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 章

  义成如今其实只能算是一座军堡。
  也就是说, 城中士兵的人口, 要大于普通居民的人口。
  因这半年间, 来投奔义成的流民里, 凡年龄合适的男子, 大多加入军队成为士兵, 剩下老、弱、妇、孺, 才作为普通城民定居下来。
  西金人来攻城,李刺史为居民安全起见,要求他们暂时迁出城池、不留半粒的存粮。
  这个消息, 很快下达。
  全城立刻紧张动员了起来。
  不用说可以吃的东西了。能带走的,全都带走。
  实在带不走的,譬如定居下来后从城中的废弃荒屋里慢慢淘出来的缺了口的瓢盆瓦罐, 少了腿的案几坐凳, 也都找地方或藏或埋,一点儿也不留下。
  他们即将要去的聚居点, 位于义成几十里外的一座山中。昨夜, 李穆便是带人亲自寻找, 最后寻到了这处适合暂时居住的地方。
  这是一片山坳里的平坦谷地, 附近有流动的水源。士兵已在空地上, 依着地势,用砍伐的树枝和茅草, 搭了许多能供人容身的简易棚子。
  面对来势汹汹的三万敌军,这个临时制定的应战计划, 可谓是因地制宜, 充分地利用了义成城墙的坚固高耸和城内的空荒。
  李穆对打赢这一战,很有信心。
  但他更是清楚,任何作战的计划,哪怕看起来再完美,事先准备得再充分,在战果出来之前,谁也不能保证必胜。
  他也不能。
  这固然是个巧妙绝伦的大胆战术。
  一旦成功,不但能令义成站稳脚跟,声威大震,获得他成为义成刺史后的严格意义上的首战胜利。而且,还能解决目前的辎重和武器难题。
  士兵来源并不是大问题。军队人数,每天都在增加。他有预感,只要打赢这场仗,日后只会增加得更快。
  难的,是辎重和武器的来源。
  若打赢了这场仗,便可令军队实力获得一个实质性的提升。
  但同时,大胆,也就意味着大的风险。
  阿菊带着仆妇们收拾好东西,洛神换了身寻常的布衣,从刺史府大门里出来,看见李穆站在门口,正在和孙放之说着话,旁边是一队厉武战队的士兵。
  站最后一个的,便是高桓。
  几天没见,阿弟仿佛又黑了一层,一身普通士兵的装扮。往日世家子弟的气质,在他身上,荡然无存。但两道目光,看起来比从前更加明亮了。看到洛神,碍于军纪,他亦没叫,只朝她露出笑容。
  孙放之拍着胸脯,似乎正在向李穆保证着什么。听到身后动静,转头,见洛神出来了,立刻笑眯眯地上前,躬身道:“夫人请上马车。”
  洛神看向李穆。
  李穆走了过来,说:“阿弥,你先去仇池住上几天。等这里事毕,我再去接你回来。”
  洛神一愣,随即明白了。
  让她去仇池,自然是因为那里相对更安全。而且,条件也更好吧!
  她看了眼刺史府大门外那片空场。
  住在附近的城民,正在士兵的帮助下拖儿带女地搬着东西,身影匆忙。
  她的目光,落回到他的脸上。
  “李刺史,你能打赢这场仗吗?”
  她问他,声音清晰,语气郑重。
  李穆一愣。
  “这还用说,必胜无疑!”
  孙放之见李穆竟没反应,急了,抢着替他答。
  洛神转向孙放之:“既如此,我为何要去仇池?我要留下来,和大伙儿一块,等着你们得胜的消息。”
  这下轮到孙放之愣了,迟疑了下,看向李穆。
  李穆注视着洛神,眼底暗光隐隐涌动,片刻后,缓缓地道:“好,你等我。等打了胜仗,我亲自去接你回城!”
