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乐 第60节

  起央追还要再劝,他的人已经拽了他,“主子,不能留了!”
  梁怀惔当机立断,“走!”
  起央追一咬牙,他从齐律耶身上拽了一堆瓶瓶罐罐丢给梁怀惔,还有他身上的弯刀也一并给了他。
  “毒药解药你自己闻着用吧!”
  梁怀惔难得给他一个好脸,瓶罐他收了,弯刀又给起央追扔了回去。
  “这个不用了。”
  事不宜迟,起央追只能撤,他几步一回头,跳窗之时,梁怀惔叫住他。
  “阿央!”
  “若是这仗嬴了,我找到了阿囡,这次就给你个机会。”
  多年兄弟,起央追岂会听不出来他怀里托付的意思。
  他翻了个白眼,赏给他一句,“你想得美!”
  “真要给机会,那就当面给!”
  起央追走了,梁怀惔抄了剑下楼,平康坊里的人全都被压制了,瑟瑟发抖窝躲在柴房。
  怀乐在人群中。
  不知道是谁高喊了一句,“跪!”
  周遭所有的人全都哗啦跪了下来,怀乐也被押解跪了下来,她挤在人群中,渺小得像一粒沙。
  一片冷寂的肃然后,她听到了骑马过来的声音。
  周遭只有清脆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又越来越远。
  怀乐心里焦躁不安,她在想是不是傅忱,是他吗?
  她却不敢抬头,只敢咬着牙拼命压制着,隐隐发抖的唇。
  周遭的人抬起来头来,她才看到。
  只一眼,怀乐的目光都凝固了。
  她认出来了,漂亮质子,傅忱,不知所踪的傅忱,那个说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她的人。
  受万人拥护,安然坐于黑色马匹上,身穿黑色劲衣,处处都好。
  他身后还跟了一个女人。
  怀乐只一眼就看出来,她甚至都不用多看,她以前看过无数次傅忱的背影,横躺的,站着的,坐着的,什么样的都有。
  这个人曾经占据了她好长一段岁月。
  她曾经一心一意护着的人,她渴望傅忱平安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他没有死,不仅没死。
  他还做了皇帝,做了南梁的皇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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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章
  傅忱这一生只有两次在南梁街头出游, 一来一回,大不相同。
  第一次是从西律过来,他坐着骄子被人抬进的南梁, 那会他还是阶下囚,撩起帘子看着与西律不尽相同的街市。
  第二次也就是这一回,他已至南梁高巅, 立于马上,接受南梁万民朝拜,俯瞰着所有的人。
  他们两手置于额前, 匍匐在地上, 像虔诚的信徒, 供奉他们的君主。
  傅忱连嗯都懒得嗯, 他做这个君主不是为了所谓的造福百姓,只不过是想收拾南梁之前欺压他的皇室而已。
  他曾经也想过他真正坐上万人之巅,看着梁怀惔在他手上被他无尽的折磨, 从前受过的屈辱都将百倍千倍万倍的奉还给他。
  他会无比满足,心里充满报复得来的爽意,还有出掉恶气的满足感。
  时至今日, 南梁的人不是在地牢里吃老鼠肉苟延馋喘, 被他逼得犹如老鼠四处逃窜。
  他也抓到梁怀惔了,他站在那。
  一个人, 以束手就擒的姿态, 他还以为自己高高在上,实则是家破人亡的跳梁小丑。
  傅忱如今才是高高在上。
  他痛快了吗?没有, 若说有, 也只是无尽的失落, 无处安放的空虚感, 神情怔松,他日子好过了,身心比从前都还要累。
  忽然觉得好像仇恨没有那么重要了。
  前三日需要吃斋沐身,方能以保身心极致的求诚,更要紧的是傅忱不能杀人。
  他和梁怀惔两人相顾无言,梁怀惔孤身一人,他完全没有被抓到的落魄感,反而一脸轻蔑挑衅看着傅忱。
  “..........”
