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来抱你的 第41节

  但如果没死,他想做的那件事,就一定要做。
  黑色轿车通过小区大门,停在云织租的楼下,司机忧心说:“秦总,这栋楼电梯坏了,物业在紧急抢修,但临近年关,技术人员一时赶不过来,据说怎么也得半夜才能修好,您看……”
  秦砚北垂着眼:“让你买的东西,给我。”
  司机交过来,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秦砚北扫他一眼:“车停在这儿,去小区外面找暖和地方等,我不叫你,不用回来。”
  等司机走远,背影消失在远处,秦砚北才看向他交代的东西。
  一副拐杖,一对一次性针头。
  拐杖是给人看的。
  针头才是他用的。
  他俯身,折起西装裤的边沿,露出并没有伤痕的小腿,漠然在脚腕处随便选了个地方,撕开注射器包装,简单消毒皮肤,把针尖对准自己,没有迟疑地往里刺。
  硬生生刺破皮肉的痛感,对现在的他来说不值得一提,有血珠冒出来,他随意抹掉,又换另一条腿,选类似的位置,同样留下针孔。
  小区门口的浓夜里,秦砚北提着一副拐杖,开门下车,用双腿站在地面上,沉默走进单元门。
  电梯在维修,他走上十二楼,脚腕上的针孔一阵一阵传出刺痛,有些许湿润感,牵扯着无处可以安身的心脏。
  他有预感。
  如果云织知道,他的腿没受伤,她这次是来真的,也许会更决绝地跟他划清界限。
  秦砚北站在1202的门前,低头合着眼,轻轻敲响。
  织织。
  他咬住的牙关里默念。
  这两个字,别人都可以轻松叫出口,他是在整个秦家的长辈面前,找到最合适的借口才叫过那么一次。
  云织的嗓音从门里传来,是她天生的温柔清甜:“谁?”
  秦砚北的精神状态在滑坡,他想,他此刻的状况应该不大好看,语气也绝对称不上正常,他怕吓到云织,尽可能平稳说:“是我,秦砚北。”
  里面的声音骤然停了,她不说话,却在反应过来什么之后,紧几步跑到了门边,没有打开,她绷着嗓子问:“你怎么上来的?!电梯还没修好!”
  秦砚北手按着冰冷的门板,颀长身形在走廊灯下显得清绝落拓,他低低回答:“走楼梯,我买了拐杖,打了封闭针,能维持几分钟。”
  一门之隔,云织似乎呼吸重了一点,他近于贪婪地听着。
  她生硬问:“那天不是已经说清楚了吗,秦先生,你还来找我干什么?我对你没什么用处。”
  许久的沉默,在云织怀疑秦砚北是不是已经走了的时候,他低笑了一下,还是惯常疏淡的口吻,哑声说:“有没有用处,不是我说了算么?你口口声声报恩,就这么不报了?”
  云织抗拒:“我确实欠你恩情,但不是供你解闷儿寻开心的,我已经认清现实了,你应有尽有,我没有任何能帮到你的,你回去吧,以后我也不打扰你,反正你本来就没接纳过我,我主动消失,不是很好吗?”
  她在站在门板前,始终没有去看那个能见到他的猫眼。
  她清楚听到他开口,仍然像从前每一次的冷静淡漠,但说的却是过去从未有过的话,不是冷嘲热讽,也没阴阳怪气,就那么直接地说:“我没有拿你寻开心,没有把你当宠物,云织,你看清楚,真正把人当宠物的不是你么?”
  云织被他气到,而下一秒,他混了砂质的嗓音继续问:“嘴上说着想报恩,就天天在我眼前晃,不想报了,干脆地转身就走。”
  “你是不是把我当成你养的流浪猫,你愿意的时候,不间断地去哄去喂,哪天不愿意了,毫无负担地直接一走了之?”
  云织愣住,已经听出他语气里明显的反常。
  他抵着门板,尾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微微喘息,像是忍受极痛。
  云织想到他的腿,就算打什么封闭,也难以支撑那么高的一个人,何况她听说过的封闭针,副作用和后续疼痛都会百倍加重。
  她没有所谓心软,但门外站的,毕竟是她曾经愿意倾尽所有去报答的救命恩人。
  就算再大的失望受伤,也不至于反目成仇。
  云织有点着急:“……你别说了,快点让人送你下去,回南山院好好休息,找方医生来用药,严重就去医院。”
  “没有人,”他说,“我自己上来的,南山院里面也是空的,一直只有我一个人。”
  云织抿住唇。
  秦砚北指节透出用力的青白色,他想见她,迫切到肺腑胀痛,太阳穴里像被翻搅,想看她的脸,想要她身上的气息。
  他蹙眉,沉声说:“我站不住了。”
  话音落下的一刻,云织脸色冷淡地把门稍稍拉开,而男人不堪伤痛地向前栽倒,推开半合的门板,收敛着力气,半跌在她肩上。
  她纤瘦,他高大,以前从未这样站在一起过,到这一刻才看出彼此间鲜明的差距。
  走廊声控灯超过时效,缓缓熄灭,最后一刻照亮秦砚北的脸。
  他漆黑眼里隐隐有什么在大肆坍塌,冰凉的五指抬起,扣住她后颈,在倒向她的时候,唇在她耳边擦过。
  几个字他说得很低,咬着牙关,有些控诉,又夹着让人不能置信的痛感,透出失控的碎裂。
  “云织,你对我……怎么能半途而废。”
  作者有话说:
  太子:我看得出来,她想对我始乱终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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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章
  云织回家后, 只开了卧室的灯,客厅玄关这里全靠着小阳台外面的月光和烟花照明,现在连走廊的声控灯也没有了,她视野里只剩下大片的昏黑。
  秦砚北身上有外面的寒气, 夹杂着落雪被体温慢慢融化的冷冽感, 在靠过来的时候, 铺天盖地把她笼罩。
  云织视觉消失,听觉和触觉都成倍敏感,那些属于另一个人的,不再平静的心跳和呼吸声就被无限放大, 近在咫尺敲击着感官。
  她反应有些乱了,双手要去推, 却被秦砚北的臂弯紧紧禁锢住。
  他像是在拥抱,也像是站不稳借力, 如同把她当做无垠海面上唯一的浮岛, 想用尽力气抓在自己手里。
  云织稍微转过脸,皮肤就能碰到秦砚北的头发, 他脊背伏低, 额头抵在她肩膀上,短发并没有想象中硬, 反而有些柔软地戳刺她脸颊。
  “秦砚北,你起来,”云织嗓子发紧,挣扎不动,推不开, 因为平常脾气太好, 导致原本想怒喊出来的声音都不是很大, “我还不到九十斤,我根本撑不住你!”