  洛神嫣然一笑,转头对阿菊道:“菊嬷嬷,我们先去阿鱼家吧,带上阿鱼。”
  高桓先前勉强入了厉武战队,他虽亦拼尽全力,但同伴实在是个个出众,平日各种比武演练,难免位列下等。今日被抽调来此,本是要和这些同伴一道,护送阿姐去仇池避战的。
  此刻站在队伍之末,他目送阿姊一行人的离去,见上司孙放之和同伴亦望着她的背影,神色皆动,心底不禁油然骄傲,想这才是我高氏门风,自己往后定要倍加努力,绝不能给姐夫和阿姊抹黑。
  ……
  城民在士兵的帮助下,不过一个白天,便迁得干干净净,四五千人,全都出了城,落脚到了临时聚居的这片谷地。
  千辛万苦来到这里,安稳的日子还没过多久,突然获悉西金人要来攻城,自己这些人,又都要出城,迁到山里去。
  虽然蒋弢在安排迁离时,一再向城民强调,刺史绝对能打赢这场仗。安排他们迁出,也只是为了保证他们的安全,很快就能回来,但人心难免还是惶惶。
  直到看到刺史夫人也露面了,和他们一道去往聚居点,并未如他们先前所想的那样,丢下他们,自己去往别地躲避战事,城民们这才终于相信蒋弢的话,松了一口气,信心也回来了,凡事无不积极配合。
  到了山中的临时落脚点,安顿好后,妇人们闲不住,聚在一起,用搬出来的纺机继续纺线。没有纺机的,就给士兵编草鞋。孩童们也被组织到了一个大棚里,像从前一样,要上半天的学。
  洛神住在一座从前山中猎户离去后遗下的破木屋里。
  蒋弢叫人修补木屋,收拾了出来,她便落下脚,带着阿鱼,连同那个生病的盲女。
  盲女刚被救回来时,伤口溃烂,几处最深的,几乎能见白骨,高烧如火,人奄奄一息,随时都有死去的危险。
  这几日,病情虽终于好转了些,但人看起来依然很是虚弱。
  洛神对这个自己救回来的遭遇坎坷的盲女,怀了极大的同情。到了后,想着山中夏日晴雨不定,临时搭起来的那些棚子,不一定能完全遮挡风雨,怕她吹风淋雨,影响康复,又特意安排她住到了自己的木屋里,搭了一个床铺,让她睡在上头,叫人给她煎药换药,妥帖照顾。
  樊成领着三百侍卫,自然留在这里。
  李穆又安排了一部分士兵,和樊成一道守卫,其余人,全部随他去往义成,迎敌作战。
  住下来后,每日一早,洛神也不睡懒觉了,总是准时起身,面带笑容地在城民面前现身。
  她知道,每天只有看到她露面了,众人才会放心下来,开始在这里的新的一日。
  遇到向自己打听战事消息的,她便告诉对方,一切都在刺史掌控之中,叫人尽管放心。
  她如此安抚别人,亦稳住了这几千人的心,但在她自己的心底里,却难免摆脱不去那暗暗的忐忑和担忧。
  昨日她已得消息,说那三万西金士兵在前日,已是开到了义成。
  一到,就展开了攻城之战。
  今天一天,她无心别事,一直在焦急地等待着战事的后续。
  后续消息,却一直没有传来。
  傍晚又下雨。边上那个让侍女和仆妇住的棚子有点漏水,加上夜间蚊子毒辣,洛神索性让人全都进屋,打了个大通铺,人都睡在里头。
  夜已深,雨停了,山月慢慢挂在了林头。
  屋角的四周,燃着驱蚊艾香,身边地铺,一溜睡着的人都已酣眠。
  洛神睡不着觉,躺在屋角那张临时搭起来的铺子上,辗转良久,慢慢坐起,抱膝望着窗格子外的一片月光,出神之际,忽听身畔一个沙哑声音低低地道:“李刺史必赢这一仗。”
  洛神一怔,转头,见睡在自己近旁的那盲女竟醒了,应是听到了她起身的动静,说了一句。
  这么多天了,第一回听她主动开口说话,说的还是一句自己正想听的好话。
  心情终于好了些。便低声道:“我可是吵醒你了?”
