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天骄 第547节

  端阳侯连道不敢,见铁慈放下帘子,才舒一口气,带着人站在路边恭送铁慈。
  慕容翊行过他身侧,忽然道:“侯爷,鸽子是我打的。”
  端阳侯:“无妨,无妨,送给公子了。”
  “从这里打的。”慕容翊比了个远距离抛石子的姿势。
  端阳侯:“……”
  不是,你说这个作甚?你一个杀鸽凶手,我管你从哪里打的?
  如此美貌,脑子却像不大好。
  慕容翊:……一把年纪,脑子却不大好。
  他比了比,“这里,到那里,远不远?”
  “哦,哦,远。公子膂力过人。”
  “那你说,虚不虚?”
  端阳侯:“……不虚,当然不虚!”
  慕容翊满意一笑,对端阳侯微微躬身,示意他请便。
  端阳侯一脸懵地看着他拎着油炸鸽子扬长而去。
  迷茫地转头问幕僚:“这男人是谁?能给太女赶车,身份应该是近臣?”
  幕僚道:“老爷您忘记了?这位应该是慕容翊,辽东世子,太女传说中的恋人。年初御苑狩猎时候,您见过的。”
  健忘的端阳侯默然半晌。
  “太女英明神武,就是挑男人眼光差了点。”
  幕僚深有同感点头。
  “谁说不是呢……胸大无脑啊。”
  ……
  胸大无脑的慕容翊,终于停止了他关于“虚不虚”的作妖。
  因为他拎着还染血的油炸鸽子要给娘娘看,静妃娘娘受到了惊吓,之后的路程中,不仅不敢提一句虚字,还不住隐晦地夸慕容翊孔武有力,身强力壮,一看就是个壮汉。
  铁慈看看外头的“壮汉”,心想他扮女人的时候,胸是挺壮的。
  不过静妃的情绪很快得到了安抚,衣料店里不仅有着花样颜色最最时新的布料,还有来自西洋和从瑰奇斋进货的别致衣物。大到皮草大氅小到贴身内衣,刺绣、扎染、缀珠、裙子、外披、礼服、睡衣……色彩绚烂,珠光熠熠,在夜明珠灯下光芒折射光怪陆离,仿佛每一个女子一脚踏入都愿意一生沉溺不出的美梦。
  静妃捧着那些衣料,听着慕容翊亲自殷殷介绍,拿起这个舍不得丢下那个,像一只忽然闯进瓜田的猹。
  直到她实在捧不住了,看不过去的铁慈默默地接了过去,便有人拿着箩筐过来往里装。
  店铺里有成衣,因此也有专门的试衣间,配了几个女管事在里头伺候。静妃看上了一件缀以金雀羽和琉璃珠,剪裁十分别致又华贵的外披,慕容翊便鼓动她进去试衣,说试衣间里有等身大琉璃镜,可以纤毫毕现地展现娘娘的美貌。
  慕容翊的嘴,是开过光的嘴,静妃哪里抵得过他的蛊惑,不知不觉便拎了裙子走了进去。几个女管事前呼后拥地跟着,比她在宫中还被伺候得周到。
  铁慈看着,揉了揉眉心。
  咱们家娘娘这比乌海还宽的心眼哦。
  走街上,一根棒棒糖大概就能把她给拐卖了。
  她还能给帮着数钱。
  忽然慕容翊招招手,店铺里的女管事便托了个精致的大盒子走了过来。
  “这是什么?”
  慕容翊打开盒子,里头是一套女子衣裙。雪缎长裙,淡淡的银色纱质外罩,袖口领口点缀一些细碎宝石,没有静妃那件浮夸,铁慈一眼看上去便挺喜欢。
  慕容翊附在她耳边道:“换给我看。”
  铁慈似笑非笑看他一眼:“做甚?糖衣炮弹对我没用。”
  “这不是讨好你,这是成全我。”慕容翊对她眨眼,“我还没看过你女装呢,阿慈,我的好阿慈,求你了。”
  “谁说你没见过我女装的?燕南我扮春娃你不是看见了?”