  他身高超过一八五,站直了压得人简直抬不起头,这么挨着她,她快倒了。
  秦砚北一手环着云织的背,一手揽在她腰上,无意识地不断加重,把人拥在怀里,放任自己被她的气息淹没。
  在抱住她之前,他勉强还能忍,装作若无其事,以为能控制住行为和情绪的流向,但真到了触碰她的一刻,他才意识到什么都没用了。
  就算再不想承认,事实也清楚地摆在眼前。
  分开这么多天,他想她。
  想到在病情发作的此时此刻,恨不能把她吞下去,强迫她对他心软,还和以前一样在意他。
  但看云织的状态,倒像是没把他放心里!她可以生气,等他主动来哄都没问题,他接受。
  可为什么在彼此抱这么紧的时候,她也能冷静到毫无起伏,是不是搬出南山院她心就野了,除了最开始为他难过两天,后面根本就没想过他?!
  秦砚北颊边线条收紧,哑声重复:“我说了,我站不住。”
  云织把散乱的心绪尽快收拾好,想办法解决眼前的困局。
  秦砚北打的针可能是失效了,现在的疼估计比平常要严重得多,他应该是真的站不住。
  云织已经意识到,他现在心理状况不太稳定,可能病情又在发作了,光讲道理没用,而且他力量碾压,强行抵抗只会起反作用。
  她努力把秦砚北扶起来,往旁边小沙发上带,打算让他坐下,但秦砚北完全不按她设想的来,在沙发边突然拽住她手腕,扯着她一起往后倒。
  他跌靠在沙发背上,而云织失去平衡,紧跟着摔在他身上。
  ……这人太硬了。
  旖旎的气氛还来不及有,这个长度只有一米八,还没超过太子爷身高的小沙发就发出异样的咯吱声,好像里面的木头框架受不住冲击,要断了。
  云织手心勉力撑着秦砚北的胸口,难免有那么点尴尬。
  秦砚北的动作也凝固住,抚着她后脑,半强迫地往他颈窝间压了压:“云织,你就不能舍得买点好东西?离家出走去住四五百的酒店,租了房子又买这种家具,是我让你差钱了?”
  云织闭着眼捋顺呼吸。
  他说,他才是宠物,说她半途而废,以及每个字里行间中难以言明的亲昵感,都在昭示着,似乎有些东西偏离了她的预想。
  云织仗着秦砚北在自己身下,比较容易脱身,于是抓住他没那么警惕的时候,果断从他腿上站起来,跟他拉开一点距离,打开灯。
  秦砚北双臂还保持着搂她的姿势,就那么悬了空,缓缓垂下,手指攥紧。
  十平米左右的小客厅,因为有他的存在,显得格外逼仄拥挤。
  云织轻轻吸气:“秦先生,你到底什么意思,我该说的都说过了,不信你不懂,你在秦家走廊里说过的话,我也听得很清楚,那些不是假的。”
  秦砚北坐下后,西装裤被带着略略向上,隐约露出脚踝处的殷红针孔,上面还凝着一点干涸的血迹。
  云织看见了,皱了皱眉,没说话。
  秦砚北抬头看她:“我承认,那些话我说得太过了,但是云织,你敢确定,你从最开始,对我就没有任何目的吗?”
  云织本能地要回答,话要出口又顿住。
  她当然有目的,就是报恩,让他康复,让他身体和心理的病都能好起来。
  云织说:“负面的目的从来没有,正面的目的是报答,照顾你,希望你好。”
  秦砚北点头,他现在精神状况很不稳定,极力维持着表面上的正常,自动筛选着云织说出的这些字眼,轻易得到结论。
  她的目的就是他。
  虽然她是秦震的眼线,但来他身边后,她从未做过任何对他不利的事,一心扑在他身上,所谓心机手段,也都是用在恋爱里,拿来换取他的关注和感情,为了实现暗恋他多年的夙愿,无伤大雅。
  那些话,是他太伤人了。
  秦砚北盯着她的眼睛,想找到里面隐藏的爱意,沉沉说:“那天秦震口中的宠物,是他存心的,我对他说的话,也是为了专门给他听,不是事实,秦震的为人和性格,你不也了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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