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似乎是在怕丁生不肯吃,江砚从篮子里先拿了颗咬在嘴里,然后用眼神示意丁生。
  丁生这才吃了起来,虽然吃归吃,他可没忘记自己过来的目的,于是他咽下嘴里甜滋滋的果肉,把声音压低了说:“小砚哥哥,我二叔被蛇咬了你知道不?”
  江砚诧异地看他一眼:“你叔是在山上咬的,我和他一起去的肯定是知道的啊,但这又怎么了?”
  听了江砚肯定的话,丁生就像霜打的茄子似的,整个人都焉了,就连抱着的枇杷都不吃了。
  “我奶说就是和你去山里,二叔才受的伤,她不让二叔再和小砚哥哥走一起了……”小孩儿整个人都沮丧的不得了,声音差点儿都带上了哭腔:“以后生哥儿也不能来小砚哥哥家里了。”
  原来是这个。
  江砚屈指轻轻弹了下男孩的额头,他吐出一个字:“笨。”
  丁生犹疑地睁着泪眼看他,江砚坐在凳子上,手里还捏着颗没剥皮的枇杷,他吃得不像村子里的孩子一样囫囵吞枣,要一点点把果皮撕下来,他察觉到丁生看过来的目光也没抬头,只顾着剥皮:“你奶是不中午的时候说的这话?”
  丁生擦掉眼泪点头。
  “那你现在咋还来了我家呢。”江砚把那颗枇杷的皮都撕掉了,抬手把枇杷塞到丁生的嘴巴里,丁生张着嘴咬着甜甜的果肉,思绪仿佛一下被打断:“因、因为……”
  “因为我奶不在家里。”丁生憋了半天,终于想起来了,说完后他恍然大悟:“以后我可以趁我奶不在,偷偷来找你……我二叔也可以这样。”
  “真聪明。”江砚笑了下,又给他抓了把果子放在他的口袋里,“该回去了,别让你婶瞧见了兜里的东西。”
  丁生把篮子递回给他,欢欢喜喜地应了一声跑出院子外去了。
  老旧的木门吱嘎一声被关上,掩住江砚重新清冷起来的瞳孔。
  挖到的人参如果不炮制,那就最好要尽快贩卖出去,江砚本想明天去城里看看,他曾听丁为国提过一嘴,虽然现在国家禁止投机倒把,但背地里还是有人会在巡查人员看不到的地方兜售东西,丁为国之前抓到的那只兔子就是通过那儿的人以高价卖出去的,当然,他明面上是说送到了城里的饭店里去。
  一想到如果卖掉了这几根参,他就即将能数钞票数到手软,江砚按捺住心里的雀跃,等待第二天的到来。
  可谁也没料到,第二天天还没亮院子里就响起了淅淅沥沥的声音,江砚躺在床上听见这动静,心里一个咯噔,坐起身来抬头看了几眼窗外。
  果不其然的,外面下起了雨。
  江砚沉着眉眼穿好衣服往外走去,一出去就看得越发清楚了些,屋檐边的雨滴连珠似的掉下来,砸在门前的水沟里发出噼啪噼啪的声音,院子里的那棵柿子树被吹得落了一地的叶子,连黄澄澄的果子都砸下来不少,风雨交加中,院中的景象掺杂在一片朦胧中。
  如果是平时下的雨小,看到那些砸地的柿子,江砚肯定要心疼坏了地去冒雨捡起来,但是现在不行。
  这场雨下得突然,昨晚江砚又睡得早,没过多观察天气,他听着不对劲的响动,都顾不得多想,忙转身去了堆放食物的杂物间里,里头噼里啪啦的水声听得格外惹眼——这间屋子会漏雨。
  之前甄白在这里闹过,一直被江砚放在桌边接水的桶被兔子踢到了一边,此时屋顶掉下来的雨水已经把屋子的地上浅浅地覆盖了一层,江砚一抬脚进去就猝不及防地溅起一片水花。
  木桶被江砚一把抓过,重新放到了原位,雨滴落在桶里,发出沉闷的响声。
  地上被雨水浸没,江砚手忙脚乱地脱掉鞋,挽起裤腿收着地上沾了水的青菜,好在那几根人参被他放在了桌上,远离着缺口的屋顶,此时好端端地半点都没被水打湿。
  江砚叹了口气,把房间里的积水扫完,他过去清点被沾湿水的青菜,稍微干一些的要分开来,青菜不易留存,打湿了后就会更容易坏掉。
  清点完了,他又过去把参给收起来,还是放到他房里去得好,免得又被小白这个坏蛋给糟蹋了可怎么好。
  一根两根……
  少年修长的指节顿了顿,又来回数了两遍,还是三根,他的眼里浮起困惑,昨天他不是挖了四根“萝卜”吗?
  江砚终于想起来,自己一起床就觉得忘了些什么的东西是什么了,他抱着“萝卜们”出去,他喊:“小白——”
  刚才他起床起得急,都没看一眼床边的草垛里,江砚回到自己房里,这下他看清了,那只毛茸茸的长耳朵兔子哪都没乱跑,正好生生地待在窝里睡得香甜。
  江砚放下怀里的参,眯眼走过去,凑近了些,他才看清兔子不仅是自己一个人在睡,她的怀里还搂了截什么东西,江砚皱皱眉,想要把那截白菜帮子似的东西拔出来,可使劲一扯,没扯动菜帮子——
  兔子被吵醒了。
  甄白顶着一对儿红红的眼睛,艰难地抬头看人,却发觉自己看不清眼前的东西就算了,浑身上下都还是没力气的难受,简直……比江砚之前给她喂食物然后闹肚子的感觉还要难受。
  她委屈地哼唧两声,姥姥,小白儿不舒服……
  江砚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些,因为他把兔子怀里抱着的“菜帮子”给拉了出来,可是、那哪里是什么白菜帮子,那分明是刚才他没找到的第四根人参!
  而且,还是只剩下一小截的那种。
  江砚的心登时在滴血的疼,他脑子里甚至嗡嗡响了半天——一根参等于三只老母鸡的钱,没了。
  到最后他本来想呵斥甄白几句,可那兔子眯着大眼睛,娇娇的、像是冲他撒娇似的哼哼了两声,他伸到半空中的指尖一顿,没能再垂下去拽拽那只兔子的嘴巴。
  在江砚自我怀疑又困惑不解的情形下,他竟然没来由地消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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