  傅唯禹扯了扯马僵绳,往后面躲了躲,她这般大摇大摆的,还真有几分对不住梁怀惔。
  然而,梁怀惔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像是早就发现了她的身份不简单。
  梁怀惔舌尖抵了抵后槽牙。
  “本殿这些日子在平康坊里骨头都躺松了,傅忱,你属王八的,来得这么慢。”
  他动了动周身的骨头,做一个很舒展的动作,很不把傅忱放在眼里。
  梁怀惔出言挑衅,尤其是当着汴梁万民的面,傅忱和梁怀惔之间积怨已深,几乎说是血海深仇也说不准。
  暗桩悄悄打量身侧男人的脸色,就怕他崩不住心绪,当场跟梁怀惔动起手来,叫他血染当场,这可不兴在汴梁京中动手。
  周围的人大气都不敢喘,就怕新帝受了挑衅,心情不悦,殃及无辜。
  殊不知傅忱面色平稳,淡淡地睥睨着梁怀惔。
  “.........”
  等了很久,他才调转缰绳往回,只丢下一句。
  “将他押入水牢,严加看管。”
  梁怀惔看着傅忱离开的方向,脸色莫辨。
  暗桩松了一口气,看来,万事还是小公主为先,蛊师让陛下切忌杀生,陛下记得牢牢的。
  傅唯禹缩着躲在后面,傅忱一走,她也不敢再逗留,看了一眼梁怀惔,趁着没跟他对上眼,连忙跟上傅忱离开。
  怀乐听到了活生生傅忱的声音。
  哑然失语,内心五味杂陈,百感交集,低垂着头仿佛在这一刻有千万斤重,抬不起来,傅忱领着人已经走远了,涌上来的禁卫也在撤退。
  她一时竟说不上来什么。
  怀乐有太多事情想不明白,傅忱怎么做的皇帝,宫里究竟变成了什么样,二哥哥被抓到了,别的人呢?
  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想不明白,她什么都不知道。
  死了?
  “.........”
  虽然什么都不知道,叫她作不出起身的反应,手慢慢蜷了起来,她的眼睛涨涨的,有些想哭。
  与此同时,没走远的傅忱,心里忽然猛地抽痛了一下,叫他眼前一黑。
  冥冥当中,好似有什么牵引似的,叫他捂着胸口下意识朝后面回头。
  怀乐还蹲在地上,她太小了,周围的人都站了起来,三三两两就将她挡得严严实实,一点缝隙都看不出来。
  没人,为什么他总觉得那地方有什么。
  “..........”
  看傅忱脸色不好,神情古怪,傅唯禹舔着脸,想和他拉近关系,问道。
  “皇兄...你怎么了?身子不适吗?”
  傅唯禹的话将怔松的傅忱拉回现实,暗桩也往他回头的地方看,那里并没有什么。
  傅忱没看她,“.......”
  他很快回过神,脸色又恢复了若无其事的样子,并没有理她,夹了马向前。
  傅唯禹自讨没趣,她这位皇兄的性子和从前还真是没变,要说唯一的变化,就是变得越发阴晴古怪。
  他在宫内是那样发怒,出来说要砍人,真到这里时,又直叫人压下去。
  “..........”
  傅忱往后走,街沿两旁都挂满了红灯笼,映得处处都红红的,喜气盈盈。
  傅忱对这些没有兴趣,但他想梁怀乐会喜欢的。
  好在,只还有三日了。
  三日就能见到梁怀乐,等她活过来,一切都会好起来,这些摊贩摆的小糖人,她肯定会喜欢的,还有小狐狸面具,年画娃娃,很多干果烙饼。
  都给她买下来,想到她拿到这些东西开心地笑容,像个孩子一样蹦起来拍着手,喊他忱哥哥,傅忱扬起来一个清浅的笑。
  他笑起来俊俏,惹得周遭偷看的女眷都红了脸。
  怀乐不知道怎么回到的小院,她没心情收拾自己就躺下了,结果一整夜都没有睡着。
  闭上眼都是很多乱七八糟的画面,是从前发生过的,以及可能已经发生的。
  她最后见到的,傅忱恶意相向的脸,他指着门口让她滚。
  那场熊熊燃烧仿佛要吞噬一切大火,死在她怀里的十七,还有宫人的呐喊声,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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