  盲女摇头。亦低低地道:“我白日睡得久,睡不着了。”
  洛神知她烧已退。
  这几日,自己牵挂战事,加上忙着安抚城民,也未留意她身上的伤,便又问:“你的伤如何了?”
  “已是大好。多谢夫人。”盲女哑着声,道。
  洛神从床头一只包袱里取出军医留的伤膏。
  “我这里还有一瓶。手脚你自己擦。后背我再给你上点药吧。”
  盲女身影停了一停,慢慢地,转过身,趴在了地铺上。
  洛神替她撩起衣裳,露出那片瘦得几乎能看到肋骨形状的的后背,借着窗格里透进的朦胧月光,指尖挑药,轻轻涂抹过她的皮肉,均匀地敷在伤处。
  “瞧着好似好了不少。再养些天,应便能痊愈。”
  “不早了,我睡了。你也睡吧。明日叫阿鱼替你敷。”
  她上完药,将剩余的连瓶子放到盲女手中,躺了回去。
  她躺下后,不再似方才那样辗转不停。
  渐渐地,沉睡了过去。
  耳畔,是她轻微的均匀呼吸声。
  鼻息里,仿佛还残留着她袖中的淡淡衣香。
  盲女慢慢地睁开眼睛。
  雌雄莫辨的一双紫眸,隐藏着两道深不见情绪的目光。
  她沉沉地盯着近旁触手可及之处,那道蜷起来的纤细的女子背影,良久,又慢慢闭上了眼睛。
  ……
  次日,洛神终于收到了来自义成的新的战报。
  西金士兵赶到,和李穆的军队,在城外北地的旷野里,两方遭遇。
  以三万对一万,其中还有两千适合平地野战的骑兵,而一万中的一半,竟还连像样的兵器都没有,手上拿的,竟是木棍。
  西金一方的气焰,可以想象。当即发动了气势汹汹的进攻。
  几乎没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李穆军队很快不敌,溃退到了城里,关闭城门,高高悬起了免战牌。
  西金士兵怎会给对方喘息之机。乘胜,架云梯,发擂石,射箭阵,继续发动猛烈攻城。
  义成城头的守军,很快失守,城门破了。
  李穆士兵不敌,放弃了抵抗,人分成几股,朝着其余几个城门溃败而去。
  西金士兵如潮水般,争先恐后地从北门涌入,追击着前头那些逃跑的义成士兵。
  北城门之外,最后只剩下一支奉命留守的辎重兵丁和不适合城内巷战的骑兵。
  他们观着战况,鲜卑人用鲜卑语,讥笑着汉人的无能和胆小如鼠,为自己没法像同伴那样杀入城中而顿脚叹息。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听说这里不久之前还是一座鬼城,如今里头想必也没什么油水可捞。
  等攻破城池,杀光里头军民,报复完毕,把侯定吓得屁滚尿流,也就可以打道回府,继续跟随他们的皇帝,去抢如今落在羯人手中的西京长安了。
  西京长安、东都洛阳,这些汉人古起便世代营造的大都和皇城,才是真正的油水富地。
  就在这群西京士兵摩拳擦掌之时,他们没有想到,在作战士兵全部攻入北门之后,一支义成军队,在几百个悍勇武士的带领之下,鬼魅一般地,从他们的身后包抄了上来。
  义成军出其不意,剿杀了这支前一刻还在为同伴呐喊助威的西金兵,随后迅速关闭城门,浇筑预先熔化的铁水,再堆叠准备好的巨石和巨木,完全地封死了出路。
  与此同时,按照预定计划,退到了其余东、西、南三个城门的义成士兵,也全部顺利撤出。
  城门如法炮制,亦全部关闭,堵死。
  将近三万的西金士兵,便如此,按照李穆预定的计划,被关在了义成城中。
  从追杀敌人的胜利狂热中清醒过来的西金人,这时候,才意识到,他们占领的,是一座空荡荡的,除了断壁残垣之外,连个鬼影也看不到的荒城。
  出去的城门被堵死了。
  而他们,被外头的义成士兵给困住了。
  城墙高耸,即便他们有勇气跳下去,倘若运气足够好,没有摔断手脚,迎接他们的,也是等在外的义成士兵那无情的如蝗箭阵和熊熊大火。
  西金人在城里无头苍蝇般地游荡了大半天后,继而又发现了一件更可怕的事。
  他们没有吃的东西!
