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七章 定有蹊跷

  传说被老虎吃掉的人,其灵魂将附于虎身,死心塌地为老虎奔走效劳,成为老虎吃人的帮凶,所谓为虎作伥也。
  幽冥教自封为人间地府,地府有百鬼群聚,其中长于辨路寻人者为伥鬼,他们与日行千里的疾行鬼一同组成了幽冥教中的鬼耳堂,专司情报收集及通风报信之责。
  情报信息于江湖帮派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即便是邪门魔教也毫不例外,以至于大半月来,姜逸尘在明里暗中均苦寻无果。
  以姜逸尘目前的香主地位显然还无权触及鬼耳堂,不过,为找寻恋蝶踪迹,夜殇非但没有刻意为难姜逸尘,反而调遣两个伥鬼专供姜逸尘驱使。
  这两伥鬼,一男一女,男鬼叫夜目,女鬼唤寻香。
  当然,他们绝非真鬼,而是身有残缺,却又怀有特别本事的人。
  夜目年过而立,身高却不足四尺,双眼如金鱼般外凸,白日间瞳孔无色,胆小者见之无不色变。
  其特点便在于那双能在黑暗中散发幽光的眼睛,即便在夜中也绝不漏过草石间任何一丝蛛丝马迹。
  寻香年逾四旬,身材不失丰腴,却是天生跛足。
  她嗅觉灵敏,能在百花丛中辨识出各类花草的气味。
  得此二人相助,姜逸尘便多了一双锐利的眼,一个敏锐的鼻。
  仅是两天的功夫,恋蝶的去向便有了着落。
  在姜逸尘看来,恋蝶若真是为了盗取幽冥教中的某样东西,定不会善罢甘休,待其准备更为充分,时机更加成熟时,必然会再来一遭。
  倘若其上次只为试探幽冥教在冥府之握的部署及反应而来,在打草惊蛇后,短时间内当再难有动作。
  不论前者后者,对于姜逸尘而言,似乎主动出击才是更好的选择。
  为此,在加入幽冥教后,姜逸尘第一次离开了幽死洞,走出了幽暗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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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江郡,江临镇,好客来客栈。
  一间雅房内,姜逸尘正对着一张纸条若有所思。
  纸条上的抬头,分明是另一间客栈的名字:雁回客栈。
  对于雁回客栈,姜逸尘并不陌生,上一回,也便是三年前,他曾宿居于此。
  那一次,他仗义疏财,将怀中大把银票塞给了贪狼帮众人,解其一时困境。
  兜中仅余寥寥碎银的他,不得不节衣缩食,挑这江临镇中最为偏僻,也是最为便宜的客栈落脚。
  此处便也是夜目和寻香所查探到的恋蝶最终去处。
  镇上有六家客栈,当有关洛飘零的风声飘到昆仑境后,也从西江郡带走了大批人潮,本是人满为患的客栈在一两日内便人去楼空。
  其中三家常有商旅入住的客栈现下是一副门可罗雀的萧条景象,便是这好客来客栈,加上姜逸尘所在的雅间,也仅有两间客房住人。
  然而,居住条件最次,鲜有人员往来的雁回客栈中,十间客房,竟有半数入住,实难让人不心生疑窦。
  一个体系健全,机制成熟的帮派,其所拥有的情报部门,有多强大的实力,总算让姜逸尘大开眼界。
  他仔细梳理了一番夜目和寻香不知以何种方法打探来的线索,发现了当中的蹊跷。
  自大半月前,一众江湖人士“追随”洛飘零去往昆仑境的脚步,从西江郡一哄而散后至今,到雁回客栈中住店的旅客约莫有二十人次。
  单以人次而论,这数量着实不多,也不易引人注意。
  论其古怪之处,则在于最后七次有客入住,集中发生在这十来天内。
  而这七次之中,仅有两例,客人已退房离去。
  更奇的是,其中一位客人还去而复返,在两天前再次入住。
  也便是说,现下住在客栈中的八位旅客,是在这些时日中,分为六批,先后入住的,当中有一人曾离开过客栈数日。
  关于这八人的底细姜逸尘尚不清楚,可八人的衣着打扮、大致相貌、随身之物乃至入住的大致时间,均无一不落地被夜目和寻香记下。
  一中年男子,锦衣华发,虎背熊腰,手上满戴金银玉石,颇为晃眼。
  一壮硕青年,方脸大耳,身着劲装,略显憨态。
  此二人为主仆关系,于十二日前入住客栈,伴有两大箱行李,似是来西江郡贩卖珠宝玉石的。
  一年轻男子,双眉色深而细腻,鼻挺唇尖,约有八分异域毒竺人的模样。
  此人喜着深色宽袍,身配一把胡琴,于十日前入住,次日离开,又于两日前归来,再次住店。
  一对夫妇,男子面目冷峻,女子艳丽脱俗,二人身无长物,仅有两对双匕相随。
  夫妇俩应是江湖人士,于八天前来到西江郡后,便下榻于此。
  另有一男一女是在五天前入住的客栈,男子人高马大,面容和善,女子一头齐肩短发,身姿细瘦,二人眉宇间有几分相近,十有八九是对农家兄妹,是到江临镇来贩卖秋枣的。
  最后一人是个身材年纪与姜逸尘相仿的男子,是今早方才来到西江郡的。
  江临镇上客栈非此一家,而这年轻男子偏偏便挑了这家,目前人气最旺的客栈入住,会否仅是巧合?
