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燕云会战（8）
女真铁骑甲具皆利，蒙兀勇士奔驰如风，双方联手之下，迅即冲入了护民军的大营深处。牛皋的中军大帐被八百猛卒团团守住。八百猛卒穿着标准的步人甲，手持长刀重斧，守护着中军大帐。女真骑士试着冲了两次，被长刀重斧砍得哭爹喊娘。
奔睹不想在这里纠缠过久，立即命令骑军继续向深处冲击，同时奇怪地看了高台上的牛皋一眼。他不明白牛皋为何如此镇静。奔睹冷笑道，真以为每次运气都站在你们护民军这一边吗？撒星阵？哼，这一次我把你打成崩溃阵。
牛皋端坐高台，双目如鹰，打量着方圆十几里的战场。
一面命百十名旗手不停地挥动大旗，作出各种各样的旗语，让护民军的数十个步兵营各自为战。
突然，大营后方的战鼓擂响起来。红眼张威的战旗高高地竖了起来。牛皋眼睛一亮，大声喝道，“战机已至。传我将令，命各营的掷弹手全力投掷手雷。我要一战灭掉奔睹狗贼。”
原来牛皋准备的秘密武器正是轰天雷。不过是最新改进的轰天雷。薄铁皮铸就的轰天雷，爆炸起来，不光声音大，威力也大。军器坊做过试验，一枚轰天雷足以炸死炸伤四五匹战马。
因为火药有限，铁皮也有限，应天府军器坊一共做了一万枚轰天雷。本来想配到岳飞的直属军团，但岳飞深知轰天雷守营时用处不大，索性直接分给了牛皋。
岳飞对牛皋统领大军的能力极为信服。这一次，他在白水河做饵，杨再兴牵制宗弼，张宪对垒宗翰，皆是敌强我弱之势。
但牛皋从太行山拉出一支十万之众的大军，顿时成了一支可以自由出击的拳头。只要能够击破奔睹合不勒的联军，十万大军就会变成金人的巨大威胁，既可直取燕京，也可向东进击，靠近白水河，和岳飞形成夹击金军的态势。到了那个时候，战争的主动权就到了护民军手中。
牛皋得了这批武器，当即给奔睹合不勒设下了开门揖盗随后关门打狗的战术。他还给轰天雷改了个名字，叫做手雷。
有备而来的撒星战术，和完全被骑兵冲垮的步兵大阵不一样。虽然也有十几个营直接被骑军冲得七零八落，什么阵都布不出来。但大多数护民军还是以营或以都为单位，在方圆十几里的大营中布成了撒星大阵。
高台之上，战鼓声急。各营各都听到这种鼓声，当即明白决战的时刻到了。此时四万敌军已经全部冲进了护民军的大营。该是让这些异族铁骑见识手雷的时候了。
女真千户吾古孙领着数百骑，一连冲散了两个护民军形成的小形撒星阵，不由放声狂笑。“儿郎们，放开手杀吧。杀光这些不知死活的宋狗。”
挡在吾古孙马前的，是一个比较大的撒星阵，足有五百余人，形成一个疏疏散散的军阵。
吾古孙舞动狼牙棒，毫不畏惧地直冲向前。
撒星阵营头刘刚高声喝道，“把这些金狗全部送上西天。”
十几个冒着烟的带把铁球扔了出来。铁球上的火线滋滋冒烟。
吾古孙惊呼一声，“小心，是轰天雷。”
他把狼牙棒舞得风一般快，试图把快要近身的两个轰天雷砸进护民军的圆营。他成功了。他的狼牙棒准确地砸中了离面门只有一米之远的轰天雷。
狂喜刚刚升上吾古孙的心头，眼前突然冒出一串火光。紧接着就是轰天雷炸裂的巨响声。吾古孙的耳朵嗡嗡直响，似乎钻进了一大群马蜂。
吾古孙想伸手去捂耳朵，却发现自己的两只手臂全都脱离了自己的身体。他这才明白自己被轰天雷给炸开了。
他不甘地嘶吼一声，失去双臂的身体和战马一起摔倒在地，因为疾驰的惯性，连人带马在地上滚出好几米远。
不只是吾古孙被炸死，跟着他冲进护民军阵的十几个骑兵几乎全部阵亡，只有三个运气较好的骑兵乘着不停暴跳的战马逃开了。
刘刚大声喝道，“干得好。又有金狗过来了。弟兄们，圆阵向中间挤压，再扔一波手雷。”
