴和平正欲甩手，又听到个丫鬟声音。
  “二少爷——请跟我来。”
  ……
  抄手游廊转过厢房前，横穿一处小门离开前院。
  “夫人刚刚还说你怎么还没回来，你就回来了。”
  那丫鬟说着，看向周正德。
  “少爷也是听到了夫人的叫唤吧。”
  周正德被这一眼弄得有些尴尬，只是敷衍地“嗯”了一声。
  “走这边。”
  又一道门，那边却是后院了。
  “谨行弟——我说先在这里等着了。”
  吴和平驻足，周正德一下子就反应过来。
  “要不，我先我堂妹叫出来？”
  他可还记得路上所谈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