  找遍全城,莫说能找到半颗能够入腹的粮食,就连路边那些可以吃的野草,竟也被收割一空!
  攻下了城池的西金人,这才意识到,他们上当了。
  他们攻下了城池,却变成了困在桶底的一群蚂蚁,出不去了。
  ……
  战事进展的消息,让整个临时聚居点里的气氛都随之兴奋了。
  众人脸上带笑,孩童们书声朗朗,女人们纺线做鞋的劲头,更加足了。
  这一日,一个晴朗、静谧的午后。
  西金人已经在城中被困了四五日了。
  据说第一天,密密麻麻的西金士兵登上城头,朝外向李穆的围兵射箭,叫骂,城中火光四起。
  到了现在,大概连老鼠都被抓光了,还发生了自相残杀的事情。不断有饿得连说话都没有力气的西金士兵爬上城头,哀告投降。
  孩童们被消息刺激着,格外得兴奋,这两天简直都无心上学了。洛神便也不勉强,今日早早地散了学。
  她在屋里,原本编写着一本新的认字手册,打算回城后,发给课业优秀的学生。渐渐犯困,打了个哈欠,搁笔,卧在窗格子边的榻上,闭目小睡。
  醒来,感到身边凉风习习。睁开眼睛,看见那盲女竟坐在身边的地上,手里拿了一柄扇子,慢慢地摇着,在给自己打风。
  盲女的病已经好了。身上原本溃烂得几乎能见白骨的伤口,也渐渐结疤了。但她不合群,又仿佛害怕阳光,病虽好了,白天从不出去,就只待在屋中的阴暗角落里,低头背对门窗,要么睡觉,要么默默地帮阿鱼编织麻绳。
  她是个盲女,洛神本就没想要她帮自己做什么,收留了,就当多养了个人而已。
  没想到自己睡着了,她却会主动摸过来,给自己打扇。
  转脸对她笑道:“你手酸了吧?你自去歇着吧。不必给我打扇。”
  盲女依旧低着头,哑声道:“我不累。她们都在外头做着事。我给你扇风。”
  阿菊和仆妇侍女们,吃了午饭,便都三三两两地坐到了外头不远的树荫下,忙着做针线,编草鞋。
  洛神见她坚持,也不赶她,伸了个懒腰,坐了起来,重新拿回笔,低头继续编着册子。
  屋里静悄悄的,耳畔,溪流潺潺,鸟鸣于涧。
  盲女陪在她的身侧,一声不吭,低着头,继续给她摇着风。
  洛神又写了两页,这时,外头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阿鱼跑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信,欢喜地道:“夫人,方才守卫递来的,说是刺史给夫人的信!”