随着手雷一个个炸开，整个护民军的大阵里宛如晴天起了霹雳，火光，硝烟，外加上震耳欲聋的巨响，冲进大阵的金蒙联军立时乱了阵脚。
其实手雷给金蒙联军造成的伤亡并不是太大，第一波手雷顶多也就炸死了几百人。可怕的是对他们心理的打击。金军至少已经听宗弼等人谈起过手雷，所以很快就在惊慌中沉静下来。奔睹放声大喝，“儿郎们不用怕。这种武器就是声音大。”
可惜在手雷的连番暴炸下，没有任何人听得到奔睹的安抚。
至于勇猛惊人的蒙兀骑兵，直接被手雷的巨响吓得崩溃了。这些草原勇士，自小活在萨满文化的氛围里。面对这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武器，他们以为是长生天发怒了。
好多人直接丢掉了手里的武器，双手举着朝天空大喊，求长生天手下留情。一些杀人不眨眼的勇士，则是直接跳下了失控的战马，跪在地上向天空磕头，直到被炸群的战马踩成肉泥。
战马炸群。
是的，这波手雷造成的最大战绩就是让数万匹战马完全发了疯，骑术再高超的骑士也控制不住它们的身体了。人造的霹雳使战马完全不听骑士的控制。
它们原地高跳。它们四面狂奔。它们忽东忽西。
看到眼前这一幕，奔睹绝望地高声大叫，“完了。我们全完了。”
合不勒也被手雷的响声震得头脑嗡嗡。不过此人毕竟不凡。他第一时间用双手捂住了马耳朵，然后纵马冲向一个军士稀疏的角落。身后数十名亲卫见样学样，同样用手捂住马耳朵，减小马对巨响的恐慌，跟着可汗向外冲。
到了这一步，无论是金人还是蒙人，全都确认了一件事。他们败局已定。惟一的疑问就是他们能逃出去多少。不一定逃得比宋人的追兵快，但要逃得比自己的同族快。见机较快的金蒙骑兵第一时间就向着外围逃跑。
牛皋高坐帅台，却被硝烟完全遮住了视线。不过牛皋知道，这一把自己又赌赢了。
熊熊的斗志在牛皋胸中燃烧。牛皋让参谋长朱芾坐镇高台，自己大步跑下高台，骑上大黑马，领着百余名亲卫，向着战马号鸣鼎沸的地方冲击。
撒星阵刚刚组成，傅庆傅选已把近万骑军分成了百余股，在大营四周游弋不定。凡有溃营而出的骑兵，一概劫杀。
护民军大营之内不再有手雷轰响，反而响起“下马者不死。投降者不杀。”的暴喊声。虽然能够听懂宋人语言的金兵和蒙兀骑兵百中无一，但这不要紧，人类是最善于跟风的动物，特别是军队这种盲从性质极强的集体。看到少数几个懂宋人语言的金人下马投降，然后逃过了杀身之祸，多数无路可逃的蒙兀人立即下马投降。
这个时候的蒙兀人，还没有建立过统一帝国，远远没有成吉思汗时期的勇士那么骄傲和宁死不屈。草原生存的法则本就是顺从强者。
所以蒙兀人的投降顺理成章。反而是金兵，因为有了完颜阿骨打带给他们连灭五国的骄傲，他们一时间根本接受不了向宋人投降。所以一些金兵冒死冲了出去，多数金兵宁愿自杀，也不向护民军低头。
万户奔睹好不容易拢住了数百金兵，在护民军大营中左冲右突，试图溃围而出。可惜他头上的万户金盔太过耀眼。坐在高台上的朱芾哪里会放过他。他在高台上不停地挥动军旗，指挥红眼张威，率领十几个都的护民军围成圆阵，把奔睹死死地困在里面。
等到硝烟散尽，飞雪落地，大阵之中一片清明，奔睹才发现跟着自己的数百骑兵，已经被十倍于他们的护民军围了三层。此时金人已经战意全无，个个面色惶恐。纵然奔睹想领着他们在战斗中死去，估计他们也没有了直面轰天雷的胆子。
战鼓声响，护民军一点点缩小圈子。上百名掷弹手又举起了轰天雷。
“这就是所向无敌的大金儿郎吗？你们和那些懦怯的宋狗，毫无见识的蒙兀人也没有任何区别呀。不如死休。”
