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花儿呢?”夏春进屋看了爹娘弟弟幺妹人都在, 却没见着夏花的身影便有些奇怪, “怎地不见她人?”
  话音刚落, 方才还欢声笑语的热闹氛围, 瞬间冷凝了下来。
  夏父夏母低下头没说话, 夏青山僵硬扯了扯嘴角, 面色渐渐又发白了。夏春不明所以, 眼神询问夏暁到底出了何事儿。
  夏暁叹了口气,这事儿还真不好说。
  不过事已至此,想瞒也瞒不住。看了眼垂头耷脑站在角落的夏青山, 她言简意赅地将家中大致状况解释了一遍。
  夏春闻言愣住,好半天没反应过来,显然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你说青山上赌场?花儿在青楼!”
  ……这怎么可能?!
  说是说天底下离奇事儿多, 却也不会那么巧。夏春瞪大了眼睛, 着实难相信这种事儿会发生在她夏家。
  可扭头又见夏家一家子都沉默不说话的模样,夏春又不得不信:“这怕是遭人算计了吧!若不是被人算计, 青山怎会做出这般事儿?”她们家青山那么正经的人, 怎么可能会糊涂至此害了家中姐妹!
  夏春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事哪儿那么多凑巧, 这定是被人算计了。
  夏家人依旧没说话, 怂耷着的面上尽是苦涩。
  事到如今,他们哪儿会没想到这层呢。可想到又能如何?苦难在身时他们家连生存下来都费尽了气力。如此艰难的挣扎, 又哪里有能力去计较是不是算计?
  说到底,青山不入套他们家便什么事儿都没有。
  入了套, 除了接受也无其他法子想。
  夏春不晓得家人看得明白, 不过也知道这偌大的京城,他们人生地不熟的外乡人总归是难的。叹了口气,见不得家中父母一副认命模样,夏春张口却还要再说。
  钟敏学见势拍了拍她胳膊,暗暗摇了摇头。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这下子,屋里彻底沉默了。
  夏暁抱着欢欢看看这边夏家人,又看看那边新来的姐姐姐夫,忍不住头疼。她最是受不住愁云惨淡的,事情发生了便不可更改。你便是再回想又有甚用处?只有向前看才是正理。
  于是哈哈笑了两声,突然打破屋里沉寂道:“啊呀,我们欢欢饿了吧?要不要姨姨给你弄糕糕吃?”
  小糯米团子也听不懂大人们说话,正专心地吃着自个儿小胖手指头。
  听夏暁说了给他糕糕,小家伙立即就听懂了,翻着一双黑葡萄似得大眼珠子咕噜噜地看夏暁。小胖手从嘴里唆出来,手指头沾了口水湿漉漉的。他咧开了小红嘴儿,笑出几粒小米牙:“姨姨,欢欢吃糕糕~~”
  夏暁被他这一下,笑得心都化成了水。
  当即‘哎’地应了他喊人,手上揉了小糯米团子一顿,心肝宝贝似得抱着就亲了一大口。
  欢欢被香香的姨姨亲得害羞,扭着小脖子就咯咯地笑着躲,小嗓音又软又糯叫人心都化了。
  夏父夏母的注意力,立即就转到了小团子身上。
  两人凑了过来,眼巴巴地望着小欢欢那红嘟嘟的小嘴儿咧开了花,喊着小孩儿的名字要抱抱他。
  小糯米团子却也精怪,扭轱糖似得扭着小身子,直将脸藏到了夏暁的脖子里。惹得两老一边逗着他说话叫人,一边叫了铃铛快去做了点心来。
  小外孙今儿还第一次见,金锁金项圈儿都没打呢!
