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江砚抛掉脑海里的杂念耐心等待,进来一口巷的客人并不多,且都是一点一点进来的,在这里的贩子大多都是有耐心和时间的,有的人一交就是几天半个月的入巷费。
江砚为稳妥起见,只付了一整天的钱。
等了一会儿终于有人过来了,来的是一个中年妇女,挎着篮子,围着的薄丝围巾把她的脸挡了大半,只见她一过来,就指着江砚怀里的甄白问:“兔子怎么卖?”
昏昏欲睡的兔子一个激灵,困意顿时长着翅膀飞掉了,她瞥了眼面前都看不到脸的妇人,吓得直往少年怀里钻。
“咕咕咕噜咕咕——”
不许不许卖!呜呜呜呜呜呜……
江砚安抚地摸摸她,任由兔子整只都缩进自己的怀里,然后他微抬了清冷的眉眼,漠声说:“抱歉,兔子不卖。”
女人瞅了他一眼,但也没多说什么,捂着脸匆匆转去了别的贩位上。
察觉危险解除,甄白这才慢吞吞地爬出来,两只前爪还抱着江砚的胳膊不肯撒手。
“你……”江砚看了眼自己被抹得油兮兮的衣服,冰冷的脸上登时滞了下,他凝噎住,斥责也不是,轻拿轻放也不是,他真不知该怎么对待这只小妖精了。
“好了小白,别怕了。”江砚轻轻拍着她的爪子,无奈地低声哄着:“不会卖掉你。”
“这是……萝卜?”
正说着,江砚忽然觉得眼前一暗,男人疑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听到他说的话,江砚心里突地一跳,他抬头望去。
面前的男人穿着一身褐色短打,虽然不像江砚的衣服上缝了补丁,但看起来也像是做苦活的人,意识到这个男人可能买不起他的“萝卜”,江砚的眼神有些微微黯然。
但他尽管失落,也没怎么表现出来,他把萝卜从地上拣起俩来,放在手里给男人看:“先生,您来瞧瞧……这萝卜是自家种的,鲜嫩,昨两天刚挖出来的,只要两毛一斤。”
本来萝卜只是用来给人参打幌子的,让这些参没那么显眼,但如果人参卖不掉,把这十斤萝卜卖掉也算是不亏本了。
江砚在心里盘算着,能卖掉全部的萝卜这已经是最好的想法了,萝卜放在国营菜店里面卖,也不过两毛五分一斤,来这里的客人进巷子同样要交五毛钱,如果只是为了来这儿买少五分钱的萝卜,倒是不太现实的。
可没想到,江砚一说完这话,那男人就说:“你这儿有多少萝卜?我全都要了。”
没等江砚展露惊喜的表情,男人又状若无意地指指篓子:“这里的萝卜也是两毛的价?”
江砚反应过来,面上收敛了惊惬的笑意,他的心里却仍在汹涌澎湃抑制不住地激动,对上男人的眼神,江砚镇定下来,摇头:“这个要贵不少,您可以先看看这些‘萝卜’的品质。”
从男人的眼中和话里,江砚看得出来,这人是看出了他真正卖的是人参,既然他这么问了,又大手笔地买了他全部的萝卜,肯定就是想买这些参了。
男人听了这话却是笑了,他摆手,江砚见此心里又一提,没等他想些什么,男人就道:“提上你的东西,我们换个地方交易。”
说着,他往前走了两步,竟是表现出要继续往巷子里头走的意思。
看到他的动作,江砚压下心里的惊讶和喜不自胜,一股脑把萝卜们都装进了篓子里,那几根人参则被他裹着布小心地抱在怀里,甄白就坐在萝卜上头,瞪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前面那个背身而立的男人。
咦。
这个丑陋的人类身上,怎么会……甄白鼻尖动了动,使劲地嗅了嗅,她的红眼睛里出现茫然的神色。
怎么会有姥姥的气味……
看着男人在前头领路,一路畅通无阻地往巷子深处走去,江砚惊讶中又掺杂了些好奇。
他从前和江老四来这儿贩卖东西时,是听过关于这巷子里的传闻,这条一口巷分为里外,所有的贩子都只能在外巷守着,并且得守一口巷主人的规矩,如果胆敢越过雷池半步或者故意生事,立马就会有人过来把不守规矩的人打个半死,再丢出去。
但……
江砚还没亲眼见过触犯规矩的人的下场,因为这巷子里的贩子们都挺守规矩,从不发生什么恃强凌弱或者故意去试探界限的事儿,所以小时候每每来一口巷的时候,江砚都没有有些人的忐忑,反倒觉得很安心。
他至今还觉得,定下规矩的那位巷主人,一定是个有本事的奇才。
能掌控这一方地,也能管住这片地的人。
江砚扭头看了眼身后分隔开里外巷的那道白色界限,再回过头来时,就对上了男人看过来的眼神,他的眼里带了些饶有兴味:“看完了吗,看完了走吧,虎爷的宅子就在前头了。”
少年默默按下眼中的好奇,点头跟上,虎爷?说的是那个巷主人吗?
张三看着少年并不多问,也没有陡然进入陌生环境的恐慌模样,心里对江砚有了些赞赏,不由猜测起来,这个少年带来了爷近来要的人参,看着似乎还挺机灵,也不知道爷会不会把人留下来。
想着,张三落后了半步,目光在少年挺拔清隽的身影上打量着,看得回神过来的江砚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他想了想,反手把兔子从篓子里抱到了怀中,本是担心甄白害怕,哪知这只兔子却睡着了。
他紧绷着的精神在看到耷着耳朵睡得酣甜的兔子精,没来由地松缓了几分,江砚抚抚甄白的软白的毛皮,心里微叹,怎么就这么能睡,像头小猪崽似的……
跟在他身后的张三却误会了他这举动,不由有些好笑了看了眼江砚,他是那种觊觎一个小孩的兔子的人吗。
说起兔子……
虎爷可是最不喜欢吃兔肉的人,但看江砚这爱护的样子,也不大像是把那只兔子拿来吃的样子,思忖了下后,张三还是决定不多嘴和这少年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