奔睹仰天大笑，笑声中透出无比的绝望和凄凉。笑声方落，奔睹抽出腰间刀，照着脖子上狠狠一抹。
红眼张威见奔睹自杀，当即高声喝道，“降！”
上千护民军齐声高喊，“降！降！降！”
除了几个不甘投降的金兵跟着奔睹自杀外，数百金兵全部选择了投降。面对江南的宋军，也许这些金兵只剩下一个人也敢拼杀到底。面对屡败他们的护民军，他们却没有了武士的骄傲和坚持。
不过这场战争还没结束。四万金蒙联军，战死者估计有五千余，投降者有万五之数。可是依然有近半数骑兵逃了出去。
这就是骑兵的天然优势。步兵一败，往往全军覆没，而骑兵不一样。平野决战，骑兵就是战败，只要想逃跑，大多都能逃出去。除非你能把骑兵诱进一个死地。否则就算打了胜仗，也别想消灭掉全部骑兵。他们可以四面八方的逃跑。
这次投降护民军的一万多骑兵，多数都是蒙兀汉子，他们把轰天雷当成了长生天发怒的霹雳。借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和长生天对着干。
纵然如此，还是有将近一半蒙兀人骑马冲了出去。
逃命的时候，轻骑最快。
这次外逃，反而是那些一无所有的蒙兀轻骑跑得最快。而合不勒最看重的，特意配备了铁盔铁甲的五千蒙兀精锐反而落在了后面。因为合不勒舍不得这些可以纵横草原的心腹精锐，特意和这些精锐跑在一起。
但在傅庆傅选还有牛皋的纵马狂追下，合不勒很快就明白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
他不该心疼这些铁制甲具。他应该果断地以身作则，脱下这身沉重的铁甲，然后轻骑远遁。如今已经被护民军咬住了尾巴，脱下铁甲只会死得更快。
跑在最前面的护民军已经咬住了这支规模最大的败军的尾巴。最初还有蒙兀骑兵边跑边射箭，玩起了曼古歹。但在护民军射程可达三百五十步的骑弩之下，回射之人很快死伤殆尽。于是再也没有人反抗，全都拼命催动胯下战马，争取跑到队伍的前列。
逃兵竟然可以聚齐五千余骑，可见其中必有大人物。
因为这个原因，不但傅庆傅选等人狂追，连见猎心喜的牛皋也骑着大黑马追了上来。
一个个护民军催动战马，追上蒙兀骑兵，挥动柳叶钢刀，把一个一个蒙兀骑兵砍落雪地。
上好的百炼钢刀锋利非常，快速的抽砍下，能划穿两层铁甲。
蒙兀骑兵身上不算精良的铁甲也没能保住他们的性命。
早上开始的大战，如今已是半下午。太阳躲进了云层后面，空气冷凝如冰。跑累的战马把一道道白气喷出鼻孔。惊惶的武士们同样也是口喷白气。无论是人还是马，全成了惊弓之鸟。
听到身后越来越近的马蹄声，看到前后左右惊慌的武士脸孔，合不勒的心头突然激起一股怒火。纵横草原十余年，他何曾有过如此狼狈的时刻。就算四年前和宗望大战，也只是战败，而不是如今这样的溃败。
合不勒猛地大吼一声，“儿郎们，和这些宋狗拼了。再这样跑下去，我们都会后背中刀，像个懦夫一样的死去。回转马头，和这些宋狗拼了。”
合不勒的怒吼震醒了这些黄羊似的蒙兀骑兵。他们突然发现自己的逃跑很可笑。既然逃也逃不掉，不如回身一击，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追在最前面的傅庆忽然发现蒙兀骑兵不再逃跑。后队的数百蒙兀人用战马和自己的身体迟滞了傅庆的速度。仅仅用了一刻钟不到的时间，合不勒已经整好了军队，亲领四千披铁甲的蒙兀人杀了一记回马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