  夏春没注意儿子那边,她今日受得冲击太大,一时半会转寰不过来。
  秀丽的眉头紧紧皱着,她是满目的忧心。钟敏学瞥了眼一旁快要喘不过气的大舅子,忙将自家娘子拉到一边。拍了拍她后背,叫她莫慌。他凑到夏春耳边低低劝解了几句后,夏春方勉强压下了担忧。
  既然家中这般情形,夏春便不推辞,夫妻两带着欢欢也在小院住下了。
  夏家能操持家务的夏花不在,夏父夏母年岁大了,幺妹和二弟又不是个能管事儿的。夏春看了院子里竟是那个叫铃铛的外人在管,只好趁在京的这段时日,将夏家小院里的庶务接了过来。
  一大家子人在,总不能叫一个外人操持。
  此时她还不知铃铛等人的来源,只有些奇怪家中多了些人。等知晓是幺妹身上的事儿,又闹了一番。
  此事,暂且不提。
  铃铛对此毫无怨言,左右夏家也无多少银钱操持。只是伺候夏老汉汤药的事儿,依旧是她全权在做。
  钟敏学瞥了眼安静的铃铛,眸子微微眯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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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日,定国公府榕溪园。
  素来最为慈爱的老太太,突然就跟她的宝贝金孙置了气。府中下人们就见他们世子爷,特特一早来跟老太太请罪,却难得一见地被老太太拒之门外了。
  周斯年无法,只好在门口等。
  里头老太太原打算要好好地磨一磨他,可还没等外头周斯年怎样,她自己又不忍心了。
  人才外头站了一个时辰,她便松了口叫周斯年进去。
  这么一闹,只因三日前周斯年突然发了怒,以‘芍药以下犯上,不懂规矩’为名,将人直接打发出了握瑾居。
  老太太对此气得不行。在她看来,周斯年定是固执的毛病又犯了!芍药那丫头虽然其心不正,但伺候人的本事却是不错的。自小伺候了她这许多年,芍药的规矩是好好教导过的,伺候她可以,怎地偏就伺候他周斯年便不懂规矩了?
  老太太冷哼:这是找什么借口呢,还当她看不出!
  周斯年见老人气鼓鼓的,好言哄了半天就是没得一个好脸。
  “那您说,该怎么办?”
  看着背对着他的老太太,周斯年叹气,“人已经打发出去了,您总不能叫孙儿将人又领回去握瑾居?”
  那倒不至于!
  老太太自然不会为了个丫头叫自个儿金孙自打嘴巴,她只是气周斯年固执。为了个不像样的萧媛,把自个儿折腾得不像样!
  周斯年无奈,说到底,还是为了他子嗣这事儿。
  他想着,若这次不给个清楚的交代,老太太怕是绝不消停的。于是便开口道:“孙儿已答应了父亲,以三月为期。”
  说起来,世子爷也觉得自己委屈。
  事实上,于这方面上他早已放开了。这般不愿亲近女子的作为,不过是没一个顺眼的罢了。唯一顺眼的,偏还不识抬举:“三月后,母亲会亲自做主,纳良妾。还请奶奶您别再给孙儿送丫鬟,您不累我累得慌。”
  老太太眉头一挑,没成想儿子也插手了。
  听周斯年这么说,顿时放了点心。
  不过,她想想又生气周斯年这小子不逼不说实话,害得她总惦记着:“本就是!你若不那么犟,我哪会这般?”
  周斯年好脾气的笑:“是是是,都是孙儿的错。”
  总算得了周斯年一句准话,老太太便不再揪着不放了。
  怒气一下去,她转头又问起芍药的事儿。
  周斯年并不是个苛刻的性子,老太太私心里清楚得很。既然不是为着萧媛,那便芍药真犯了忌讳。老太太知道他素来念着芍药是自个儿院里出去的已很是宽宥,于是才觉得诧异:“芍药那丫头,到底哪里碍了你眼了?”
  总不能说因为恶心气味,他没多想顺手将人丢出去吧。
  周斯年垂下了眼帘,直说芍药擅闯书房的事儿。
  他这么一提,老太太这才想起了卢嬷嬷似乎跟她提过。
  这般一想,她心中也着了火。周斯年的书房是府中重地,阖府上下都清楚。老太太想着,这般不知分寸,这芍药莫不是借了她的势得她孙儿几分优待,便以为自个儿得人稀罕?
  于是周斯年走后,老太太便沉了脸。
  她才不像她孙儿那般顾念情分,即便芍药伺候了她十多年,可下人就是下人。尾巴若是压不住翘上天,那便只能被砍下来。
  叫来管家,陈氏冷冷道:“既然世子爷不喜芍药,你发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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