  洛神急忙放下笔,接了过来。
  阿鱼传完信,又蹦蹦跳跳地去了。
  这是李穆写给她的便信。说围城进展顺利。西金士兵里,有鲜卑人,也有部分汉人,但无不是杀人不眨眼的暴徒。他还要继续围城,直到彻底摧毁那些人的意志。
  信末说,他很想她,问她想不想自己。让她再等他几天,等事毕,他就立刻来接她。
  洛神盯着这几列字,看了又看,唇角不自觉地上弯,渐渐出起了神。
  盲女打着扇的那只手,停了一停,慢慢地抬起了头。
  “夫人,刺史的信,都说什么了?”她问。
  “没什么。说再过几日,应便能结束围城了……”
  洛神唇角含笑,看向身旁向自己发问的盲女。
  忽然,她的视线定住。
  这样的天气,盲女也总习惯在脖颈上围一巾子。
  先前阿鱼曾好奇问她,她说自己除了眼盲,喉咙亦有风症,故嗓音嘶哑,便是夏日,亦不可受风。
  洛神不疑,自也没多留意。
  直到这一刻,这盲女抬起了头,脖颈上的巾子恰松了,露出了她的咽喉。
  洛神竟看到了一块凸出的喉结。
  和李穆在一块儿的时候,她喜欢亲咬他轮廓分明的喉结——因为女子没有,所以对她很有吸引力。
  对男子的这体征,她很是熟悉。
  她从没在女子的咽喉处,看到过如此凸出的喉结。
  她的视线,从盲女的脖颈,落到她那张闭着眼的、平日总低垂、至今她仿佛都没看清过的晦暗消瘦面庞之上,心里忽然涌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面庞,轮廓……
  似乎在哪里看到过。
  偏一时竟又想不起来。
  她心中忽然涌出一种不祥之感。见这盲女又低下了头,继续给自己扇风,便也不再看她,不动声色,若无其事,继续低头,写着自己的字。
  片刻后,写完了一页。她搁下笔,站了起来,微笑道:“你自己歇吧,我去瞧瞧她们做的针线。”
  她走了出去,朝前,渐渐地加快脚步。
  她唤来了樊成。
  樊成带着侍卫,随她回到木屋,推开门的时候,洛神被看到的一幕惊住了。
  盲女还是那般坐在地上,但是手里,却多了一把匕首,匕首就对着阿鱼的脖颈。
  这盲女也不再闭着眼睛了。
  慢慢地抬头,睁眼,露出了一双洛神见过一次,便再也不会忘记的紫色眼睛。
  “慕容替!”
  洛神惊呼。
  尽管面前这人,还穿着妇人的衣裳,一张脸,和洛神记忆中的丽容也大相径庭。但这双眼睛,和眼里流露出的那种阴冷,仿佛没有人的感情的眼神,她一见,立刻便认了出来。
  慕容替望着洛神,唇角动了一动,似笑非笑:“是我。”
  他抬手,抹了一抹,脸上那层泥似的东西,便纷纷搓落,露出了一张本来的面孔。
  面前的这张脸,面色青白,两颊凹陷,瘦得几乎脱形。即便除去了外层的伪装,看起来和洛神在曲水流觞那日见过的风神秀异的容颜,也是变化极大。
  几乎像是换了个人。
  倘若不是方才起疑,想带人来查证个究竟,她又怎能想到,慕容替,这个她以为应该还在建康的鲜卑人,竟会以如此一种方式,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救回来一头危险的野狼。同吃,甚至同睡,就这么一起过了十来日!
  洛神脸色大变,心口乱跳。
  但是这一刻,她来不及多想这些。
  她看着被慕容替抓在手中的阿鱼。
  她在哭,眼眸中充满了惊恐,不停地流泪。
  “慕容替,你在城外野地快要病死的时候,是阿鱼发现你,救了你的!你若还是个人,你就不该如此对她!你还不放了她!”
  阿鱼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拼命挣扎。
  樊成大怒,立刻命人围上去,拔剑怒喝:“快放了她!”
  慕容替面无表情,五指蓦然收紧,犹如一只鹰爪,紧紧地掐住了女童的脖颈。
  阿鱼顿时难以呼吸,在他五指之下,闭着眼睛,脸憋得通红。
  他一双冰冷眼眸看着洛神。“你的人再上来一步,我便折断她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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