  这些过往客商真是为贪图便宜而来?
  姜逸尘看着纸稿上的记录频频蹙眉摇头。
  没有比对,没有伤害。
  若这些事,一件件地发生,姜逸尘即便对此一清二楚,也不会起任何疑心。
  而一旦将之形成记录,一条条细较,真可谓破绽百出。
  先说这主仆。
  所谓财不露白的道理,从来都不过时。
  太平盛世之下,尚有小人觊觎手中零零碎碎的银子。
  而今这江湖乱事频发,既敢明目张胆地穿金戴银,不是脑子不好使,便是性子够狂。
  脑子不好使的,姜逸尘可真见识过,初入江湖时,便在去往菊园的路上,碰上点儿背的甄世备,那一课,姜逸尘可没白上。
  性子够狂,若没有些真本事,只有被打成筛子的份儿,可这一老一少在镇上也待了十来天,出去晃悠也非一次两次,人依旧完好无损,足见其本事不差,至于那两箱金银珠宝的真假可得另当别论了。
  若为真,他们当这雁回客栈有多安全?临江客栈、好客来客栈才是他们这些财主的去处。
  再来,便是那对有好看皮囊的夫妇。
  江湖上自然不乏淡泊名利,对世事毫不关心之人。
  这对夫妇倘若真是来西江郡游山玩水的倒也无可厚非,可在此地逗留八日,却鲜少涉足屋外,至今仍无去意,这便有些说不过去了。
  至于那对农家兄妹,到镇上来贩卖秋枣,则更为可笑。
  秋枣收成来之不易,生为农家子女,更该知晓时间便是金钱,他们若真是从深山老林里走出来,挑雁回客栈落脚自是精打细算,他们本该争分夺秒,尽量在两天内将秋枣售出,换来银两,而如今已足足过去五天,他们仍不紧不慢,可见其秋枣不过是个幌子。
  加之关乎兄妹二人长相的简述,不出意外,他们便是听雨阁的肉蛾和恋蝶。
  当先七人中,反而是那个二次入住的毒竺男子,没有什么疑点。
  毕竟异域之人在中州以卖艺为生,四海为家,全在情理之中。
  只是,若非要将这男子和听雨阁联系在一起,姜逸尘倒真能联想起昔日在菊园所见,石府一行中长相酷似毒竺人的男子,奚夏。
  姜逸尘甩了甩脑袋,振奋了下精神,将方才的杂念暂时清出脑袋。
  只因夜目和寻香已能确定恋蝶便在其中,自己便疑邻盗斧,着了魔,横看竖看这雁回客栈都有问题。
  可不能这么以偏概全。姜逸尘心中提醒道。
  然而,手中这些信息实在太容易让他浮想联翩了。
  除却恋蝶之外,听雨阁还有其他人住在此处?
  不无可能。
  姜逸尘将目光停留在纸条最下方的记录。
  今早才到来的男子?
  姜逸尘脑海中忽而浮现出两道身影,其中一个是肉蛾,另一人的一招一式和肉蛾如出一辙……
  难道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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