  “那也经过了改装。可我要看为自己穿女装的你,为我穿女装的你,女为悦己者容的你。”
  慕容翊亲自为铁慈掀起另一间试衣间的帘子,躬身微笑,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铁慈笑了笑,抱起盒子进了试衣间。
  第461章 试衣
  没什么好矫情的,她男装是为了方便,自然可以因为慕容翊想看女装而给他这个小小的福利。
  她谢绝了女管事旳帮忙,换衣服这样的隐私事务,便是丹霜赤雪她都不用的。
  丹霜赤雪也跟来了,不过铁慈让她们去逛店了,自然有慕四朝三陪着。
  衣裙比想象中还好看些,并不是皇族服饰,而是普通士族女子服饰的变体。大乾女子服饰,以交领上衣配襦裙为主,也有着大袖衫,马面裙。也有长袄披风配马面裙。
  这一套类似最后一种,珍珠色长袄,领口闪闪发光,仔细看是碎钻,铁慈估计是真钻,不然不能有这般的光芒四射。对襟纽扣是一颗颗圆润的淡青色珍珠,做成束腰的式样,底下白色长裙,裙摆层叠宽大,乍一看没有任何装饰,但行走起来就能发现,百褶裙摆的褶子边缘里藏着银色渐变的刺绣,绣的是山河青绿,海水江崖,既精致又少见,且也暗中呼应她的身份。
  外披是一种很少见的纱,织进了银丝,水晶一样微光闪耀却又朦胧如烟气,正好中和了里头长袄长裙线条的利落感,多了几分温柔气息。
  铁慈穿上的时候就发现,束腰的式样腰部极细,却非常符合她的尺寸,增减一分都不能。
  显然是量身定制,某些人对于她的某些尺寸谙熟于心。
  只是这量身也太精准了,多一分不能,里头深衣内衣都不能穿,只能穿贴身小衣。
  算了,反正这裙子也只会穿给慕容翊看,这般曲线毕露,走到外面,明天御史骂她的奏章能堆满御书房。
  脱掉里头层层长袍,整套裙子穿上身,便等着人来给她梳妆。既然换女装,发型不换就没诚意。
  帘子一掀,却是慕容翊先进来了,换衣间里没有灯,光线很暗,他进来只能看见黑暗中一道身形修长美妙,玲珑浮凸,在暗处似乎濛濛发着光,慕容翊瞬间捂住了鼻子,连呼:“不行了!不行了!”
  铁慈好笑地看着他,很喜欢这样直白的赞美。
  “这样的裙子,要配高一点的鞋子才好看。”慕容翊拿起旁边矮凳上一个盒子,打开,里头是一双绣花鞋,但是底厚跟高,鞋帮也缀一圈细钻,做成海浪形状,暗处也华光四射,除此之外并无明珠绣球之类的赘饰。
  他蹲下身,半跪着帮铁慈脱了靴子,换上了这双高跟绣鞋。
  铁慈微微低头,看着他乌黑的发顶。
  她见过太多人给她行礼,在她面前弯下男儿身躯,也见过无数人,在她脚下五体投地三跪九叩,她看过多少人的发顶,人群在她面前如风过麦田,偃伏成浪。
  但从没有此刻,于这小小空间,看着这个人的发顶,予她的感受最深最暖最澎湃。
  像隔着华堂高殿,看见了人间烟火。烟火落在她掌心,化为眼底恒星。
  让她想要也弯下身,将脸埋进这发顶里,嗅见他微凉的香气,那是属于终于脚踏实地,闻见花开的味道。
  脚下轻轻一动,慕容翊帮她穿好了鞋,还帮她整理好了裙摆,将因为穿鞋弄乱的褶皱齐齐整整弄好了,才站起身,一起身就看见铁慈微低着头,眼底柔光闪动。
  若在平时,心有九窍的慕容翊一定能感受到此刻铁慈的细腻心情,并迅速抓住机会甜言蜜语,偏偏此刻他脑子里都是别的让他兴奋的事,站起身来便道:“这衣裳用了很新奇的材料,可以做成几种式样,你要不要先瞧瞧?”
  说着便走到铁慈身后,哧地一声轻响,他似乎拉下了什么,铁慈觉得后背一凉。
  她第一瞬间就想打爆慕容翊的狗头。
  这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她娘就在隔壁,他个色胆包天的,光天化日就想开荤?
  但方才的温柔和感动还在心间涌动,导致她一时间心中忍不住要宠溺他几分,舍不得下毒手。
  她偏头去看,慕容翊正将分开的后背布料,用特制的小夹子在肩后左右固定,手里拿着一只,嘴里叼着一只,他微微偏着头,比着两边的距离,珍珠贝的小夹子衬得红唇如火,同眼眸一并在幽暗中艳色生光。
  他将两只夹子夹好,推着铁慈往等身大镜前一站,笑道:“你师父提供的图样和材料,请了十个最优秀的绣娘和裁缝做的,这款啊,你师父说叫露背式。”
  铁慈微微侧头,忽然看见后背衣衫居然是可以分开的,露出一大片雪色肌肤和半边蝴蝶骨,左右两肩的小夹子像两只小蝴蝶停栖于其上。
  慕容翊眼神落在她背上,那天晚上忙着干活,着实没有太多机会欣赏她的身体,这才煞费心思整出这礼服,果然他的阿慈,有着世上最美的肌肤和最妙的身体曲线,天生明珠,人间美玉。
  他将指尖轻轻搁在铁慈肌肤上,和他想得一样,铁慈身体温度比常人更高一些,像一块天生地养的极品温玉,触手温软滑润而微弹。
  铁慈微微一动身子,慕容翊按住她的肩,笑道:“别动,还有一种款式。”说着拆下珍珠贝蝴蝶夹,将衣领再往下拉,一直拉到臂膀上方,在背后围拢,依旧用蝴蝶夹子在背后夹上。
  这回成了露肩礼服。
  年轻皇太女的肩膀线条精致,锁骨精巧得刚好够放下慕容翊修长的手指,天鹅颈直角肩,从颈项柔美的线条往下滑,隐约可见微微贲起的边缘,显然太女殿下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慕容翊手指一动,铁慈发髻散开,乌发流水般泻落于肩头,铁慈舒口气,绷紧的肩膀微微放松了些。
  慕容翊的手指轻轻搁在她的肩上,两人站在等身大镜子前对望,铁慈这一瞬间忽然想起师父说起她那个世界的婚礼,会有一系列和大乾截然不同的礼仪流程,其中新娘新郎会去试婚纱,而她们的婚礼流行穿白。
  雪色的,无暇的,纱状的,裙摆或者如流水或者蓬蓬,也经常露背或者露肩的,婚纱礼服。
  铁慈目光落在了自己的白色长裙上。
  裙底微微露出高跟绣鞋的边缘,一圈细钻光芒闪烁,稍稍一动,边缘百褶间便翻飞出青绿山水,海水江崖。而淡淡银色纱罩如梦般罩落。
  高贵又尊雅。
  身后的人含笑脉脉,看她的眼神热烈又温存。
  铁慈这一刻忽然理解了师父说起的新嫁娘的期待、喜悦、满足和所有一切属于爱情的最美好的感觉。
  就是他在这里,便风也不寒,日也不灼,花开四季,岁月更迭而不令人畏惧。
  因为热切期盼,可以相伴老去。
  脖颈上忽然一凉,多了一点闪闪亮的东西,却是一条链子,坠着小小的闪光的坠子。
  原本因为肌肤过白而显得有点空的肩部视觉,顿时因这链子而灵动美妙起来。
  铁慈拈起那链坠,细细看。
  现在也有一些式样活泼的项链,各式各样的链坠,不过多以宝石镶嵌,不像这个,很是简单,上下两个弧度,中间细细两条杠,那一点中间两条杠形成的方框里还藏着个极小的钻石兔子,也就是那一点,光芒闪耀,整个坠子便显得分外精致。
  “这……好像是双子座?”铁慈诧然道,“你怎么懂这个?”
  “我在瑰奇斋看见有卖这个的,根据你的生辰推算出你该是那什么双子座。兔子是因为你属兔,这一款里头藏兔子的星座项链,是我特意向瑰奇斋定制的,整个大乾,独一无二。”
  “特别定制?师父敲诈了你多少钱?”
  “不多,也就万两吧。”
  “黑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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